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结婚几十年,他死时我才知道——
他喜欢我闺蜜。
他每次靠近我,给我带奶茶零食,都是为了给她一份。
他没向任何人表露这份喜欢,眼睁睁看着闺蜜谈了男朋友。
在他们深情拥吻时,他笑着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后来,我们育有一女,十分幸福。
可临终前,他紧握我的手。
程橙,若能重来……你能不能帮我追清妍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与她错过,赌气选了你。
我曾以为的双向奔赴,原来是他退而求其次。
我冷漠地抽出手。
看着他的心跳停止。
好,重来一世,我成全你。
（1）
再睁眼时,鼻尖仍残留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可周遭却早已换了场景。
我不在医院等着医生开死亡证明,而是趴在桌子上刚睡醒。
左肩猛地一沉。
我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对上竹马段宵含笑的眼睛。
发什么愣呢快上课了！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给你买了咖啡！
说着,课桌发出咚地一声响。
——是瓶装咖啡被重重放在课桌上的声音。
像是要引起谁的注意。
我对上他的双眼。
清澈、明亮,看着我时,好似只能装得下我。
前世,就是这样一双认真、专注的眼睛,骗走了我全部的喜欢。
想起他临死前的话,我只觉得讽刺。
我不喜欢喝咖啡。
现在想想,一切都早有预兆。
喜欢喝咖啡的是顾清妍,从来都不是我。
段宵有些怔愣,像是不明白为何永远笑脸相迎的我会这样严肃、直接地拒绝。
他有些讨好地笑。
小心翼翼地看我,那你喜欢喝什么下课我去给你买……
我的同桌兼闺蜜顾清妍看了我一眼。
然后对段宵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没关系,我喜欢喝,程橙,你可以给我。
她话音刚落,段宵才回了神,将紧攥在手里的另外一瓶递给了她。
这瓶……是给你的。
少年清俊的脸上少见地爬上不自然的红晕。
我将两人的小互动尽收眼底。
桌上的咖啡我没要,给了顾清妍。
她开心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又沾上我们橙橙的光了。
可在我下午去洗手的时候,却在一墙之隔的厕所听到她和其他女生吐槽。
你知道吗她好装啊,是在炫耀段宵在意她吗
要不是因为喜欢段宵,谁会和她做朋友
（2）
为了脱离畸形的三人关系。
我找班主任换了座位。
她正看着我的排名发愁。
程橙,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可也不能只顾着交朋友不认真学习,你这学期已经下降二十名了,以前总是班级前五的。你这样,还怎么考985
张老师,我正因为这件事找您。
我想换座位。
张老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当初和顾清妍同桌,是我主动和班主任提的。
说能拉她一把,互助学习。
她的成绩有很大进步。
我却因为心思不沉稳逐渐后退。
前世,正因为如此,我最后只考了个普通211。
与曾经能够得上的理想名校失之交臂。
能重来一生,我想弥补从前的遗憾。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时,却发现段宵竟在门外等我。
自从上了高中,他的身高便逐渐抽条,很快长成了高高帅帅的少年。
与他对视,需要仰起头。
段宵微抿了下唇,神情有些不自在。
紧接着,一个温热的东西抵住我的胳膊。
我低头,是一盒脱脂高钙牛奶。
我突然就笑了。
原来他知道我喜欢什么,只是从前都不送而已。
这回我收了。
见我笑,他的表情也才放松下来。
刚想说什么,我却主动开口：
我让班主任将你和顾清妍调成同桌,我知道你喜欢她,把握机会吧。
段宵的脸上却没有喜悦,愣在原地。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3）
班主任的效率很高。
物理课一下课就调了位置。
不过我没想到,会和班级兼年段第一的学神江霁成为同桌。
他平常寡言少语。
除了回答问题,其余时候没见他说过话。
听到一直空着的座位要来人,草纸上演算的笔微顿。
只抬眸看了我一眼。
眼镜后的漆黑眼睛毫无波澜,如一滩死水。
那一天,我终于心无旁骛地听完一天的课。
身旁没有他俩,空气都清新许多。
刚上完晚自习,我正沉浸在奋笔疾书中,身侧便落下阴影。
是段宵。
他仍如往常那样亲昵地叫我的名字。
程橙,一起回家吧。
