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蓁蓁。曾经,我是大胤王朝最锋利的刃,敌人闻风丧胆的赤焰战神。现在,我是被拔去爪牙的困兽,一个三岁崽崽的娘亲。
冰冷的雨水砸在我脸上,混着额头流下的血,又腥又涩。我死死抱着怀里小火炉一样的身子,我的儿子,阿元。他滚烫的小脸贴着我冰凉的脖颈,呼吸弱得像小猫。
娘亲……他小声嘟囔,像是在梦呓,阿元乖乖的,不惹爹爹生气……爹爹会不会……来看阿元……
我心口猛地一抽,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身后是深不见底、追兵不断的悬崖;身前,是那座巍峨、曾让我受尽屈辱的镇北王府——我曾经的家。
三天前,我那好夫君,权倾朝野的镇北王萧绝,用最平静的语气,给了我最残忍的判决:叶蓁蓁,阿元病重,需要紫蕴龙王参吊命。参,就在王府库房。但你当年婚前失贞,生下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辱我门楣。想要参,可以——跪着从城南爬到城北王府正门,一步一叩首,向全京城百姓谢罪。否则,你就眼睁睁看着你那小野种,咳血而死吧。
雨水冲进我额头的伤口,刺痛却让我更加清醒。
野种呵。
萧绝,你若知道阿元的身世,会不会后悔今日所言
可我不能说。那个秘密,比我的命,比我的尊严,更重要。
追兵的马蹄声和火把的光亮穿透雨幕,越来越近。
阿元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身子蜷缩着,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抽干他小小的生命。
没有时间了。
我低头,狠狠亲了亲阿元滚烫的额头。
阿元不怕,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努力挤出最温柔的语调,娘亲在。娘亲一定……一定会救你。
头脑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绝望——
活下去。让阿元活下去。
哪怕碾碎我的脊梁,磨灭我战神所有的骄傲。
我毅然转身,朝着那座灯火通明的王府,朝着那条漫长而屈辱的青石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噗通!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
第一个头,叩下去。
额头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和冰冷的雨水、泥泞混在一起。
看啊!真的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呸!还有脸出来!当年要不是她死皮赖脸求陛下赐婚,咱们战神王爷怎么会娶这种不洁之人!
孩子都快病死了吧真是报应!
尖锐的议论、鄙夷的目光、甚至烂菜叶和石子,纷纷砸在我身上。
我充耳不闻,眼里只有前方漫长得没有尽头的路,和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阿元。
萧绝,你要我跪,要我认罪。
好。
我跪。
我认。
但今日之辱,他日,我叶蓁蓁,必百倍奉还!
意识几乎要涣散的时候,一双沾满泥泞的锦靴停在了我的面前。
雨水顺着靴子的轮廓流下。
我艰难地抬起头,雨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认得这双靴子的主人——萧绝的心腹侍卫,林青。
他曾是我麾下最骁勇的百夫长,滦河之战,是他豁出性命把背后中箭的我从尸山血海里背出来。后来我嫁入王府,他被萧绝提拔成了亲卫。
此刻,他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情绪。
王爷有令,他的声音和这冷雨一样,没有温度,王妃既已悔过,参,可以给你。
一个描金嵌玉的锦盒,被他递到我面前。
希望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我几乎冻僵的心脏。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和虚弱而不听使唤。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锦盒的瞬间——
林青的手突然一松。
啪嗒!
