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末法绿芒 > 第2章
李凡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石根老人心里漾起了细微的波纹,但很快又被巨大的怀疑和长期的绝望所淹没。
更多粮食?黑石村的土地能养活现在这几十口人已是侥幸,年年青黄不接时都要靠挖野菜、剥树皮,甚至冒险进山狩猎才能勉强熬过。这个叫李凡的年轻人,虽然眼神不像说谎,但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比世代居住于此、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祖先们更懂耕种?
石根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李凡,缓缓摇了摇头,用生硬的语言夹杂着手势:“难……很难……地,老了……累了……”他弯腰抓起一把灰黄色的土,任由砂砾从指缝间流下,“不行了。”
李凡听懂了“难”和“不行”。他知道,空口白话无法取信于人,尤其是在一个如此封闭和贫困的环境里。他需要的是行动,是看得见的效果。
他不再试图用语言说服,而是指了指村子周围散落的牲畜粪便(主要是几头瘦骨嶙峋的拉车牲畜的)和一些零散的枯草落叶,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废弃的、低矮的土坑(可能是原本用来沤制粗糙肥料的地方,但显然方法不对)。
他做出一个“收集”和“堆放”的动作,然后指着土地,最后做了一个禾苗茁壮成长、果实累累的手势。他的眼神坚定,充满期待地看着石根老人。
石根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明白了李凡的意思——他想弄肥料。村里不是不弄,那些牲畜粪便和烂草叶子也会被扔进坑里,任其腐烂,到时候撒进地里,效果微乎其微,有时甚至会把庄稼“烧”死。这孩子想的法子,和祖辈做的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李凡那迫切而真诚的眼神,再想到是他从村外的荒野里发现了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李凡并把他捡了回来,也算是一段缘分。老人最终叹了口气,权当是陪这个脑子可能被摔坏了的年轻人胡闹吧。反正收集些粪草,也不费什么事。
石根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用苍老的声音吆喝了几句。很快,几个面黄肌瘦、无所事事的半大孩子被叫了过来,其中包括阿木。老人比划着,吩咐他们去收集牲畜粪便和枯草落叶,堆到那个废坑旁边。
孩子们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去了。对于贫瘠的黑石村来说,孩子的童年很短暂,很小就要帮忙干活。
李凡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他忍着身体的虚弱,也想去帮忙,却被石根老人按住了,示意他身体还没好利索。
接下来的两天,李凡就坐在那个废坑边,指挥着(通过手势和简单的词汇)孩子们如何堆肥。他要求一层粪便、一层枯草落叶、再薄薄盖一层土,适当洒点水保持湿润,而不是胡乱扔进去。
孩子们觉得新奇,嘻嘻哈哈地照着做,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村民们路过时,都投来怪异和疑惑的目光,低声议论着这个被石根捡回来的怪人。有人摇头,有人嗤笑,没人相信这堆臭烘烘的东西能改变什么。
石根老人大多时候沉默地看着,偶尔会按照李凡的比划,让人去找些不同的植物过来——李凡在寻找可能具有固氮或增加矿物质功能的野草。
语言障碍是巨大的困难。李凡迫切地需要学会这里的语言。他抓住一切机会,指着各种物品,让阿木和其他孩子告诉他发音。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艰难地重复着:“水……土……天……草……吃……”
孩子们起初觉得好笑,但渐渐发现这个大人学得认真,也就乐意教他。石根老人有时也会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告诉他一些更复杂的词,比如“犁”、“种子”、“雨”、“饥饿”。
在这个过程中,李凡对黑石村的了解也逐渐加深。村子极度封闭,几乎与外界隔绝。税收由偶尔来的、态度傲慢的税务官收取,往往要拿走粮食的一半甚至更多。土地贫瘠,作物产量极低,品种多年未换,早已退化。耕作方式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几乎没有水利设施,靠天吃饭。今年天气又格外干旱,地里的苗情比往年更差,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村落。
李凡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他的堆肥需要时间发酵,短期内看不到效果。而眼前的旱情,却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找到石根老人,艰难地比划着,询问水源。村子附近只有一条几近干涸的细小溪流,水量连人畜饮用都勉强,根本无法灌溉。
李凡的心沉了下去。没有水,一切农业技术都是空谈。
他强撑着依旧虚弱的身体,让阿木带着他在村子周围转悠,勘察地形。他发现村子坐落在一个缓坡上,远处山势较高。如果能找到更稳定的水源,或者利用地形收集雨水……
然而,走遍了附近区域,也没有发现新的水源。村里的几口浅井,水位也下降得厉害。
失望而归的路上,李凡看着那些在田埂边顽强生长的、村民们用来充饥的某种野草(味道苦涩,难以下咽),忽然蹲下身,仔细查看它的根系。这种草的根系异常发达,深深扎入干硬的土中。
一个念头闪过:或许,可以尝试寻找或培育一些耐旱的作物?或者,改进一下灌溉方式?
