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连环杀人案的第七个雨夜。
再睁眼竟回到案件发生前三天,成了负责此案的新人刑警。
而第一个遇害者,正是前世将我分尸的凶手。
这次换我救你了,江离。我按住他持刀的手轻笑。
身后警笛轰鸣,真凶在暗处发出嘲弄:还剩19小时,沈警官。
倒计时归零时,我终于明白——
拯救凶手,才是完美犯罪的第一步。
---
1.
冷台惊魂:死亡的回响
法医室的冷气不是温度,是无数根淬了冰的针,带着消毒水和死亡特有的铁锈腥味,狠狠扎进我每一寸骨头缝里,试图将灵魂重新冻结。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迸发,我像一具被高压电击中的尸体,猛地从冰冷的解剖台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冲破这具陌生的皮囊。喉咙处残留的幻痛清晰得可怕——冰冷、粘腻、带着金属特有的腥甜,那是利刃缓慢割开皮肉、切断气管的触感,是生命被一点点抽离的绝望。这痛楚如此真实,真实到让我窒息,眼前发黑。
沈烬!你他妈抽什么疯!旁边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斥骂,如同炸雷。陈法医手里闪着寒光的不锈钢镊子哐当一声脱手,掉进金属托盘,发出刺穿耳膜的噪音。他脸色煞白,像白日撞鬼一样瞪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疑和毫不掩饰的厌烦。这是今早在东郊护城河捞上来的第七具!特征和前六起‘雨夜屠夫’的案子完全吻合!你躺尸台上挺什么尸嫌现场不够晦气吗刚调来三天就搞幺蛾子!他语气里的轻蔑和指责像鞭子,抽打着我混乱的神经。
雨夜屠夫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混沌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七具…护城河…三天前…
我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动脖子,颈椎发出艰涩的咯咯声。目光死死钉在解剖台上那具被惨白尸布覆盖、只露出一只青灰色脚踝的尸体上。脚踝内侧,一个模糊的、仿佛被河水长时间浸泡冲刷过的十字形疤痕印记,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视网膜!
轰隆!
前世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剧痛、还有那双隐藏在兜帽阴影下、闪烁着非人兴奋光芒的眼睛,如同积蓄已久的灭世海啸,瞬间冲垮了我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废弃的天台,倾盆的冷雨,手术刀冰冷的反光划过我的视野,精准地刺入肋骨间的缝隙,冰冷的金属摩擦着温热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张年轻、苍白、此刻却因杀戮而扭曲的脸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冰冷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殉道者般的愉悦:感谢你,沈警官。用你的命,替我完成了最后也是最完美的时间线证明…真美啊,这因果的闭环…
——
江离!
就在这时!
法医室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外,一道瘦削得如同鬼魅的身影,以一种刻意放缓、却又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步伐,快速掠过。
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吞噬了整个头颅,只留下紧绷的、如同刀锋裁切般冷硬的下颌线。那线条,那身姿,早已如同诅咒般刻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是他!江离!
全身的血液瞬间倒灌上头,冰封的恐惧与刻骨的恨意如同两条绞杀的毒蛇,拧成一股狂暴的电流,直冲四肢百骸,几乎将我撕裂。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被前世的死亡本能驱动。
拦住他!穿灰卫衣那个!拦住他!我嘶吼出声,喉咙因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破音,声音尖利刺耳。身体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撞开那扇沉重的安全防火门,冲进了冰冷的走廊!
2.
天台对峙:雨幕下的死局
消防通道里,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在空旷、布满灰尘的水泥楼梯间疯狂炸响、回荡。每一次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与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共振。
站住!警察!再跑开枪了!我拔出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三步并作两步向上猛冲,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灌入湿冷的、带着浓重霉味和铁锈味的空气。这气息非但没能浇灭胸腔里翻腾的复仇烈焰,反而像泼了油,烧得更旺。前世被冰冷刀刃剖开胸膛的剧痛记忆,与此刻狂奔带来的灼热感、肾上腺素飙升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残存的理智彻底撕裂。
砰!