锦盒掉落在泥水里,盖子摔开,里面那株须发皆白、形态酷似龙头的珍稀药材,瞬间被污浊的泥水淹没。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青。
他却只是淡淡地收回手,语气依旧平稳无波:抱歉,手滑了。王妃,请吧。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看着泥水里的那株参,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青,再看看不远处王府门口那两尊冰冷的石狮子——萧绝一定就站在某扇窗户后面,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即使我屈服了,认罪了,碾碎了自己,他也依旧可以随意将我踩进泥里。
这不是机会。
这是另一场羞辱。
可我能怎么办和阿元死在这雨夜里吗
不能。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一切地用手挖开冰冷的泥水,小心翼翼地将那株沾满污泥的参捧起来,用我早已湿透、肮脏的衣袖,一遍遍擦拭着,仿佛擦拭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参的根须似乎有些破损,但主体完好。
还能用……阿元有救了……
我把它紧紧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冰冷的体温去暖热它,然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麻木。
林青依旧站着没动,没有搀扶的意思。只是在我挣扎时,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哎哟喂!这真是造孽哦!王妃娘娘,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王府侧门打开,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撑着伞小跑过来,是王府里的老人,赵嬷嬷。她脸上堆着夸张的同情,眼底却藏着精明的算计。
王爷也是的,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对您和孩子啊!她故作叹息,伸手来扶我,快起来快起来,老奴扶您回去。小世子这病可耽误不得,得赶紧把参炖了服下才行。府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裳,灶上的药罐也一直给您预备着呢!
她的话像蜜糖,裹着冰冷的现实。
回王府
回到那个金丝笼,回到萧绝的掌控之下
可我还有选择吗阿元需要立刻用药,需要温暖的环境,需要大夫。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身后还有不知名的追兵。
镇北王府,此刻竟是唯一能提供这些的地方。
尽管我知道,回去意味着可能面临更多的折辱和未知的危险。萧绝突然让赵嬷嬷来,真的只是好心吗
但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机会——一个救阿元的机会,一个……暂时喘息的机会。
我借着赵嬷嬷的力,勉强站稳,怀里的参和阿元,是我全部的重量。
我看着那扇熟悉的、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朱漆大门,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里像被刀子割过一样疼。
好,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说,回去。
赵嬷嬷把我安置在一处偏僻破败、堪比冷宫的小院里。
我顾不得换下湿透的衣物,立刻抢过赵嬷嬷好心送来的药罐和小炉子,亲手清洗药材,小心翼翼地切下几根参须,开始熬药。
我的手一直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怕。怕这参没用,怕阿元等不到。
萧绝没有出现。仿佛把我这颗尘埃扫回角落,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药熬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我小心翼翼地把温热的药汁喂进阿元嘴里。他迷迷糊糊地吞咽着,小眉头紧紧皱着。
喂完药,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握着他的小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额头也不再那么滚烫。
那株染泥的参果然有奇效!
我长长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弛,无边的疲惫和虚弱瞬间将我吞没。我趴在阿元的床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惊醒!
砰!砰!砰!
叶氏!滚出来!一个尖厉的女声在外面叫嚷。
我猛地坐起,第一时间去摸阿元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了很多!我心头一喜。
但外面的叫骂声打断了我的庆幸。
叶蓁蓁!你个毒妇!给本王滚出来!这次是另一个声音,愤怒而威严,是萧绝!
我心一沉,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
我打开门。
门外,萧绝负手而立,脸色铁青,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他身边站着他的侧妃,柳如烟,此刻正拿着手帕,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柳如烟一见我,立刻指着我的鼻子哭骂:王爷!您要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做主啊!就是这个毒妇!她嫉妒妾身有孕,竟然……竟然用那株有毒的参害死了我们的孩儿!呜呜呜……
我脑子嗡地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有毒的参害死她的孩子
胡说八道!我厉声反驳,声音却因虚弱而沙哑,那株参是王爷你让林青给我的!怎么会有毒我用它救了阿元!
救阿元萧绝猛地上前一步,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那野种死了吗没有!可如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喝了参汤之后,就小产了!太医验过了,那株参根本不是什么紫蕴龙王参,而是外形相似的毒参『鬼见愁』!叶蓁蓁,你好狠毒的心肠!自己生了个野种,就见不得别人有本王的孩子吗!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鬼见愁
怎么可能我明明检查过!那参的药效还缓解了阿元的症状!
不可能……那参是林青亲手……我试图辩解,目光看向站在萧绝身后的林青。
林青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王妃,属下只是奉命将王爷赏赐的参交给您。至于参为何会被调换,属下不知。
调换
我猛地看向哭哭啼啼的柳如烟,又看向盛怒的萧绝。
这是一个局!