他想起了一种古老的抗旱技术——“坑种”或者“穴灌”。集中有限的水肥,保证关键植株的生长。
回到村里,他立刻找到石根老人,激动地比划起来。他指着那些快旱死的庄稼,又指了指水井,做出少量浇水的动作,然后在地上挖个小坑,示意把水和肥料集中施用在作物根部附近。
石根老人看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再次摇头:“水……少……不够……”
李凡坚持,他指着天空,又指了指堆肥坑,意思是:万一近期下雨,这点水肥就能救活一些苗,总比全部旱死强。而且集中使用,效率更高。
看着李凡眼中近乎偏执的坚持,石根老人沉默了很久。最终,他佝偻着背,走向村里唯一那口还能打出点泥浆水的老井,对守着井口、负责分配每日极少水量的村民说了几句什么。
那村民一脸不情愿,但在石根老人的坚持下,还是极不乐意地多分给了李凡一小陶罐浑浊的泥水。
这点水,对于大片田地来说,杯水车薪。
李凡没有气馁。他拿着这罐宝贵的水,叫上阿木,来到自家门口那一小片石根老人种着日常吃菜(其实是某种类似野菜的植物)的犄角旮旯地。他挑选了十几株看起来还有点生命力的类似粟米的作物,小心翼翼地在每株根部旁边挖一个小坑,将堆肥坑里刚刚开始发酵、还看不出什么效果的腐殖质抓了一小撮放进去,然后极其节省地浇上一点点水,再轻轻覆上土。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件珍贵的艺术品。阿木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学着李凡的样子帮忙。
做完这一切,李凡已经累得满头虚汗。他看着那十几株被特殊照顾的苗,又看看远处大片奄奄一息的田地,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这能行吗?这里的作物习性、土壤成分、气候条件都和地球不同。他的知识能起多大作用?万一失败了,本就对他半信半疑的村民,恐怕会更将他视为笑话甚至灾星。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也卷起地上的尘土,扑打在脸上。
李凡抬头望向这个异世界的夜空,繁星璀璨得不像话,银河清晰可见,是他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象。但这美丽的星空下,却是如此严酷的生存环境。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沉重感包裹了他。
但他没有太多时间感伤。第二天,他继续投入到与语言、与土地、与贫困的斗争中。他更努力地学习语言,更仔细地观察作物和环境,不断在脑海里修正着自己的计划。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十几株被“坑灌”的苗,似乎……真的没有更快地枯萎下去!叶片虽然依旧发黄,但竟然勉强维持住了一丝生机!而旁边其他同样干旱的作物,已经有不少彻底干枯死亡了!
这细微的差别,普通人可能不会注意,但日夜惦记着它们的李凡和经常跑来查看的阿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阿木兴奋地跑去告诉爷爷石根。
石根老人拄着棍子,慢慢走到地头,眯着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半晌。他那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几株苗的叶片,又拨开一点土,看了看下面微微湿润的土壤和那些已经开始进一步腐烂变黑的肥渣。
老人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神情紧张又带着一丝期待的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