声音隐约听得出雀跃。
肯定是和喜欢的女生坐了同位,很开心吧
我头都没抬,不了,你先回,我再留一会儿。
像是没听出我语气中的生疏,段宵没动。
他挡住了头顶的灯光,手撑在我桌面。
语气仍旧热络。
多学这么一小会儿也不见得会提高,早点回去安全。
我要先走了,谁送你回家啊
他弯腰凑近了我,略高的体温透过空气传来。
我抬头,撞入他含着笑意的双眼。
他单肩挎着书包,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随意模样。
好像笃定我会答应他。
越过他肩膀,我看到段宵身后面容轻微扭曲的顾清妍。
她本来直勾勾瞪着我,没想到我会突然看她。
僵硬一瞬,强行缓和了脸色,笑容格外牵强。
我弯了弯唇,应当是个有些恶劣的笑。
这个你别管,你不是喜欢清妍吗送她回家就好了啊,别挡光,碍事。
段宵脸色忽然变白几分。
抓着我桌沿的指尖因用力格外红,呼吸略微急促,眼睫微颤。
被我戳中心事的他,瞬间恼羞成怒。
语气陡然拔高。
程橙,你是因为咖啡的事生气吗那也不能造谣啊谁说我喜欢顾清妍的
过道人来人往。
其他同学打量的眼神在我和段宵身上逡巡。
僵持几秒,我的新同桌格外突兀地开口。
段同学,没人想知道你喜欢谁,嗓门这么大,吵死了。
声音极冷,像极了冰碴子。
空气凝滞几秒。
不知是哪位同学扑哧一声笑了。
人群中爆发出窃窃私语。
各种猜测入耳,段宵后知后觉,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清妍。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主动拉起她的手腕,在一大半同学的见证下,大步离开。
（4）
自那以后,三人友谊正式破裂。
段宵只给她带早餐、咖啡、零食。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
中间不必再夹一个多余的我。
以至于关系突飞猛进,变得越发亲昵。
而我为了避开他们,早起晚睡,将学习时间拉到最长。
终于在高二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回到了班级第五,年级第二十。
看着到手的成绩单,我有种重新掌握命运的安定感。
我的目光一路向上。
最后定在第一行。
一直被仰望,从未被超越的学神。
江霁的名字稳如泰山,完全没有偏科,客观题基本不扣分。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电脑。
没有情绪,永不出错。
我望着自己腿瘸的物理,突然有了虚心请教的想法。
侧头看过去,却发现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像在发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橘红色的晚霞与流云。
察觉我的视线,他不咸不淡扫了我一眼。
有事
明明是问句,却没有起伏,像陈述句。
可以请教你一些理综题目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桌面的卷子上。
送分题都能错,我教你有用吗
江霁没有不屑,也没有嘲讽,像是在陈述事实。
可他仍旧拿过了我的卷子,挑了支铅笔在卷子上教我代公式。
他的语言简洁,却易懂。
平缓的语调像窗外的夕阳。
让人有种安定的错觉。
卷子讲完,他递还给我。
我接过的一瞬间,他突然看着我。
漆黑的双眼看不到底。
你的进步很大,既然成绩回来,就别再下去了。
我愣了几秒,然后肯定点头。
这一世,我不会再夹在他们之间的爱情游戏里。
也绝对不会再退后了。
（5）
那天晚上,明明没有乌云。
却突兀地下起了雨。
江霁没带伞,我带了,便提议可以送他到公交车站。
他看了我几秒。
我有车来接,顺路送你吧。
他语气平淡,仍是拒人千里外的冷淡。
可我觉得他没有大家议论当中那么不好相处。
他个头高,给他撑伞很费劲。
他看出我高抬手臂的窘迫,修长手指握住伞杆。
我打吧。
雨伞不大,我们并肩而行,一路无言。
可我能感受到,那是一把向我倾斜的伞。
程橙！
大雨倾盆下,我听见有人喊我。
那本应该是我最熟悉的声音。
前世相伴几十年,如今入耳,却觉得陌生。
我不想和段宵有过多纠缠,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江霁不经意间扫了我一眼。
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
我很意外,没想到你天天埋头学习,还知道这些。
他唇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这是我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我是在学习,又不是聋了瞎了。