一个早就设好的、恶毒无比的局!
萧绝根本就没想过真的给我参!他假意给我机会,让我承受极致的羞辱,然后再给我安上一个更毒的罪名!他要我彻底万劫不复!
第一重阻碍,是萧绝的冷酷和羞辱,我熬过来了。柳如烟的陷害和林青的伪证,将我打入深渊。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连滚爬爬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大喊:王爷!王爷!不好了!小世子……小世子他吐血了!浑身发青,像是……像是中了剧毒啊!
我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我像疯了一样冲回房间,只见阿元躺在小床上,小小的身子剧烈抽搐着,口中不断溢出黑血,染脏了襁褓和他苍白的小脸。
阿元!!!我扑过去,抱住他,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急速流逝。
为什么参明明起了作用,为什么突然会中毒!
是参!那参果然有问题!萧绝给我的,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毒药!他不仅要害死柳如烟的孩子嫁祸给我,他还要……杀了阿元!
这致命的毒药,直接夺走我儿子的生命!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
传太医!传太医啊!我声嘶力竭地朝外面吼,声音破碎不堪。
萧绝和柳如烟也走了进来。看到阿元的惨状,柳如烟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假意捂住嘴惊呼。
萧绝的眉头皱得更紧,看着阿元的眼神,除了厌恶,竟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探究但他开口,依旧是冰冷的命令:谁也不准传太医!这个野种,早就该死了!正好和那毒妇一起,省得脏了我镇北王府的地!
他的话,像最后一把刀,狠狠捅进我的心口。
哀莫大于心死。
我看着怀里气息奄奄的儿子,看着眼前冷酷无情的男人,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部化为灰烬,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萧绝,柳如烟。
你们,都要给我的阿元陪葬!
王爷……我抬起头,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烬,声音平静得可怕,求您……最后抱一抱阿元,好吗他是我的命……求您了,就当是……可怜可怜他……
我抱着阿元,踉跄着走到萧绝面前,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萧绝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阿元满是黑血的小脸,眉头紧锁,满是嫌恶。
柳如烟立刻拉住他的胳膊,娇声道:王爷,小心晦气……
就一下……我声音哽咽,带着一种绝望母亲的疯狂和执拗,让他感受一下……父亲的温度……求您了……之后,要杀要剐,蓁蓁绝无怨言!
我刻意强调了父亲两个字。
萧绝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盯着阿元那张因为中毒而发青、却依旧能看出几分熟悉轮廓的小脸,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最终,他极其不耐烦地、近乎施舍般地,伸出了手。
麻烦!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阿元襁褓的那一刹那!
我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和速度,猛地将阿元往怀里一收,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抽出我一直藏在袖中、原本用于防身的短短匕首(战场上的习惯,即使受辱爬行时也未离身),狠狠朝着萧绝的心口刺去!
距离太近了!
我的动作太快了!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重伤虚弱、一夜未眠的女人!
那是凝聚了我所有恨意、绝望和战神本能的一击!
萧绝瞳孔骤缩,根本没想到我还藏着武器,更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他下意识地疾退,同时用手格挡!
噗——
匕首没能刺中心脏,却狠狠扎进了他挡过来的手臂,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涌出!
王爷!柳如烟发出尖利的惊叫。
毒妇!你竟敢行刺本王!萧绝又惊又怒,猛地一脚踹在我腹部。
我被他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但我死死抱着阿元,用身体缓冲了所有的撞击力。
落地瞬间,我毫不犹豫,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爬起来就朝着院子后面荒废的角落冲去!
我知道那里有个狗洞,通往府外!那是我昨天被押回来时,唯一观察到的可能出路!
抓住她!格杀勿论!萧绝捂着流血的手臂,暴怒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
侍卫们蜂拥而入。
我抱着阿元,拼命地跑。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疼,视线一阵阵发黑,但求生的本能和对阿元的爱,支撑着我。
快一点!再快一点!