生锈的铁门被我用肩膀狠狠撞开,发出痛苦的呻吟。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冰冷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弹,劈头盖脸地砸来。视野瞬间被一片灰白的水帘模糊,又被我粗暴地用手背狠狠抹开,留下火辣辣的疼。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空旷、破败的天台边缘,那个灰色的身影背对着我,如同地狱归来的使者。他手里,一柄闪着森然寒光的匕首,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抵在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年轻女孩的颈动脉上!女孩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雨水和泪水在她惊恐的脸上肆意横流,喉咙被恐惧扼住,只能发出濒死小兽般绝望的呜咽。她校服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里面一件崭新的、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那是前世第一个受害者的特征!
听到身后破门的巨响,灰衣人猛地回头!
兜帽被狂风吹开一角,露出那张我至死难忘、夜夜在噩梦中啃噬我的脸——江离!比记忆里更年轻,也更苍白,像一张被过度漂洗的纸。那双眼睛,此刻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却像烧红的炭块,里面翻涌着疯狂、绝望、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不顾一切的偏执。
别过来!!!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在粗糙的铁器上反复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气。抵住女孩脖颈的手臂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刀刃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压出一道清晰的血线,血珠混着雨水蜿蜒流下。滚开!不然我立刻杀了她!他们都该死!都该下地狱!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崩溃。
雨水顺着我的警帽帽檐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却让前世的记忆碎片更加清晰、锐利,带着血淋淋的质感。
同样的天台,同样的倾盆冷雨。只不过那时,被刀抵着喉咙、感受死亡冰冷气息的人是我。他脸上挂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殉道者般的微笑,手术刀优雅而精准地刺入我的肋骨缝隙,冰冷的金属摩擦着温热的骨头,发出细微却令人魂飞魄散的咯吱声。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带着死亡的气息:感谢你,沈警官。用你的命,替我完成了最后也是最完美的时间线证明…因果的闭环,真美啊,不是吗
那声音如同地狱的呓语,缠绕着我的脊椎,将我拖向永恒的冰寒。
不!绝不能再重演!绝不能!
我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腥气、铁锈味和死亡威胁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恨意和恐惧。喉咙滚动,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缓缓将手枪插回枪套,双手慢慢举过头顶,掌心朝外,清晰地展示着没有武器。
好,我不过来。我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中竭力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柔和,试图安抚对方濒临崩溃的神经。江离,冷静点。把刀放下。我知道你不是‘雨夜屠夫’。我知道…有人在逼你,在操控你,对不对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布满血丝、如同困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狂暴,还有一丝被戳穿秘密的慌乱。
把刀给我。我向前踏出一步,军靴踩进浑浊的积水里,溅起冰冷的水花。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警服,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激灵,头脑却因这刺激而异常清醒。我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接纳和保护的姿态。我能帮你。告诉我他是谁告诉我真相!
这句话,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猛地劈中了江离!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里面翻涌的疯狂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取代!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一下,刀尖在女孩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更深的血痕,引来她一声压抑的痛呼。
这个细微到极致却又无比关键的反应,像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中翻腾的复仇之火,让浑身的血液刹那间降至冰点!
不对!太不对了!
前世那个冷静、残忍、如同精密仪器般执行杀戮、甚至享受其中并赋予其病态美学的雨夜屠夫,绝不会有这种近乎本能的、被操控者才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反应!
此刻的江离,还不是那个凶手!
他更像…一个被无形的丝线牢牢捆绑、推向深渊的提线木偶,一个被绝望和恐惧逼到墙角、试图用暴力保护自己或他人的…猎物
3.
警局疑云:倒影中的毒蛇
胡闹!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纪律!沈烬!你眼里还有没有警队!还有没有法律!
