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询问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就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说出来,“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可是你现在又不算我们的主治医生,可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又好像有些道德绑架。”
“我知道我现在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完全知道你会回答我什么,可是我就是想”
说到这里段清寒抬起头,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现在小萌这个状态,如果到时候在移植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情况她以前身体都还不错,在得这场病之前从来没有过别的不舒服,甚至小时候连发烧都不曾出现过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处理,她应该也能熬过去的,对吗?”
好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段清寒就很快意识到不应该这么说,因为他其实非常清楚自己该问什么样的话,又该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发问总归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我刚刚可能确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你就当我病急乱投医了吧,”段清寒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医生肯定在这个时候不会给出确切的回答,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清楚,这本来就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原来有的时候,在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时,也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自我安慰。”
段清寒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不过对赵媛感到抱歉是真的。
赵媛也愣了一下,好像第一次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稍微展露出这样的脆弱甚至都算不上脆弱,只是他情绪的一点外泄。但作为以前的段清寒来说,却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可是自己又怎么能不理解,就连夏眠当年也是这样,就即使自己就是学医的,就即使自己已经在医院工作,可是在面对家人的重病,却还是会生出一些似有若无的希冀,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指摘的。
而且作为医生,这样的场景其实自己面对过很多次。
更何况自己还是急诊科的医生,每天都有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病人,又有各种病情急转直下或者有其他进展的患者,每天都要面对患者家属的各种询问,有的是单纯的担忧,有的是一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或者有些人就像段清寒这样,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有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最后有些无解的想从医生这里听到一些更积极的回答,好让他们也能对后面的病情增进信心。
而赵媛一般在面对这种病人时也会很真诚,先是把病情从头到尾的梳理一遍,然后用更浅显易懂而且深入浅出的方式让他们理解现在的情况,只要有一点希望的,她都不会把话说死,但与之相同的,那就是就算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很绝对。
只是有的时候确实可以给患者以及病人家属一些信心,让他们更加配合自己治疗,会说一些鼓动的话,但有时候要面对一些严重的肺部感染或者dic的病人家属,即使能看得到对方眼睛里充满着祈求,可那时候也只能用最轻柔的话说出更多的实情,比如治疗效果大概率不会太理想,你要不要考虑最后的时间稍微减缓一下用药剂量,或者直接回家好好休养,总比在医院受罪好,不过通常赵媛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已经证明,在他们科室以及icu都已经没有了太多治疗的必要。
很显然现在小萌也不属于这一列,毕竟她还有移植的希望,而只要能够移植,说不定以后就真的能摆脱,可现在的情况是小萌的血象已经到了三度减低,这也不能不忽略,虽然知道这大概率是必经之路,可是真的发生时,每个人也只能跟摸着石头过河一样,走一步看一步。
可小萌的特殊之处是在于,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每一步都可能产生无可逆转的后果,可是谁都要往前走,因为如果不走的话,在原地停留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像她这种疾病,就算化疗结束之后也只是短暂抑制,而且后面的复发率很高,肿瘤细胞会一直存在于血液中,而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又特别容易转移,不管是转移到淋巴结还是转移到其他地方,尤其还有可能转移到脑部,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回天乏术。
而段清寒现在想听自己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