箭矢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我不能死!阿元更不能死!
终于,我看到了那个被杂草半掩的狗洞!我想也不想,抱着阿元就钻了进去!
王府外面是一条僻静的后巷。我钻出来,毫不停留,朝着记忆中人流最密集的西市方向狂奔。只有混入人群,才有一线生机!
身后是侍卫的追赶声和叫骂声。
我慌不择路,拐进一个又一个狭窄的巷道,利用对京城街道的熟悉,勉强拉开一点距离。
但怀里的阿元,气息越来越弱,黑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的心被撕成了碎片。
必须立刻找到大夫!否则就算逃出去,阿元也……
可是去哪里找全京城谁敢得罪镇北王
一个地方猛地闯入我的脑海——
千金阁!
京城最大的药铺,幕后东家神秘莫测,据说连皇室都要给几分面子。更重要的是,它的首席坐堂大夫,薛神医,欠我一条命!当年战场上,我救过他被敌军掳走的独子!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咬紧牙关,朝着千金阁的方向拼命奔跑。鲜血从我嘴角不断滴落,在青石路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红点。
就在我几乎要力竭倒下,眼看就要被身后侍卫追上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千金阁那熟悉的招牌!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撞开了千金阁的大门,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嘶声喊道:薛伯伯……救救我儿子!
说完,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我唯一做的,就是把阿元死死护在了身下。
我好像沉在一片黑暗的暖洋里,很安全。阿元的哭声,萧绝的冷脸,柳如烟的狞笑……无数画面闪过。
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边关破败驿馆里,烛火摇曳。那个男人压在我身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那双深邃得像寒潭的眼睛,带着中药味的灼热呼吸喷在我的颈间,还有他背上那道狰狞的、刚刚被我包扎好的伤口……
……我会负责……他沙哑的承诺犹在耳边。
负责
呵。
再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清苦的药香。
我猛地坐起:阿元!
夫人放心,小公子暂无性命之忧。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看到须发皆白的薛神医正坐在床边,仔细地为阿元施针。阿元躺在一旁的小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身上的青黑色已经褪去不少,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我高悬的心,猛地落回实处。
薛伯伯,多谢您……我声音哽咽,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你内伤不轻,还需静养。薛神医按住我,神色凝重,夫人,小公子所中之毒,极为罕见霸道,名为『碧落黄泉』,并非『鬼见愁』。若非他先前服用的紫蕴龙王参药性极强,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恐怕根本撑不到送来老夫这里。
碧落黄泉不是鬼见愁
我愣住了。
而且,薛神医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老夫在为小公子验毒时,发现他体内似乎还有一种……极为隐秘的慢性毒素,沉积已久,此次剧毒爆发,恰好将那慢性毒素也引发了部分,才如此凶险。
慢性毒素!有人长期给阿元下毒!
我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是谁柳如烟还是……萧绝他厌弃阿元,但虎毒不食子……
夫人,薛神医的神色更加凝重,还有一事。老夫方才为您处理外伤时,发现您后肩的蝴蝶胎记周围,似有药物残留的痕迹……
我猛地摸向自己的后肩。那里确实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状胎记。
药物痕迹什么意思
薛神医示意徒弟拿来一面铜镜,又拿来特制的药水,小心地擦拭我的后肩。
透过铜镜,我眼睁睁看着那枚我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的红色胎记,在药水的擦拭下,竟然……慢慢变淡,最后彻底消失!
而在原来胎记的位置下方,露出了另一枚小小的、月牙形的银色印记!
我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头皮一阵发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胎记是假的是被什么人用高超的易容术掩盖了!我真正的身份印记,是这枚月牙
那我是谁
叶蓁蓁……难道不是叶蓁蓁
夫人,薛神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月牙印记……老夫年轻时游历南疆,曾在神秘的月瞳一族圣地外的壁画上见过类似的图案。传说,那是他们世代守护的圣女的标记……
月瞳族圣女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我到底是谁谁给我伪造了胎记目的是什么阿元中的慢性毒又是怎么回事那株参到底是被谁调包的
就在我心神剧震,完全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千金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士兵的呵斥声将整个千金阁团团围住!