段宵说话声音那么大,想听不到都难。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挡在我们面前。
段宵没带伞,全身都被雨淋透,眼睛睁得勉强,整个眼眶赤红。
却执拗地定定看着我。
我也没带伞,你凭什么送他
我们认识这么久,比不上你和他同桌这几个月吗
明明这几个月,他沉迷于和顾清妍日渐亲密的关系中。
我乐见其成。
每次见到我,他都跟陌生人一般转开视线。
又怎么有立场质问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靠近我吗
他愣了一瞬,似有些出神。
趁着这空档,我们绕过他离开了。
是啊,从上一世我就该意识到的。
他突然的殷勤并非因为我们父母是朋友。
而是因为,转学生顾清妍和我关系好。
她面容姣好,性格温柔。
却偏偏胆子大,校服下会穿着漂亮的碎花裙。
她转来的第二天便主动和我打招呼,说想和我做朋友。
她的眼睛水灵灵,看人时,几乎能将人溺化。
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一起吃饭,结伴上体育课。
不久后,同在一班的段宵也开始亲近我。
先前明明是打个招呼的关系。
顾清妍来后,又表现得和我关系亲密。
我以为的朋友,心里藏着别的算计
。
我以为偏爱,原来是他为了接近她的小把戏。
雨势渐大,来接江霁的车停在校门口。
他握着伞,单手开了车门,下巴微抬,示意我进去。
我没客气,报出地址。
十分钟不到,便到了家门口。
下车前,江霁却叫住我。
那双眼睛透不出任何光亮。
开学后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学习,若再退步,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他的声音与汽车发动声重叠。
雨点砸在伞面,我后知后觉。
人真的会对最后一次见面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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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个短暂的暑假,我几乎足不出户。
两眼一睁就是学。
我的理科薄弱,反复看教材、刷题、摘抄错题,学会举一反三。
我的时间不多。
马上就要高三,不能有任何差错。
偶尔,我会收到段宵的信息。
我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和号码。
但他买了新的电话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执着。
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何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我很快明白。
段宵喜欢顾清妍,可又享受我小心翼翼的喜欢与追寻他的视线。
一面享受追捧,一面又想接近女神。
既要又要,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我拉黑了他的新号码,标记为骚扰短信。
这个假期总算平稳度过。
我们搬了教室,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
如江霁所说,他没再来上学。
他家境好,可能会转校学习或出国留学。
我很快被安排了新同桌,是班级第二名,一个文静聪明的女生。
名字叫做方晴。
她理科好,英语比较差。
我和她互补,经常下课讨论问题。
渐渐的,我们熟悉起来。
在她的指导下,我的物理越来越好。
在我的帮忙下,她的英语又提高十分。
第一次摸底考试,她第一,我第二。
分数咬得很紧,相差五分。
她开玩笑似地对我说,还好江霁走了,不然谁能学得过他啊
忽然想起他认真做题时冷静的侧脸。
想到那句‘好好学习’的话。
我动力十足,发誓成为新一代学神,超过他的记录。
在我埋头苦学的时候,偶尔能听到顾清妍的八卦。
兴许是没我给她讲题划重点。
顾清妍的成绩又变回了吊车尾。
在大家都争分夺秒拼命向上追赶时,她将精力放在段宵身上。
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早上。
空旷的走廊上,她向段宵告白了。
（7）
还没到早自习时间,班级里人还很少。
我坐在靠门的位置。
少女的声音害羞中夹带着期待。
并不真绰,却传到我耳边。
段宵……我喜欢你。
