这火焰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形态。
它只是存在。
它就是意志本身!
当这股意志之火自吴双神魂深处燃起的瞬间,那片由湮灭道韵构筑的紫色世界,陡然一滞。
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扑来的紫色火莲大军,攻势齐齐凝固。
它们那纯粹到极致,足以焚灭仙王道果的湮灭意志,在这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仿佛来自于万物诞生之初的开天意志面前,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栗。
那是一种源自法则本能的,低等生命在面对至高存在时,无法抑制的恐惧!
是道,对道的臣服。
但,焚天仙帝遗留的考验仍在。
那份属于仙帝的孤高烙印,不允许它如此轻易地退却。
短暂的停滞之后,紫色的火海再度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力量,强行驱使着那些颤抖的火莲,发起了更加猛烈,也更加绝望的冲锋。
吴双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指尖,一缕无形的意志之火,正在轻轻跳跃。
他没有去抵挡,也没有去攻击。
他只是将这缕意志之火,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朵紫色火莲,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没有法则崩碎的爆炸。
当那无形的意志之火,触碰到紫色火莲的瞬间,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微小的接触点上失去了意义。
那朵火莲之上蕴含的,属于焚天仙帝的湮-灭意志,便如同薄暮下的残雪遇到了初升的烈阳,被瞬间净化,彻底抹除。
失去了意志的支撑,那朵紫色的火焰莲花,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它所有的暴戾与杀机尽数褪去,变得温顺无比。
它不再具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围绕着吴双的指尖,亲昵地盘旋起来。
它找到了自己的君王。
成了。
吴双心中一片清明。
这场考验的真正答案,已经在他面前揭晓。
不是对抗,不是承受。
是……征服!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神魂深处,那股承载了盘古开天辟地之伟力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
嗡——
无形的意志之火,自他体内席卷而出,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片紫色的火海。
在这片意志领域之内,吴双便是唯一的王,唯一的神!
“臣服。”
一个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音节,自吴双的口中吐出。
这音节,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规则。
它化作了这方天地的至高敕令。
轰隆隆!
整片紫色的火海,彻底暴动!
亿万万紫色火莲,不再维持莲花的形态,它们不再攻击,而是调转了方向。
它们在咆哮,在翻腾,化作了一道道最纯粹的紫色火龙,每一条都长达万丈,龙鳞皆是燃烧的道纹。
它们在挣扎。
它们在抗拒。
那是焚天仙帝遗留下的最后意志,在与吴双那至高无上的开天意志,进行最终的,也是最绝望的角力!
吴双神情淡漠,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的神魂,在这一刻与那漫天的意志之火彻底融为一体。
他仿佛化身成了那混沌之中,手持巨斧的盘古。
他俯瞰着脚下这片小小的,由后天之道构筑而成的火海。
那股开天辟地的无上意志,不再是先前那般温和的净化,而是化作了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镇压!
镇压!
镇压!
任你湮灭万法,任你焚尽苍穹。
在这开天辟地的意志面前,一切后天之道,皆为虚妄!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是某种宇宙诞生之初的枷锁被彻底打碎的声响,回荡在这片意志空间。
那挣扎、咆哮的亿万紫色火龙,其上附着的,属于焚天仙帝的意志烙印,被吴双的开天意志,硬生生碾得粉碎!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整片紫色的火海,彻底平息了下来。
那亿万火龙,不再咆哮。
它们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巨大的龙躯匍匐在火海之中,龙首深垂。
随即,它们朝着火海中心的吴双,朝着那道并不高大的身影,整齐划一地,深深拜下。
万火,朝拜!
也就在这一刻,这片独立空间的中心,那片被彻底征服的紫色火海,开始了向内疯狂的坍缩。
所有的紫色神火,都化作了最精纯,最本源的能量,化作一条浩瀚的紫色星河,涌向吴双。
那被彻底征服的紫色火海,化作了一条奔腾不息的紫色星河,没有给吴双任何反应的时间,便一头扎进了他的体内。
轰!