一个冰冷嚣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奉镇北王令!捉拿谋害王府子嗣、刺杀王爷的重犯叶氏及其孽子!闲杂人等速速退开,否则格杀勿论!
是林青的声音!
萧绝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薛神医脸色一变。
我瞬间握紧了拳,心如鼓擂。刚看到一线生机,更大的危机立刻降临!
千金阁能挡住镇北王的铁卫吗
薛神医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突然——
格杀勿论好大的口气!
一个慵懒磁性,却带着无形威严的男声,慢悠悠地从千金阁二楼传了下来。
本王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本王的人。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一个穿着绛紫色华服、腰缠玉带、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缓缓从楼梯上走下。他眉眼含笑,目光却冷冽如刀,淡淡扫过门外黑压压的士兵,最后落在如临大敌的林青身上。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他是谁
为何自称本王
又为何……说我是他的人
那紫衣男子一步步走下楼梯,姿态闲适得像是漫步自家庭院。
林青看到他,脸色骤然一变,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恭敬,他立刻抱拳行礼:末将不知靖王殿下在此,惊扰殿下,还请恕罪!
靖王宇文渊
我心头巨震。他是那个长年卧病、远离朝政、据说身体孱弱不堪的先帝幼子,靖王宇文渊可他看起来……虽然脸色确实有些过于白皙,却绝无病弱之态,反而气场强大,不怒自威。
宇文渊用扇子轻轻点了点手心,似笑非笑:林副将,镇北王好大的威风啊,都耍到本王的药铺来了
他的药铺千金阁是靖王的产业薛神医是他的人
林青额头渗出冷汗:殿下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捉拿王府逃犯……
逃犯宇文渊挑眉,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沉,你说本王的王妃是逃犯
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王妃!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青也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王、王妃靖王妃殿下,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是镇北王的……
本王的王妃,本王会认错宇文渊打断他,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五年前,本王遇袭,与王妃失散,遍寻不见。昨日才得线索,知她流落于此,还受了诸多委屈。
他走到我床边,无视我震惊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珠,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道惊雷,炸得我魂飞魄散!
她后肩的月牙印记,乃我靖王妃独一无二的凭证。怎么,林副将要不要亲自查验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我后肩的月牙印记!薛神医刚刚才……
我猛地看向薛神医,他垂着眼,不敢与我对视。
我瞬间明白了!薛神医不仅是靖王的人,而且刚刚发现我印记后,立刻就想办法通知了宇文渊!
林青的脸彻底白了,嘴唇哆嗦着:月、月牙印记……可是王爷,她……她明明是叶将军之女叶蓁蓁,她明明嫁给了我们王爷……
叶蓁蓁宇文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冰冷,本王的王妃,只是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罢了。真正的叶将军之女叶蓁蓁,五年前就在来京途中,被山匪劫杀,香消玉殒了。眼前这位,不过是借着几分相似容貌,冒名顶替、嫁入镇北王府。镇北王被蒙蔽至今,难道还要本王也跟着眼瞎吗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无法思考。
我是假的叶蓁蓁
真的叶蓁蓁早就死了
我只是一个……替身细作
那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过去的记忆难道是假的
宇文渊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林青,转身对着门外扬声道:回去告诉萧绝,本王多谢他这五年来『代为照顾』本王的爱妃。至于他折损的那个侧妃的孩子……哼,用一株浸泡过『红花香』(导致柳如烟小产的真正原因)的毒参陷害本王爱妃,这笔账,本王稍后会亲自跟他算!
红花香所以柳如烟小产,根本不是因为那株参而是她自己用了红花香那株参只是恰逢其会,成了替罪羊而宇文渊,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在王府的一切!
