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他永远找不到的她 > 第一章

我最后一次回头时,火焰已舔舐天际。
逃亡一个月,睡廉价旅馆、手机关机、永远戴着鸭舌帽。
我以为自己终于安全回到家门口。
却在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映入眼帘时瞬间冻结——
他从未放弃监视这里,而我差点自投罗网。
转身狂奔时,我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
1
胸腔里那颗东西擂鼓一样撞着肋骨,喉咙灌了砂纸般粗粝干疼,可我不敢停。背后,那辆黑色轿车的引擎声像野兽苏醒的低吼,撕裂了郊区傍晚虚假的宁静。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砸出慌乱的回音,一声声,追着命门而来。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用皱巴巴的现金换一张张不登记身份证的破床,枕着油腻的枕头,鼻子里全是劣质消毒水和霉斑混合的怪味。每个地方只敢待两晚,第三天凌晨必定在天亮前溜走,鸭舌帽压得遮住眼睛,手机电池板抠出来藏在袜子最底下。我怕光,怕摄像头,怕任何需要核对身份的瞬间,更怕梦里反复烧起来的那把火,还有小雅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我跑了。点火的时候没犹豫,火舌窜上窗帘,吞噬那些肮脏的家具,我扭头就冲向她相反的方向。她说一起走,声音被爆裂声和我的决绝掐断。我不能回头,回头就是一起死。那地方像个坟,要么逃出去,要么烂在里面。但是我和她说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分开跑。
活着的欲望很强,强到能把那点石头般的愧疚死死按进胃里,消化成支撑我继续逃命的养料。我得活。活到回家。
家。现在它就在几百米后,可我回不去了。那辆黑色的车,像口冰冷的棺材,正好停在我家院门外那条熟悉的路牙子旁。它不该在那里。它就在那里。车窗贴了膜,黑黢黢的,但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那片浓重的黑后面,静静地,等着我。
心脏那一刻不是狂跳,是骤停。冰冷的电击感从脊椎一路炸到头皮。他果然没放过这里。他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像傻掉的飞蛾一样扑回这盏唯一的灯。
跑!
身体比脑子更快执行指令,几乎在视线与那团黑色发生碰撞的同一微秒,我已经猛地拧身,双腿爆发出自己都惊骇的力量,向着来路反冲出去。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闷响,还有引擎被粗暴发动的轰鸣。
风割着耳朵。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我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摆动双臂,蹬地,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垃圾箱的腐臭扑面而来,我也顾不上了。
车轮摩擦地面的锐声紧跟而至,他开车追进来了!这条巷子根本不够一辆车顺畅通过,侧镜刮擦墙壁的刺耳噪音令人牙酸,但他显然不在乎。
他是要在这里把我碾死!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四肢,却又逼出最后一丝潜能。我扑向一个堆放着废弃建材的角落,几乎是滚爬过去,身后哐一声巨响,车头狠狠撞散了那堆木板和砖块。
减速的刹那,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往巷子深处钻,那里更窄,机动车绝对进不去。
车子停了。驾驶座的门猛地打开。
脚步声。沉穩,快速,不疾不徐,像是笃定的猎人走向已中陷阱的猎物。
我魂飞魄散,拼命往前跑,巷子尽头是一堵矮墙,我手脚发软地翻过去,摔在另一边的地上,顾不得疼,爬起来又是一阵疯跑。直到冲出这片居民区,一头扎进最近的一个小型超市。
冷气和人声瞬间包裹过来。我缩在最里面的货架旁,浑身抖得像是得了疟疾,冷汗浸透了后背的T恤。透过超市的玻璃门,死死盯着外面街口。
没有人跟来。那辆车也没有出现。
他放弃了在那种几乎得手的情况下
不。他只是不想在可能有摄像头和太多目击者的地方动手。
我扶着货架,慢慢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把脸埋进膝盖。鸭舌帽还在头上,替我挡住那些偶尔投来的、好奇或漠然的目光。安全了暂时了可那个暂时像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家回不去了。任何一个曾经熟悉的地方都成了陷阱。我像个孤魂野鬼,从一個巢穴逃向另一个巢穴,而猎人永远知道下一片森林在哪里。
外面的天光渐渐暗沉,路灯次第亮起。超市里播放着软绵绵的情歌。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虚假。
我慢慢抬起头,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被夜色逐渐吞没的街道。
世界那么大,没有我的藏身之处。
引擎声好像还在耳朵里响。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刺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能停。
2
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相信那个满口谎言的青梅竹马,也不愿相信我和小雅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和小雅,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自习课上传递的纸条,操场上分享的耳机,放学后偷喝的一罐汽水。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心脏。
当我发现喜欢的人注视着的人是小雅时,心里不是没有酸楚。但我从未因此疏远她,因为她值得所有的美好。这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那个像影子般缠着他的青梅竹马。她仿佛是从他童年相册里走出来的幽灵,用一起长大的柔软丝线,不动声色地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粘稠的网。她看小雅的眼神从不露骨,只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才泄露出一点淬毒的针尖般的寒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些意外起初细小得如同蚊蚋,却精准地叮咬在小雅的生活里,也蛀空着我的信誉。小雅书包里被撕得粉碎、还带着奇怪污渍的作业本;体育课上那颗恰到好处松开的鞋带钉,让她在冲刺时重重摔破膝盖;更不用说那些飘散在走廊角落、关于小雅虚伪装可怜的窃窃私语,源头总隐约指向那个女孩身边的小圈子。