那不是能量的灌注。
那是一场从内而外的,沉默的焚烧。
紫色神火霸道绝伦,甫一入体,便无视了一切阻碍。它没有顺着经脉奔流,而是直接渗透,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每一个最微小的粒子,都化作了它的疆域。
一股足以将仙王道躯都烧成飞灰的恐怖高温,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悍然炸开。
没有惨叫。
吴双只是闷哼一声,那顶天立地的身躯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周遭的虚空都因这一下的震颤而泛起涟漪。
他明白了。
念头在剧痛的狂潮中,清明得可怕。
这并非奖赏。
这是另一重更加凶险的,也更加根本的考验。
焚天仙帝,以“焚天”为号,其对火焰的掌控与理解,早已超脱了寻常大道的范畴。
他留下的神火,既是传承,也是熔炉。
想要得到,便要先承受。
以身为柴,以魂为薪,引火烧身。
渡得过,便是脱胎换骨。
渡不过,便是神形俱灭。
吴双的念头通达,再无半分抗拒。
他非但没有去压制那股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的紫色神火,反而主动放开了对肉身的控制,甚至撤去了那护持神魂的最后一丝本能防御。
来。
盘古玄元功!
这门铭刻于血脉最深处,源自开天辟地之祖的无上功法,在这一刻,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他要以这焚天之火,锻自己的不灭真身!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的痛苦。
他的血肉在被焚烧。
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紫色的火焰中扭曲,碳化,最终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无。
他的骨骼在被熔炼。
那堪比神金,足以硬撼混沌灵宝的祖巫之骨,在湮灭道韵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自内而外地融化,化作滚烫的金色汁液。
他的经脉在被寸寸烧断。
那一条条奔腾着神力长河的宽阔通道,被更加霸道的紫色神火直接冲毁,化作焦土。
那紫色神火中蕴含的湮灭道韵,在疯狂地磨灭着他体内的一切生机,要将这具承载了盘古血脉的无上道躯,彻底还原成一片虚无。
可祖巫血脉的霸道之处,也在此刻显露无疑。
毁灭的尽头,是新生。
被烧毁的血肉,在下一瞬,自血脉源头涌出一股更加磅礴的生命精气,以更快的速度重生。新生的血肉,蕴含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变得更加坚韧,更加致密。
被熔炼的骨骼,在金色的骨髓之中,汲取着湮灭道韵,重新凝聚。
重塑之后的骨骼,其上会多出一丝淡淡的紫色神辉,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承载了一方星域的重量。
被烧断的经脉,在废墟之上,被一股蛮横的力量重新开辟。
全新的经脉,变得更加宽阔,更加坚韧,能够容纳比以往狂暴十倍的力量在其中奔腾。
毁灭与重生。
在这具身躯之内,达成了一种惨烈到极致,也玄奥到极致的恐怖平衡。
吴双盘膝坐下,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彻底沉寂下去。
他的意识早已超脱了肉身的痛苦。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场以自身为战场,以神火为锤,以血脉为砧的惨烈战争之中。
他内视着自己的身体。
那不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片正在经历开天辟地般剧变的混沌宇宙。
紫色的神火是毁灭的劫难,盘古的血脉是创生的本源。
每一次毁灭,都让这片宇宙的根基更加稳固。
每一次重生,都让这片宇宙的法则更加完善。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十年。
弹指一挥间。
他体内的紫色神火已经不再是先前那般狂暴奔腾的洪流。
它化作了亿万缕细若游丝的紫色火蛇,钻入他每一颗细胞的最深处,钻入他神魂的每一道念头之间,进行着最细微,也最痛苦的淬炼。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深入神魂的灼痛,永无休止。
百年。
吴双的身体表面,开始自发地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紫色道纹。
那道纹古老而苍茫,仿佛是天地初开时,地,迈入那传说中的三重天之境!
时间,在这场疯狂的盛宴中,失去了任何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最后一头血兽,被吴双一拳轰碎,化作最后一股气血洪流涌入他体内时。
整片浩瀚的血海,已经变得稀薄无比,原本暗红粘稠的海水,此刻竟变得清澈了许多,再无半分生机。
吴双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他闭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恐怖力量。
盘古玄元功二重天的壁垒,已是摇摇欲坠,只差最后的一步,便能彻底贯穿。
他准备一鼓作气,冲击那更高层次的境界。
然而。
就在他引导着那股磅礴的气血,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神魂本能的极致厌恶,混杂着致命的警兆,毫无征兆地在他神魂最深处悍然炸开!