虽然我知道你更在乎程橙,可我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外面没有再传来声音。
我的导数大题已解了一半,飞快在草稿纸演算。
段宵的声音带着迟疑。
马上高考了,应该好好学习,等我们去了一个城市再说也不……
顾清妍打断了他。
段宵,隔壁班有个男生在追我,你拒绝我没关系,我可以找他谈。
似僵持了一会儿。
段宵的声音压得极低。
行,我答应你。
我写完最后一个式子,翻出参考答案对照。
一模一样的答案。
方晴凑过来,惊讶地‘哇’了一声,你也太快了,只用十分钟吧
这回谁考第一,谁请吃饭。没意见吧
还未等我回话,我的卷子便被拿了起来。
顾清妍的声音甜美,笑容动人。
哇,大学霸真厉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在一起了。
她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笑容像是挑衅。
还得多谢你给我们相处的机会呀。
方晴几乎看呆了,目瞪口呆。
没见过这么大胆当着同学面官宣的。
这可是马上就要高考的高三,前途和人生哪个重要,她难道分不清吗
顾清妍与段宵都看着我。
仿佛很期待我的反应,期待我破防。
可我仍旧平静,甚至微笑祝福。
哇,真的吗太般配了,我早就觉得你们合适。
段宵变了脸色,唇边笑意凝固。
程橙,清妍好心告诉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紧紧盯着我,像要看出我的真实想法。
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能有什么态度
我好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你们家长,大可不必征求我的同意。
上课铃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来齐。
两人也讪讪回了自己的座位。
同桌方晴压低声音,他们俩怎么好像有病似的,跟你炫耀呢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下一次的模拟考试,我终于超过了方晴,成为了全班第一,全校第三。
和昔日的年级第一学神江霁,还差一段距离。
可我坚信,最终,我绝对会超过他的。
一次又一次的考试,让人来不及悲春伤秋。
重整行囊,就要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写满的草稿纸越堆越高,空白的卷子越来越少。
疑难杂漏被我一点点扫除干净,错题本的题我举一反三、烂熟于心。
重来一回,我终于还给自己一次拼搏的机会。
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爬上全校第一名。
总分超过七百,成为了昔日的江霁。
班主任张老师表情欣慰。
你就凭着这股劲儿,一路冲到高考,江霁走的时候也说,觉得你一定可以。
我意外地睁大双眼。
江霁他跟您提过我
对啊,他说你和方晴比较互补,把你们放在一起一定会进步。
张老师有些遗憾地叹气,如果他不出国的话,估计会是全市第一。
心脏划过一股暖流。
又蔓延出一瞬难以言说的怅然。
如果江霁没有出国。
我们会是很好的‘对手’。
高考在即,我越发努力。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爆出了一个劲爆消息。
顾清妍怀孕了。
（8）
这一八卦充当了无聊学习中的调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起因是顾清妍的父母气势汹汹地找到我们班级。
顾母大步迈上讲台。
声音洪亮,谁是段宵
班级爆发出窃窃私语,一旁的物理老师一脸茫然。
顾清妍的位置空着。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望向她的同桌——段宵。
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是我。
他眸光闪躲,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错事。
顾父冲过来,不由分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很重的一巴掌,响彻整个走廊。
段宵的半边脸瞬间红了,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去,还没正过来,一张检验单被拍在他桌上。
顾父气急,指着他的手不断颤抖。
你个没人养的坏种,你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还那么小,还没成年,你怎么能哄骗她做那种事！