林青带着满心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灰溜溜地带着士兵退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抱着依旧昏睡的阿元,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宇文渊。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慵懒玩味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他走到我面前,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阿元的脸颊,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阿元那张虽然苍白却轮廓分明的小脸上,眼神剧烈地波动着,有狂喜,有愧疚,有失而复得的巨大激动,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他不是野种。
他是本王的儿子。
阿元,是本王嫡亲的骨肉。
我坐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连血液都冻僵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宇文渊那句话。
他是本王的儿子。
本王的儿子。
……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那个我看不清脸的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中药味的灼热呼吸,背上的伤口……零碎的记忆碎片疯狂地翻涌、拼凑!
是他!
那个毁了我清白,让我珠胎暗结,受尽五年屈辱和苦难的男人,是宇文渊!
而我不是叶蓁蓁我只是一个被安排了假身份、送到萧绝身边的替身
巨大的信息量像滔天巨浪,几乎将我的理智拍碎。
愤怒、委屈、被欺骗的耻辱、多年苦难找到源头的恨意……种种情绪在我胸腔里猛烈冲撞,几乎要爆炸开来!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俊美却陌生的男人,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破碎:是你……竟然是你!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让我和阿元受了整整五年的苦!为什么!
我抓起手边的药碗,狠狠朝他砸过去!
宇文渊没有躲。
白瓷药碗砸在他的胸口,褐色的药汁溅了他一身。他只是站在那里,承受着我的怒火,眼神里翻涌着痛苦和愧疚。
汐月……他叫了我陌生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当年我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又受重伤,神志不清……等我醒来,你已经不见了。我动用了一切力量找你,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你已在那场山匪劫杀中丧生。
他走近一步,试图看清我怀里的阿元,眼神贪婪而痛楚: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有了阿元……直到不久前,我安插在镇北王府最深处的暗桩,冒死传出消息,说王府世子容貌……酷似我幼时,且身中奇毒,危在旦夕……我才惊觉可能……
酷似他幼时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阿元安静沉睡的侧脸。之前从未往那方面想,如今仔细看去,那眉眼的轮廓,那鼻梁的弧度……竟真的与眼前的宇文渊有七八分相似!
我的心狠狠一揪,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如此……原来萧绝那么厌恶阿元,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野种,更因为阿元长得根本不像他,反而像他的政敌宇文渊!他或许早就怀疑了,所以才那般容不下阿元!
那慢性毒……我猛地想起薛神医的话,声音发颤,是不是萧绝!
不是他。宇文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是宫里那位。她一直忌惮我,知道你可能还活着并且生了孩子后,便想通过慢性毒手,无声无息地除掉我的血脉。王府里,有她的人。
宫里那位……太后还是皇后
我通体冰寒。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我和阿元就已经是别人权力游戏中的棋子,命如草芥。
那株参……
参是萧绝准备的毒参『鬼见愁』无疑,他想一石二鸟,既害死阿元,又嫁祸给你。但柳如烟小产,是太后的人趁机做了手脚,用了红花香,想加剧你和萧绝的矛盾,搅乱局面。宇文渊冷静地剖析着,将幕后错综复杂的阴谋一点点揭开。
所有这些,他居然都了如指掌!
他看着我,目光深沉如海:这五年,你受的苦,阿元受的罪,我都会百倍讨回来。但现在,汐月,我需要你帮我。
他叫了我真正的名字,汐月。
帮我,也是帮阿元,更是帮你自己。他朝我伸出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萧绝和宫里那位勾结甚深,势力盘根错节。仅凭我一人,难以将他们连根拔起。我们需要证据,一个能彻底扳倒他们的铁证。
萧绝的书房里,有一本他与境外敌国勾结往来、以及陷害忠良(包括你『父亲』叶老将军)的密秘账册。那是他最大的罪证,藏得极其隐秘。
王府如今守卫森严,我的人很难潜入。但你是他的『王妃』,你对王府格局了如指掌,你有机会接近那里……
我明白了。
他要我回那个龙潭虎穴,去偷那本足以定萧绝死罪的账册。
危险吗毫无疑问,九死一生。
但我看着怀里终于呼吸平稳的阿元,想起这五年遭受的白眼、屈辱、谩骂,想起萧绝那句野种早就该死了,想起那慢性毒的折磨和鬼见愁的狠辣……
恨意如同毒藤,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
凭什么我和我的儿子要任人宰割凭什么作恶的人可以高高在上
我不是那个需要躲在男人羽翼下的柔弱女子了。我是曾在沙场浴血奋战的赤焰战神!我的骄傲和血性,只是被暂时掩埋,从未消失!