局长办公室,咆哮声如同实质的音浪,几乎掀翻屋顶。头发花白的老局长气得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手指哆嗦地指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他手里的搪瓷茶杯盖在杯口疯狂地咔哒作响,如同他濒临失控的情绪。刚调来刑侦支队三天!三天!你就敢私自放走‘7·17’连环凶杀案的头号嫌疑人!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你的权力!你知不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一个可能极度危险的连环杀手!一个手上沾着七条人命的屠夫!你这是在犯罪!是在渎职!
我站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湿透的警服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如同第二层冰冷的裹尸布。雨水顺着裤脚不断滴落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倒映着我惨白而疲惫的脸。陈法医抱着厚厚的蓝色文件夹站在办公桌侧后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其中的怒火和深深的质疑。
局长,沈烬同志当时情绪激动,声称有重大发现,坚持阻止我们立即实施逮捕,甚至不惜以自身阻挡行动组!陈法医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高高在上的专业批判,结果呢他啪地一声,将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的报告狠狠摔在光滑的桌面上,纸张散开,露出里面冰冷的表格和刺眼的照片。第七名死者!法医中心刚出的报告!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皮屑组织,DNA比对结果——和江离完全吻合!铁证如山!板上钉钉!你放走的,沈烬同志,就是这起连环凶杀案最关键、最危险的犯罪嫌疑人!你这是在拿全城百姓的生命安全开玩笑!是在包庇罪犯!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墙上的电子挂钟,红色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当它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模拟出嘀嗒一声,数字稳稳地定格在
21:17
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几乎停止跳动!
分秒不差。这正是我前世在那个冰冷天台上,感受着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最终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绝望时刻。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沿着脊椎蔓延上来。
data-fanqie-type=pay_tag>
DNA是被人为注射进去的。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冷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我无视了陈法医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局长因盛怒而涨红的脸,上前一步,靴子踩在地板的水渍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我伸出手指,用力点在摊开在桌面上的第七名死者颈部特写照片上。
照片上,死者颈部有明显的青紫色掐痕和一道浅浅的、边缘整齐的割伤,但真正致命的伤口在后脑。看这里,我的指尖划过照片上后脑那个可怕的凹陷,枕骨粉碎性凹陷骨折,受力点集中,边缘有细微但清晰的放射性裂纹。这是典型的钝器重击造成的,而且是…我的指尖在那个致命伤的位置画了个圈,左手发力造成的惯用痕迹!力量极大,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我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扫向死者颈部那道被刻意划开、用于注射他人DNA的浅显刀口,至于这道伤口,还有指甲缝里的DNA…手法太拙劣了,太刻意了。典型的栽赃陷害。真正的‘雨夜屠夫’…是个左撇子。一个极其强壮、冷静、熟悉人体结构的左撇子杀手。而江离,我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陈法医和局长,他的档案记录,入伍体检报告,包括一个小时前在天台上对峙时他持刀的姿势——右手持刀,动作标准——都无可辩驳地证明,他是一个右利手。
我特意加重了右利手三个字。
左手发力!陈法医猛地抓起那张照片,凑近了,几乎把脸贴上去,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仔细审视着那个致命的伤口。
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窗外的雨声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窗,也如同重锤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老局长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杯盖与杯口发出细微却清晰得刺耳的咔哒声。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抬起,越过茶杯边缘,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牢牢地钉在我脸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沈烬,你详细说明你的推断。你的意思是…制造这七起命案,并且精心嫁祸给江离的真凶…不仅存在,而且…就在我们警队内部
4.