男人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被拍在桌上的检验单标着HCG值,范围在四周,段宵难以相信地睁大双眼。
怎……怎么可能
我没有……我根本没和她……
啪！
又是一巴掌。
见他窝窝囊囊不敢承认的样子,顾母也气不打一处来。
冲下来就是一耳光。
左右脸的手印不太对称,很快肿了起来。
原本那张俊逸清秀的脸,此刻却和猪头一样丑陋。
班主任带着教导主任很快来了,将顾清妍父母请了出去。
段宵跟在后头,脸红到了脖子根,不敢抬头。
曾经意气风发,在我记忆里闪闪发亮的少年。
回头看来时,原来也是庸俗恶心,不过如此。
（9）
在这高考紧要的关头。
段宵不来上学了。
也许是受不了同学异样的眼光与指指点点。
又也许是做了亏心事。
不过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
我只差最后的冲刺。
接下来的日子,我按部就班,沉着心态。
在高考前七天,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多日不见的段宵出现在我面前。
他挡住我的路。
明明是夏季,他却穿着长袖。
嘴角有一块青紫,看着瘆人。
我眉头紧皱,还未开口,他沙哑的声音便入了耳。
程橙,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做那件事,我和她是谈了,但没到那一步。
是她脚踏两条船,是她自己不保护好自己,却告诉父母是我做的。程橙,报告已经做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少年昔日挺直的脊背,此刻却弯了下去。
眼白布满了血丝,眼下青黑一片,人也瘦得脱相。
他看着我,似有哀求,想要求我相信。
可我相不相信,又有什么意义
你如今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了旁人。
假的也好,真的也罢,这是你的人生,与我无关。
他双眼最后一丝光迅速黯淡下去。
可他在失望什么
这明明是他上辈子最想做的选择。
没有我拦路,不是很好吗
接下来几天,为了不再遇见他,我选了另一条路回家。
高考当天,父母开车送我去考场。
兴许是有重生的影响,前世有关高考题目的记忆完全模糊一片。
发下考卷的那一刻起,我奋笔疾书。
追逐着光的赶路人,前途终将一片光明。
全部科目考完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10）
出分那一天,我点进查分网站。
看到成绩被屏蔽的那一刹那,心里多少有数了。
那些我前世想都不敢的学校纷纷递来橄榄枝。
我选了赫赫有名的华大。
看着父母激动自豪的表情。
一切都值了。
排名公开时,我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以为应当是全市第一。
可省排名的那个数字,让我几乎呆立在原地。
省第一名。
那是个足以超过江霁的名次。
他的名字忽然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如果我们还有联系,我真想炫耀一番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可还算称心如意
手机响了。
是班主任张老师的电话。
她的声音带着高兴与欣赏。
程橙,恭喜你取得全省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方便来学校一趟吗老师有东西要交给你
。
到了学校,我直奔办公室。
张老师问了我关于志愿的事,同我聊了许多。
离开前,她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江霁拜托老师给你的信,说等你高考后交给你。
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家。
我很难形容拿到那个淡紫色信封时的心情。
思绪回转。
回到了去年夏天。
江霁没带替换的笔芯,便朝我借笔。
我的笔都是统一批发买的。
紫罗兰花的壳子。
他问了句,你很喜欢紫色吗
我没有抬头,继续默写英文单词。
随口回应,嗯,很漂亮的颜色,你不觉得吗
那么简单的一支笔,那句我一闪而过的话。
他竟还记得。
我进了一间空教室,拆开那个印上火漆印章的信封。
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边沿,是紫罗花的花纹。
他说：‘第一次见你,你在饮水机前接水。那天我发了烧,没有温水吃药,你匀了半杯热水给我,我看到你铭牌上的名字,叫程橙。’