现在,我知道了真相,找到了仇人,找回了……阿元真正的父亲。
报仇的时候,到了。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宇文渊的目光,那双死寂已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熟悉的、属于战神的锐利和火焰。
好。我听到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账册,我去拿。
但是,我紧紧抱住阿元,一字一句道,等我回来,我要你宇文渊,昭告天下,堂堂正正地迎娶我,给阿元一个名分!还有,所有伤害过我们母子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过!
宇文渊深深地看着我,眼中闪过激赏、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他郑重地点头:我以宇文氏先祖之名起誓,此生绝不负你与阿元。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当天夜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戒严的镇北王府。
我对这里的每一处明哨暗卡、每一条巡逻路线都烂熟于心。宇文渊的人在外策应,吸引了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
我避开所有眼线,如同回到主场的老练猎手,精准地摸到了萧绝的书房。
书房里果然有人!是萧绝和柳如烟!
我屏住呼吸,藏在窗外茂密的海棠树后。
里面传来两人的低语。
……王爷,那毒妇和那小野种肯定已经死了,您就别烦心了……
死了靖王那边态度强硬,一口咬定那是他的王妃和世子!本王总觉得此事蹊跷!那孩子的脸……是萧绝烦躁的声音。
哼,就算没死,中了『碧落黄泉』也活不了多久!太后娘娘的手段,您还不放心吗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恶毒的得意,只是可惜了,没能用那野种的死,彻底坐实叶蓁蓁的罪状……
闭嘴!萧绝突然厉声打断她,以后不许再提太后!尤其是那本账册……
账册!
我心神一凛,更加凝神细听。
萧绝似乎极其烦躁和警惕,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柳如烟悻悻地告退了。
我等了很久,直到书房里只剩下萧绝一人,听到里面传来机关启动的轻微咔哒声。
我小心翼翼地戳破窗纸,向内窥视。
只见萧绝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个玄铁打造的铁盒。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插进铁盒的锁孔。
原来藏在这里!还有特制的钥匙!
我必须拿到手!
我耐心地等待着。夜渐深,萧绝似乎处理完公务,终于起身离开书房,并向侍卫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机会来了!
我如同狸猫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按照刚才记下的位置,我摸索到书架后的机关,轻轻一按。
书架无声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果然放着那个玄铁盒!
但盒子是锁着的!钥匙被萧绝带走了!
我尝试用匕首撬锁,却发现这锁结构极其复杂,根本打不开。强行破坏,肯定会触发警报。
怎么办
我额角渗出细汗。时间紧迫!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书桌的砚台上。萧绝有个习惯,喜欢用特制的印泥,而那印泥盒……
我快步走过去,拿起印泥盒,底部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和那把钥匙的柄一模一样!
我立刻将印泥盒倒扣在准备好的软泥上,取下清晰的凹槽印记。
有了这个印记,宇文渊就能仿造出钥匙!
我不敢久留,将一切恢复原状,迅速撤离。
就在我即将离开书房范围时,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王妃娘娘,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
是林青!