怀表倒计时:血染的因果
深夜。
市局证物室,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亮一排排冰冷的铁柜和操作台,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塑胶袋和旧纸张混合的、特有的证物室味道。只有大型冷藏柜运转发出的低沉嗡鸣,证明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寂。
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前,头顶刺目的灯光让我感到一丝眩晕。戴着白色乳胶手套,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装在透明塑封证物袋里的物品。
那是一块极其老旧的青铜怀表。表壳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边缘泛着黯淡的绿色铜锈,透着一股被岁月侵蚀的沧桑。这是白天突击搜查江离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破败得如同废墟的出租屋时,在他床下一个极其隐蔽、用破木板伪装的暗格里找到的唯一可疑物品。它被一层油布包裹着,藏在一堆废弃的零件下面,像一颗被遗忘的时光胶囊。
入手冰冷,沉重得异乎寻常。我隔着薄薄的塑封袋,用指腹缓缓摩挲着表壳上那些模糊不清、似乎描绘着某种古老祭祀场景的浮雕花纹。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这冰冷的金属并非死物,而是与我有着某种跨越时空的、血脉相连的诡异联系。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鬼使神差地,我的拇指轻轻按下了表壳侧面的簧扣。
咔哒。
一声清脆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轻响在寂静的证物室里格外清晰。
怀表表盖应声弹开。
昏黄的灯光下,表盘上的玻璃早已碎裂成蛛网状,几根锈蚀得发黑的指针歪斜地纠缠在一起,固执地指向早已失去意义的刻度。我的目光却被表盖内侧牢牢吸引住了。
那里,用极其古老、繁复、透着一股阴森气息的篆体,阴刻着四个小字:
因果有偿。
就在我的目光触及这四个字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热感猛地从指腹下的塑封袋传来!仿佛我握着的不是冰冷的青铜,而是一块刚从炼钢炉里取出的、烧得通红的烙铁!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指尖的剧痛让我本能地想要松开。
但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表盘背面,那层覆盖着厚重铜锈和污垢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层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液体,无视了物理规律和塑封袋的阻隔,从铜锈的缝隙中汩汩地渗了出来!像新鲜的、温热的血液!
这血渍迅速地在斑驳的表盘背面汇聚、流淌、扭曲,最终凝固成了几个清晰无比、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数字:
19:47:26
倒计时!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眼睛死死盯着那不断跳动、无情减少的数字——19:47:25…19:47:24…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十九个小时这是什么倒计时江离的死期还是…我的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证物室里如同鬼火般突兀闪烁。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任何归属地标记的号码。
一条短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正在加载的图片缩略图,像一个沉默的深渊。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照片上,江离被粗糙的、浸着暗红血渍的麻绳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的姿势捆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嘴上贴着厚厚的黑色电工胶带。他头发凌乱不堪,沾着血污和灰尘,脸上布满了新鲜的淤青和撕裂伤,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另一只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空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背景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紧接着,一行冰冷得如同墓碑刻字的文字,像毒蛇般从图片下方缓缓浮现:
【藏尸点直播,想看吗沈警官。你的时间…不多了。】
几乎就在文字出现的同一秒!
一个GPS定位地址如同幽灵般闪烁在短信下方,并且开始疯狂地跳动、闪烁,发出无声的、急促的警报!
那地址…那地址赫然是——
西郊,永泰路77号,宏基烂尾楼!
正是我前世被江离…或者说,被那个戴着江离面孔的东西剖开胸膛,在冰冷的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地方!是噩梦开始和结束的坐标!
5.