‘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很喜欢吃橙子。’
他说：‘每一份当下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不会意难平。我相信你一定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前路坦途,愿你未来光明灿烂。’
那是一封很简单的信。
洋洋洒洒写了三页,却只字未提自己。
此时此刻,手握这份有些沉甸甸的信。
我却有种茫然。
他不在班级群里,没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我和他之间的联结,唯有手里这封信。
正出神,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鬼使神差接起,那边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
是江霁。
听说你考了全省第一,特地打电话来恭喜你。
我还有些懵,江霁你在哪儿
他在手机那边,音色悦耳,抵达耳廓,我申请了伦敦的大学,现在已经在这边适应生活,你选了哪个学校是你说的华大吗
是,江霁,你记性真好。
明明只是不到半学期的同桌。
却记得清我随口说的豪言壮语。
虽知道是他记性好,却还是不免被感动。
我忘了那天还聊过什么。
只记得挂电话前他声音含笑,前程似锦,大状元。
(11)
学校为了庆贺,挂了拉着我名字的横幅。
门外栏杆,还贴了我的照片和录取学校。
爸妈买菜时特意绕圈经过,拍了照片发到家庭群。
和我并排的,是年级第二名,我的同桌,方晴。
照片上的我们是那样青涩、充满朝气。
那个暑假是我重生以来最放松的日子。
段宵没有再打扰我。
我却从饭桌上,父母的闲聊中听到了他的消息。
被一个二本录取,不应该啊,段宵以前的成绩,保底能考211的。
我妈叹了口气,听说谈了对象,闹了不光彩的事,小女友怀孕,全校都以为是他做了坏事,没想到是替隔壁学校的学生背的黑锅。
他妈跟我说,会换个学校复读。
我全程没吭声。
心情愉悦地吃饭。
父亲做的饭菜很合胃口。
以后上了大学会很长时间吃不到,我很珍惜。
我妈突然问我,闺女,妈记得你和段宵关系不错啊,以前你老提他,现在怎么不联系了
我如实回答。
他谈对象闹得大张旗鼓,我怕影响成绩,早断了联系。
我爸赞同地看着我。
闺女做得对,别和他来往,看着就不像好的。
我突然想起,上辈子我和段宵订婚,我爸叹了一夜的气。
他那天晚上找我聊了很久。
听我口中的段宵到底对我如何。
我以为是他不舍得我,现在看来,还是我爸比我会看人。
八月末,父母送我去报到。
检票时排了长长的队,在旁边的队伍,我看到了段宵和顾清妍。
两人提着一个大行李箱。
手拉着手,很亲昵。
俨然又一副恩爱情侣的模样。
我回过头,当作没看见。
顾清妍的声音却远远传过来,好巧啊,程大学霸,你也去学校报到吗
段宵看到我,默默松开了拉着顾清妍的手。
整个人憋得通红,别开了脸。
我只‘嗯’了一声,不做其他回复。
我爸笑呵呵地问,小段啊,不是说复读吗怎么要去A市
段宵不得已向我父母问好。
手不安地扣着裤线。
嗯……我怕复读也不会考得更好,就打算报道。程叔叔,赵阿姨,程橙……
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眼底是我看不懂,也不屑于看懂的情绪。
和蠢货对话会变蠢。
我没搭理他。
他和爸聊了会儿天。
顾清妍一直期待地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他介绍自己。
可从始至终都没有。
段宵,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女孩这不是你最想追求的爱情
可为什么摆在你面前时。
你又总是这样游移不定
他远比我想象得更复杂,更难堪。
一面沉溺于顾清妍年轻姣好的容貌,一面又瞧不起她做的事。
他廉价的爱。
还真是让人作呕。
（12）
大学四年,我努力进修。
认真参加活动、学习做实验。
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学术方面。
我都力求处理得完美妥当。
我交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也得到了导师的欣赏。
由于期中期末考四年均名列前茅,社团活动的分也加满,我成功获取了保研名额。
我在本校读研,选了本科时的导师。
去食堂吃饭时,又见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不再那么瘦,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