他如同幽灵般,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按在剑柄上,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紧绷。
林青一步步逼近,目光扫过我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夜行衣衣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王爷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您刚『死里逃生』,不在靖王那里待着,深夜潜回王府,意欲何为
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我的手悄悄握住了袖中的匕首。如果此时动手,我有几分把握能瞬间制服他而不惊动他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青却突然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将军。
我猛地一怔。
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没叫过了。
那年滦河之战,您为了救我们这些陷在包围圈里的弟兄,孤身一人杀入敌阵,背后中了三箭,几乎丧命……他声音沙哑,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从那时起,林青的命,就是您的了。
我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我以为他早已忘了。
后来您嫁入王府,性情大变……我以为是荣华富贵迷了您的眼。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直到这次……我才知道,您或许有太多的不得已。王爷和太后他们……对您和小世子,确实……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迅速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急急道:您快走!巡逻队马上就要经过这里!西南角的墙根狗洞……我刚刚已经故意让人调开了那边的守卫!
我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青……他在帮我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笑:因为我是兵,您是将。将可以负兵,兵……不可负将。更何况,小世子……他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快走!
他猛地推了我一把,然后迅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故意提高了音量,呵斥道:那边什么动静快去查看!都打起精神来!
远处的侍卫被他引开。
我不再犹豫,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西南角疾奔而去。
顺利钻出狗洞,宇文渊安排接应的人立刻将我扶上马车,疾驰而去。
回到千金阁密室,我将软泥印模交给宇文渊。
他仔细看了看,眼中闪过锐光:足够了。汐月,你立了大功。
三日后。
金銮殿上,风云突变。
一直称病不朝的靖王宇文渊,突然现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了镇北王萧绝通敌卖国、构陷忠良(包括已故叶老将军)的铁证——那本从玄铁盒中取出的密账册!同时揭露太后多年来的种种恶行,包括戕害皇室子嗣(指给阿元下慢性毒)。
证据确凿,龙颜震怒!
萧绝被当场剥去蟒袍,打入天牢,赐毒酒。太后被禁足慈宁宫,非死不得出,势力土崩瓦解。柳如烟及其党羽,皆以同罪论处,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在一日之内,骤然掀起,又迅速落下帷幕。
速度之快,让整个京城都为之失声。
又过了半月,靖王宇文渊昭告天下,寻回流落民间多年的靖王妃(月瞳族圣女汐月)与嫡子宇文元。并言明王妃乃当年蒙冤的叶老将军义女(解释了与叶蓁蓁容貌相似的原因),为查清叶老将军冤案,忍辱负重,深入虎穴,功勋卓著。
他举办了盛大隆重的婚礼,补给了我一场天下皆知的凤冠霞帔。
洞房花烛夜。
红烛高燃,满室喜庆。
宇文渊轻轻挑开我的盖头,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元儿被奶娘带去睡了,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波折,此刻的宁静祥和,显得如此不真实。
汐月,他执起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和元儿。
我看着他,这短短数月,从地狱到云端,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宇文渊,我轻声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爱我吗还是只是因为……我是元儿的娘亲,或者,我帮你扳倒了萧绝和太后
他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伸手将我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傻瓜。他叹息般低语,声音里充满了真挚,或许一开始是责任和愧疚。但当你浑身是血抱着元儿撞开千金阁的大门时,当你毫不犹豫答应为我重返险境时,当你那双死寂的眼睛重新燃起火焰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这五年,我像个活死人。直到重新遇见你,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汐月,我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的娘亲才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无比庆幸,你是我儿子的娘亲。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直漂泊不安的心,终于缓缓落到了实处。
窗外月色皎洁,屋内春意正浓。
(后续)一年后,靖王府。
娘亲娘亲!父王又耍赖!他下棋下不过我就欺负我!已经恢复健康、活蹦乱跳得像个小牛犊子的元儿,顶着一头乱毛,气鼓鼓地跑进来扑进我怀里告状。
宇文渊跟在他身后,一脸无辜地摊手:夫人明鉴,是元儿自己棋艺不精,还非要悔棋。
我笑着看着他们父子俩斗嘴,手里给未出世的宝宝做着的小衣服针脚细密。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温暖而明媚。
远处江山万里,暗流或许仍未完全平息,但于我而言,沙场硝烟已远,王府阴谋散尽。
此刻,儿女绕膝,爱人在侧,岁月静好。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