烂尾死局:宿命的绞索
西郊,永泰路77号。
宏基烂尾楼如同一头被遗忘在雨夜中的钢铁巨兽,残破的骨架在灰暗的天幕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窥视人间的眼睛。狂风在裸露的钢筋和断裂的混凝土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线织成一张冰冷的巨网。
我将警车远远停在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阴暗巷口,关闭引擎,熄灭车灯。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我包裹。拔出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匣,子弹上膛,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我深吸一口气,混杂着雨水、铁锈、腐烂垃圾和浓重灰尘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悄无声息地潜入烂尾楼。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散落的碎石瓦砾。浓重的灰尘味、未干透的水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像是血肉腐败又像是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疯狂刺激着鼻腔,让人作呕。雨水顺着裸露的钢筋、断裂的楼板缝隙滴落,发出单调而瘆人的滴答…滴答…声,在空旷死寂、如同巨大墓穴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循着手机定位信号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指引,我如同幽灵般摸上三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前世死亡的幻痛。那块诡异怀表上不断减少的猩红倒计时(04:18:09),像一把冰冷的枷锁,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
转过一堆胡乱堆放、如同墓碑般的水泥预制板,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空旷的水泥平台中央,一根足有成人手腕粗、锈迹斑斑、带着尖锐弯钩的螺纹钢筋,如同某种残酷的献祭刑具,从江离右侧锁骨下方狠狠贯穿!将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死死地钉在了一根粗壮的承重水泥柱上!鲜血早已浸透了他那件灰色的卫衣,在胸口和后背晕开大片大片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深褐色。新鲜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他的伤口处涌出,顺着手臂无力地垂下,沿着裤管,汩汩地流淌下来,汇聚在他脚边一个敞开的、散发着劣质油漆和朽木混合气味的薄皮棺材里!那棺材内部同样涂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陈年血迹,新旧血液混合,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滴答…滴答…
血滴落进棺材的声音,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旋律。
啧啧啧,真是准时得令人感动啊,沈警官。这份职业操守,这份对‘猎物’的执着,值得嘉奖。
一个戏谑而阴冷、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从侧前方一片浓重的阴影里响起。
戴着狰狞、色彩斑驳、描绘着怒目獠牙鬼神的傩戏面具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面具上夸张扭曲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蠕动,透着一股非人的邪异。他脚下踩着的,赫然是一双警用制式的、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靴!靴底正碾碎散落一地的、印着模糊标签的玻璃药瓶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咔嚓…声。
面具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先扫过我紧绷的身体和举起的枪口,又落在奄奄一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江离身上,最后停在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棺材上,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可惜啊,看来我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这口棺材…似乎给您这位正义的守护者准备,才更合适呢。
面具被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随意地揭下,丢在满是泥泞和水渍的地面上。
看清那张脸孔时,我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巨力冻结、碾碎!
刑侦支队长——张维!
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沉稳、值得信赖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如同深渊般的恶意和一种大仇得报、扭曲到极致的快意。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款式简洁的铂金婚戒,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幽冷的、如同毒蛇眼睛般的寒光。
很意外他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声音却像裹着蜜糖的砒霜,三年前,西港码头,三号废弃仓库…那个被你一枪精准爆头、代号‘蝮蛇’的毒贩…还记得吗他是我亲弟弟。唯一的弟弟。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怨毒和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沈烬,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看着你升职,看着你立功,看着你像个英雄一样活着…每一天,都是煎熬。
颈椎处传来清晰的咯吱声,那是极致的愤怒、被背叛的痛楚和刻骨的恨意让我咬碎了牙关。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缉毒行动…蝮蛇穷凶极恶,挟持着一名人质,枪口就抵在人质的太阳穴上,随时可能扣动扳机…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子弹是唯一的选择!是正义的裁决!是保护无辜者的必然!却没想到,这正义的枪声,竟为今日埋下了如此恶毒的祸根!张维…他竟一直潜伏在身边,披着同袍的外衣,策划着如此血腥的复仇!
所以…这七条无辜的人命,还有江离…都只是你复仇棋盘上的棋子为了栽赃嫁祸给我
我举着枪,枪口死死锁定张维的眉心,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眼角的余光瞥向江离,他低垂着头,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怀表倒计时的滴答声在我脑中如同丧钟般疯狂回响:00:59:47…
栽赃嫁祸给你张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夸张地耸耸肩,发出一阵低沉而瘆人的笑声,不不不,沈警官,你太自作多情了。你,还有你那个可悲的小警察身份,不过是我宏大乐章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音符。我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雨夜屠夫’,一个能吸引所有火力的、足够邪恶的符号,和一个同样完美的替罪羊,来掩盖我真正的目的——完成这场献祭。他的目光变得狂热而迷离,扫过那口棺材和奄奄一息的江离,江离…不过是个意外好用、又带着点宿命味道的可怜虫。而你,他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如同死神的微笑,将是这场完美谢幕的见证者…和必要的陪葬品。用你的血,来彻底洗净我弟弟的‘冤屈’!