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真诚的、少年气满满的时候。
他端着餐盘在我面前坐下。
不复四年前高铁站时的不自信。
他眼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阿橙,你真的在这里读研！我考上了你们学校物理系的研究生,可以加回我的联系方式吗
他看着我,眼中的期望快溢出来。
可我在他眼底,看清了那一抹势在必得。
我记性很好。
前世结婚后,段宵才叫我‘阿橙’。
今生因为重心放在谈情说爱,段宵的物理很差。
可前世时,每次大考,他的物理都接近满分。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称呼。
让我辨认出面前的他,是前世的他。
抱歉,我和你不熟。
我的饭菜已吃完,端着餐盘准备离开。
他却叫住我。
压低声音。
我和她分了手,阿橙,兜兜转转,我还是觉得你更好,更适合我。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你能原谅我吗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很多男人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最会衡量算计。
永远利益为上。
段宵知道,漂亮的女人固然好,可做妻子,要选有潜力、旗鼓相当的。
前世,我工作稳定,温柔得体。
将他和女儿照顾得很好。
可那又如何
给我重来的机会,难道是为了让我浪费、重蹈覆辙
我从没恨过你,更谈不上原谅。
我平静地看他。
你在我世界,不过是一个连朋友都称不上过路人。
要我说得很明白吗你做的那些事,所有人都瞧不起你,包括我。
与其祈求我的原谅,不如证明给别人看,你心心念念的选择,是对的。
他哑然无声。
研究生三年,我没再见过他。
顺利读完研,经导师介绍,我进了全国知名的研究所。
研究所提供住房补贴。
过了实习期后,工资是前世的三倍。
我知道学历可以改变命运。
可直到成为了全新的自己,才真正意识到选择的重要。
（13）
又是一年春去冬来。
我回家过年。
这里冬天不会下雪。
只有冰冷的雨。
我撑伞下车,正想提出后备箱的行李。
一只修长的手先我一步。
我抬头,意外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江霁。
他的脸上已完全褪去稚嫩。
鼻梁高挺,五官清冷锋利。
我刚去张老师家拜年,正好路过这里,正好见到你。
雨落在他肩膀上。
我连忙抬高伞。
他将行李箱稳稳放在地上,笑容浅淡。
这么久没见,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我回过神,你回国了在做什么
做医生,有一年了。
真好,我由衷地说道,好光明的职业。
他笑了,你呢
我在研究所工作,还算稳定。
他将我的行李一路拉到楼道。
老式单元楼没有电梯。
我关了伞,准备接过行李。
我帮你搬上去,你请我坐一坐
我感到意外,却没拒绝他。
敲门后,我妈看到我身后的脸,欣喜地声调都扬起几分。
呀！闺女带男朋友回家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妈妈
我连忙解释,这是我高中同学,正好路过帮我搬行李,妈你别误会。
我妈笑眯眯点点头,热情地将他迎了进来。
比欢迎我还要真诚。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14）
江霁在A市做医生。
我在A市的研究所工作。
我妈神秘地到我房间来。
挺好一个小伙子,工作也好,我和你爸都满意,你们都在A市,可以发展发展。
对了,段宵去年结了婚,好像娶了公司老板的女儿,不是那个高铁站的女孩。
你还真别说,你爸说得对,他啊,目的性真挺强的。
我不可否认,目的性强的确很难过得差。
可我心眼小。
他前世最后的那一番话。
让我见不得他过得好。
冥冥中,老天爷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
他的八卦再次一石激起千层浪。
迅速让段宵这个名字,再次火遍我们那届沉寂已久的高中群。
八卦是和段宵还有联系的好兄弟爆出来的。
老板女儿出差提前回家,发现他将人带回家乱搞。
老板女儿立马找了律师搜集证据,去医院验血,让他净身出户。
好在她没染上传染病。
公司将他开除,身上还背着高奢的欠债。
那好兄弟爆料,被他带回家的小三还是当年的顾清妍。
太过劲爆,太过戏剧。
可这就是现实,就是人性。
再次见到他,是在社会新闻上。
恶意传播性病。
即使打了厚厚的码,我却一眼看了出来。
视频的字幕上写着：嫌疑人段某涉嫌传播恶性病,处四年有期徒刑,罚金五万元。