那感觉,就仿佛一个饥饿至极的人,在享用了一场绝世美味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吞下的,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那股刚刚还让他血脉欢呼,让细胞雀跃的精纯气血,在这一刻,竟散发出一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腐朽与污秽!
吴双猛地睁开双眼。
他没有半分迟疑,心念电转之间,一枚锈迹斑驳的青铜宝鉴已然在他身前无声浮现。
古今宝鉴!
宝鉴表面那晦涩的纹路光华一闪,吴双的身影便从原地彻底消失。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法则涟漪,他就那么凭空蒸发,仿佛从未在这方时空留下任何痕迹,被硬生生抹去,遁入了一片隔绝万法,独立于岁月长河之外的古今时空。
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观者。
他能洞悉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外界却绝无可能感知到他的分毫存在。
吴双的视线穿透了宝鉴构筑的无形壁障,望向了远处那片刚刚平息下来的血海。
那里的空间,正发生着一种诡异的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揉捏,随即,几道身影在扭曲的中心点悄然无声地渗透而出。
他们并非撕裂空间,更像是从另一个污秽的维度,强行挤入了这方天地。
在他们出现的瞬间,一股扭曲、堕落、充满了极致侵蚀性的气息,便如墨汁滴入清水,疯狂地污染着周遭的一切。
古妖气息!
那种足以将任何生灵的道基都彻底同化为狰狞怪物的诡异力量,让吴双体内奔腾不休的祖巫血脉,都传来一阵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排斥与厌恶。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探查的念头,不敢动用一丝一毫的神念。
在这种存在的面前,任何神念的窥探,都无异于在黑夜中点燃火炬,只会招来致命的关注。
他只能凭借自己那经过千锤百炼,早已超越仙王范畴的强横五感,去观察,去聆听。
随即,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预料到的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帘。
东皇太一!
那个曾经手托混沌钟,执掌洪荒天庭,睥睨万物,连圣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妖族东皇,竟然也在这里!
更让吴双心神震动的是,东皇太一此刻身上流转的气息,竟也堂而皇之地达到了混元大罗金仙后期!
与他如今刚刚突破的境界,不相上下。
看来,此人自洪荒破碎后流落至这诸天仙域,也获得了足以逆天改命的恐怖机缘。
但这都不是最让吴双无法理解的。
最让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腾而起的,是东皇太一此刻的姿态。
他那张总是镌刻着孤傲与霸道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种近乎谦卑的恭谨。
他微微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落后另一位古妖族半个身位。
那不是平等的站位,那是一种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发自骨子里的,不敢逾越分毫的姿态。
身为妖族无上皇者的骄傲,那份宁可战死也绝不低头的桀骜,似乎早已被他亲手碾碎,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双的视线,顺着东皇太一的站位,缓缓移向了他身前的那几位古妖族。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的年轻修士。
他的双瞳,竟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紫色重瞳,瞳孔开合之间,有日月星辰在其中崩塌沉沦的可怕景象一闪而逝。
他的修为,是混元大罗金仙中期。
而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位气息渊渟岳峙,仿佛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一体的中年古妖。
那中年古妖只是随意地站着,其气息之强,已然达到了混元大罗金仙的绝对巅峰!
只差最后半步,便能铸就仙王本源,迈入那执掌一方天地的无上王境。
可这两个人,都不是最可怕的。
吴双那堪比先天道体的敏锐感知,最终落在了那群人的最中心。
那位被紫色重瞳的年轻修士与巅峰强者,如同星辰拱卫皓月般簇拥着的存在。
那是一个身披漆黑帝袍,面容完全笼罩在扭曲阴影之中的身影。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可以被感知的气息,仿佛他本身就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可吴双那强横无匹的祖巫之躯,却在那道身影面前,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绝对碾压。
是尘埃,在仰望整片星穹。
是蝼蚁,在战兢地窥探那高悬于天际的烈日。
混元无极大罗金仙!
仙王!
这焚天仙帝的传承之地,竟然有古妖一族的仙王强者,亲自降临!
就在吴双心神剧震,将所有气息都收敛到极致的瞬间。
那位紫色重瞳的年轻修士,微微翕动鼻翼,嗅了嗅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气息,眉头瞬间紧紧皱起。
他那妖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