就在这时!
呃…啊——!!!
被钉在柱子上的江离,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蕴含着无尽痛苦和最后爆发力的嘶吼!那声音凄厉绝望,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生命力,猛地将身体向前一挣!用那条被钢筋贯穿的手臂作为唯一的支点!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胃部翻江倒海的、筋肉和骨骼被强行撕裂、碾碎的恐怖闷响骤然响起!贯穿他锁骨的钢筋,硬生生被他从水泥柱的固定处扯脱!带出大蓬新鲜的血肉碎末和森白的骨茬!
他整个人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困兽,带着喷溅的血雨和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凶狠决绝地撞向近在咫尺的张维!目标是对方握枪的手!
跑——!!
那嘶吼混着滚烫的血沫和内脏碎片,如同最后一声悲鸣,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耳边!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地、充满哀求地看向我!
找死!张维反应快得惊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怒,身体如同猎豹般向后急退,同时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警用配枪!
砰!砰!
两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枪响,瞬间打破了烂尾楼如同坟墓般的死寂!枪口焰在昏暗中刺目地闪烁!
6.
因果之链:黄金箭与天罚
第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和死亡的气息,精准地钻入了江离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前扑的身体猛地一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第二颗子弹,擦着我汗湿的鬓角呼啸而过,带着灼热的弹道风,狠狠打在我身后一根裸露的、锈蚀的钢筋上,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和崩飞的铁屑。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我看到江离眼中那最后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的光芒,在子弹入体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解脱是歉意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释然那光芒只维持了不到零点一秒,便如同燃尽的灰烬,迅速黯淡、熄灭下去。他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扯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甚至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直直地向前倾倒。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他正好跌进了那口敞开的、涂满干涸与新鲜血污的薄皮棺材里。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腐朽的木板。
这…次…换我…
大量的、带着气泡的血沫从他嘴里涌出,堵住了后面的话语。他的眼睛努力地向上翻着,涣散的目光,死死地、执着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聚焦在我胸前那枚冰冷的、象征着守护与正义的银色警徽上,直至彻底失去光彩,归于永恒的沉寂。
轮到沈警官填棺材了…张维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调转枪口,黑洞洞的枪管带着死神的狞笑,稳稳对准了我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掌控一切的、残忍的得意。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下去给我弟弟赔罪吧…
话音未落!
嗡——!!!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仿佛能直接刺穿灵魂、撕裂耳膜的金属震鸣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贴身的上衣内袋中猛烈爆发!是那块青铜怀表!
啪嚓!
坚韧的塑封证物袋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撕裂!怀表的残骸如同被赋予了狂暴的生命,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猛地激射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原本锈蚀纠缠的指针,骤然爆发出如同小太阳般刺目的、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十二支由液态黄金凝聚而成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箭矢!
嗖!嗖!嗖!
它们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如同长了眼睛般,狠狠扎进了张维握枪的右手手腕!贯穿伤!深可见骨!
呃啊——!!!
凄厉到完全不似人声、如同地狱恶鬼受刑般的惨嚎猛地从张维喉咙里迸发出来!剧痛让他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握枪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一松!
扳机被剧痛激发的本能狠狠扣动!
砰!
第三颗子弹射出!
然而,手腕被黄金箭矢贯穿带来的剧烈抖动,让枪口完全失去了准头。子弹没有射向我,也没有射向地面,而是斜向上,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打穿了天花板上吊挂着一捆粗壮、生锈钢索的、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属固定扣!
咔嚓…嘎吱吱…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扭曲和绷断的巨响骤然响起!
悬挂在张维头顶正上方,一块至少有十吨重、早已摇摇欲坠、布满裂纹的巨大水泥预制板,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带着毁灭性的重量和撕裂一切的呼啸风声,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天罚之锤,轰然坠落!阴影瞬间笼罩了张维因剧痛和惊骇而扭曲的脸!