重来一世,他原来是在追求这个。
变烂,发臭,引人唏嘘。
我看着窗外晴空万里,愉快地笑了。
（15）
江霁番外：离别信
高二,下半学期。
我和那个女孩成为了同桌。
我记得她的名字,程橙。
读起来时,让人想起我喜欢喝的橙汁。
她很聪明,心思却不太在学习上。
无意中看到她,她的目光永远在追寻另一个人。
段宵。
年段里的风云人物。
篮球打得很好,长得也还算可以。
她喜欢他,一眼看得出来。
我默默拿出新的草稿纸,重新推算填错的送分题。
我以为除了那半杯她匀给我的热水,我们不会有交集。
可突然有一天,她成了我的同桌。
眼睛里也容不下段宵和顾清妍。
她终于开始好好学习。
她英语很好,回答问题时总是很流畅。
物理和数学却不得要领。
一次考试后,她问我题。
那道题很典型,太过简单。
放在以前,我都懒得代公式。
可看到她那双求知欲望强烈的眼睛,我还是一步步讲解了那道题。
她一点就通。
从那以后,经常会问我题。
不知为何,我乐意看她进步。
也期待有一天她能超过我。
一次一次,她的进步越来越大。
作为她的‘老师’,我很高兴。
可时光总是短暂的,高二即将过完,父母便商量让我留学。
想到那张清秀好看的脸。
头一次对高中生活有了不舍。
好在老天助我。
期末考结束那天,下了雨。
我带了伞,却藏在书包最底。
她问我时,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人生中第一个谎。
我没带伞。
她很善良。
果然说送我一程。
礼尚往来,我让司机送了她回家。
她下车时,我多看了她一眼。
今后她一定会变得好,考到想去的大学。
开学后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学习,若再退步,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愿她不要被一叶障目。
愿她,前途似锦。
我的托福成绩还算理想,一百零八分。
申请了父亲曾经读过的大学。
我的父母都是医生,我也为成为医生为荣。
申请很顺利,我很快就能出国了。
梦想向我招手,我却有些犹豫。
那一晚,我彻夜不眠。
写毁三张纸,写出一封信。
‘你的半学期同桌江霁：
见字如面。’
下笔艰难。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写信。
我很难说清对她的感受。
同学吗朋友吗
亦或是说,有些别的情愫
为了这封信,我翻出了父亲留学时买的火漆印章。
终于印出完美的一个。
希望她高考后拿到这封信,会觉得开心。
时间飞速流逝。
我在国外,收到了张老师的短信。
老师说她考了状元,明天会把我的信交给她。
我很忐忑。
那封信我只字未提自己。
会不会让她看出我的喜欢,已经初现端倪
可我又很期待。
期待她看完信的表情。
国内时间十点半。
英国时间凌晨三点半。
张老师说她拿走了信。
我在黑暗中盯着手机,想着十分钟,她肯定看完了,便拨去电话。
我没给她我的联系号码。
却悄悄背了她的手机号。
接到我的电话,她很惊讶。
又也许是惊吓。
她做到了,考了全省第一名。
我想,若我留下高考,估计也会被压一头。
短短一年半,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女。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如何。
也不该在赶路时做下承诺。
我告诉自己,我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医生。
若能再次相遇,一定要是我最好的状态。
为了这一天不会太远,我还需接着努力。
好在,时隔八年,我们再次相遇。
其实我并不是顺路路过她家,我是听说她今天回来,所以特地在附近蹲她。
我知道有些刻意。
可很多时候,事在人为。
我想要去争取。
准备表白的前一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奇怪却真实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别人,生了一个女儿。
再次见面,是在医院,我成为她丈夫段宵的主治医生。
岁月匆匆流逝,她已不复记忆里的样子。
她没认出我。
流着泪问她丈夫还能活多久。
梦里的我回答官方,保守估计,半个月。
她的泪流的更凶,我将桌面的纸巾往外推了推。
没有过不去的坎,向前看。
……
梦醒了,好荒谬。
怎么能嫁给段宵还是个短命鬼
让我来改变这一切。
我定了束花,约了她去餐厅吃饭。
看到我板板正正的西装,她笑了。
你穿的这么正式啊
要干大事,怎么能不正式
她答应了我。
不愧是我,果然将噩梦扼杀在了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