不——!!!他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试图向旁边扑倒。
但一切都太迟了。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炸裂般的巨响!整个烂尾楼的地面剧烈震颤!如同发生了地震!
水泥碎块、断裂的钢筋茬口和浓密的、如同蘑菇云般的烟尘如同炸弹爆炸般向四周激射!强大的冲击波将我也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水泥墙上!
尘埃如同浓雾般弥漫,瞬间吞噬了张维的身影,也遮蔽了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预制板沉重地压在地面上的余震,在死寂中回荡。
7.
终局·寄生:微笑的倒影
一周后,市局大楼。
刑侦支队办公室,气氛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结案报告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上,我握着那支熟悉的黑色签字笔,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报告厚达数十页,详细、冰冷、逻辑严密地描述了刑侦支队长张维如何利用职务之便,精心策划并实施了七起连环凶杀案,如何巧妙地嫁祸给受害者江离(报告中隐晦地将其描述为被胁迫利用的精神不稳定者),最终在警方追捕过程中因烂尾楼结构老化发生意外,被坠落的预制板砸死(报告彻底隐去了青铜怀表和倒计时的部分)。江离则被定性为不幸卷入、试图反抗最终牺牲的无辜者。报告的逻辑链堪称完美,物证、人证(主要是我的证词)、尸检报告环环相扣,挑不出任何明显的纰漏。但只有我知道,这冰冷、客观、充满官方辞藻的文字背后,掩盖着何等惊心动魄、颠覆认知、充满了宿命和诡异的真相。
沈烬两个字,最终被我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耗尽全身力气的力道签下。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就在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
啪嗒。
桌上那个装着青铜怀表残骸的透明证物袋里,那块早已碎裂成几块、被血渍和泥污浸染得更加斑驳狰狞的破铜烂铁,毫无征兆地再次渗出了一点微弱的、却异常纯粹、如同液态黄金般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丝丝缕缕、如同烟雾般从证物袋的缝隙中飘散出来,无视物理规律,在我眼前凝聚、扭曲、旋转,最终强行挤入了我的脑海!
回溯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如同强行植入的电影片段,在我眼前展开:
一个幽暗、深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硫磺味和血腥味的地下洞穴。中心是一座用巨大、布满诡异扭曲符文和干涸暗红血迹的青铜铸成的祭坛。祭坛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江离,被两个同样穿着破烂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强行按着,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在那里。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的疯狂。一个身形佝偻、披着更加破败黑袍、脸上戴着木质鬼面的巫师,手持一柄同样刻满因果有偿篆文的森白骨制刻刀。巫师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如同千百只乌鸦在刮擦金属,带着一种亵渎神灵的韵律。然后,在江离一声解脱般的嘶吼中——用我的命…换他重生!换他…回来!我愿…永堕轮回!——巫师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刀,狠狠扎进了江离赤裸的、布满鞭痕的脊背!
剧痛让江离的身体如同上岸的鱼般剧烈抽搐,但巫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刻刀在皮肉上划出深可见骨、不断淌血的古老符文,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救凶手者,自承其孽。汝魂为钥,启门之隙。因果有偿,轮回…不息。
刻刀猛地拔出,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祭坛上那些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将江离的整个身影彻底吞没、溶解…只留下祭坛中心一点微弱、挣扎的金光…
办公室明亮的灯光重新占据视野,刺得我眼睛生疼。桌上的怀表残骸彻底黯淡,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毫无生气的破铜烂铁。冷汗早已浸透了我的衬衫,紧贴着冰冷的后背。
救他…是为了让我回来献祭自己的灵魂…开启轮回之门永堕因果…自承其孽
一股难以言喻的、透彻骨髓的冰冷和荒谬感,如同深海的水压,死死攥紧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救下的,究竟是谁我回来的,又是什么那个巫师最后的话…汝魂为钥,启门之隙…门后是什么
当晚,市局举行了盛大的结案庆功晚宴。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悠扬的音乐流淌,觥筹交错,赞誉和碰杯声不绝于耳。同事们脸上洋溢着破获惊天大案的轻松、自豪和卸下重担的喜悦,互相敬酒,笑声爽朗。我端着酒杯,站在人群的边缘,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却感觉自己和这热闹欢腾的气氛格格不入。江离最后望向警徽时那绝望而释然的眼神,张维被水泥板吞噬前那声充满不甘和恐惧的嘶吼,还有祭坛上江离被猩红符文吞噬的画面,如同三把烧红的烙铁,在我脑中反复灼烧、交织。
胸口沉闷得如同压着巨石。我推开厚重的、隔音良好的露台玻璃门,走到外面的栏杆处,想透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瞬间吹散了身上沾染的酒气和宴会厅的暖意,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露台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城市璀璨的、如同星河倾泻般的霓虹灯火在无声闪烁,勾勒出繁华而冷漠的天际线。
然而,就在冰冷的不锈钢栏杆上,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反射着城市幽微的光芒。
是张维的那块青铜怀表!
它怎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应该和那些水泥碎块、扭曲的钢筋一起,被当作建筑垃圾清理掉了吗或者作为无关证物封存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股不祥的预感,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入手依旧是那种异乎寻常的沉重和冰冷。
鬼使神差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冲动,我的拇指再次按下了那个熟悉的簧扣。
咔哒。
一声清脆的、在寂静露台上格外清晰的金属轻响。
怀表弹开。
昏暗中,我凑近了看。表盖内侧,那原本阴刻着因果有偿的地方,竟然覆盖上了一层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如同刚刚渗出皮肤的暗红色血渍!血渍之下,一行新的、同样用古老篆文刻下的字迹,清晰而狰狞,如同恶毒的诅咒:
轮回愉快,沈警官。门已开。
嗡——!!!呜——呜——!!!
刺耳、急促、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不是一辆,而是十几辆!警灯刺目的红蓝光芒如同疯狂舞动的鬼魅,瞬间将宁静的夜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市局大楼下方瞬间被闪烁的警灯染成一片躁动的红蓝海洋!
紧接着,是螺旋桨高速旋转撕裂空气的巨大轰鸣!数架闪烁着红色航标灯的警用无人机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钢铁秃鹫,骤然掠过城市低空!巨大的旋翼搅动着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其中一架无人机下方悬挂的、功率巨大的探照灯,如同舞台追光灯般猛地打开,雪白、冰冷、如同审判之眼的光柱,精准无比地扫过市局大楼正下方一条狭窄、肮脏、堆满垃圾和废弃物的昏暗小巷!
雪白的光柱,如同天神的凝视,精准地定格在一个蜷缩在巨大绿色塑料垃圾桶后面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沾满污渍的白大褂,胸口别着一个小小的、反光的金属铭牌。
是陈法医!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到极致,脸上凝固着一种混合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景象的扭曲表情。他的颈动脉上,正深深地、精准地插着一柄警用制式的黑色战术格斗匕首!匕首的护手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只剩下刀柄暴露在外。大量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大半个肩膀和胸前的白大褂,在他身下的水泥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还在缓缓向四周扩散的、粘稠猩红的血泊!浓烈的血腥味似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能闻到。
无人机的探照灯光柱冰冷、稳定、无情地笼罩着这血腥的一幕。
就在那滩猩红粘稠、如同地狱之镜的血泊之中,清晰地倒映出市局大楼天台上方的景象。
倒映出我此刻站在露台栏杆边、向下俯视的身影。
然而,血泊中的那个我,嘴角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弧度,缓缓向上勾起,拉扯出一个绝对不属于我的、冰冷、玩味、充满了非人恶意和嘲弄的…微笑。
或者说…是顶着我的脸的…某种刚刚从门后爬出来的东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