直到那次楼梯口的陷害。
那几乎是教科书般的表演。她算准了角度和时间,在我和小雅刚刚走上楼梯平台,而他正从下方拐角出现的那一刻,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柔弱地、一连串地滚下几级台阶。骨头磕碰在水泥边缘的声音沉闷得吓人。她蜷缩在底下,抬起头时,额角渗着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饱满而逼真。她颤抖地伸出手指,不是指向任何可能的方向,而是精准地、绝望地指向我,泣不成声:为…为什么推我……我只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然后,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有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和对脚下那个哭泣身影的全然心痛。
我和小雅都愣住了。小雅最先反应过来,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因为震惊而发颤:不是她!你相信我,我看到了,根本不是她推的!是她自己——
够了!他猛地甩开小雅的手,那力道让小雅踉跄了一下。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女孩,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再抬头看我时,眼神里的冰层之下是燃烧的怒火。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任性,有点小心思,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我心上,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我的辩解卡在喉咙里,被他眼中那堵坚不可摧的信任之墙撞得粉碎。无论我如何苍白地重复不是我,无论小雅如何坚定地、一次次地试图向他解释,甚至逻辑清晰地指出那个女孩摔倒姿势的蹊跷,他都只是用那种越来越冰冷的、掺杂着彻底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在他亲手构建的世界里,他的青梅竹马是永远需要保护、纯洁无瑕的白月光,而我,则是那个因为求之不得而心理扭曲、手段下作的疯子。我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伤害那个无辜者的原罪。
所以,当我和小雅同时失踪,这条他坚信不疑的逻辑链终于完美闭合。他根本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证据,甚至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怀疑——必然是我,这个因妒生恨的疯子,终于走上了极端,绑架了我求而不得的他所爱慕的小雅。
他像个被偷走了珍宝的巨龙,愤怒而盲目地守护着他认为的真相,动用一切力量搜寻我,监视我的家,坚信能找到我犯罪的蛛丝马迹,从而解救出小雅。
他甚至不会让脑海里闪过一秒钟这样的念头:那个他紧紧护在身后、深信不疑的无辜者,才是真正挥下棍子、将我们拖入黑暗,并将仓库门从外面锁死的元凶。他所有的愤怒和力量,都精准地指向了错误的坐标,成为了那个真正恶魔最完美的帮凶。
记忆中的画面支离破碎:黑暗,尘土,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小雅压抑的啜泣。那个女孩得意的脸,在送来的食物里下药……还有他在仓库外的声音,和那个女孩的低语。我意识模糊,只记得小雅用尽力气挪过来,无声地对我说:信你……
那是小雅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我挣开了绳索,找到那个打火机。火光燃起的瞬间,我选择了和小雅往相反的方向逃跑。我知道:必须有人逃出去,必须有人揭开真相。
如今,我逃出来了,却陷入更大的牢笼。家回不去了,熟悉的一切都变成了陷阱。那个执迷不悟的人守在我的归途,而真正的凶手依然戴着无辜的面具。
便利店的灯光冷得刺骨。我缓缓起身,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发红的眼眶。
推开门,夜风裹挟着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只是逃亡。
我要揭开真相,为了小雅,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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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夜色深处,仿佛还能听见引擎的低吼在远处回荡。但这一次,我迈出的脚步不再慌乱。
冰冷的夜风穿过我的身体,却没有带来丝毫寒意。我站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几步之外,看着他摇下车窗,那双我曾无数次在心底描摹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骇与无法置信。
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他的私人车库,门禁森严。我刚才明明还在外面,却瞬间就站在了这里,站在了他的车旁。
我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身体毫无阻碍地、如同穿过一层温热的水幕般,穿过了那辆黑色轿车的金属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脸色在车库惨白的灯光下,白得吓人。
我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又一次,缓缓地、无声地,穿门而出,站在车外。紧接着,再次穿门而入,重新坐在他身边。
就是这么进来的。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些空洞,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回音。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洪流冲垮了记忆的堤坝。
黑暗。浓烟。灼热到能融化皮肤的热浪。
还有小雅……小雅最后看我的那一眼,不是惊愕,不是失望,而是深深的、绝望的悲伤。我们的手曾那么努力地伸向对方,却终究被翻涌的火焰和倒塌的横梁彻底隔开。
逃跑不……我根本没有逃出去。
那所谓的逃亡一个月,那肮脏的小旅馆,那压低的帽檐,那攥在手里的皱巴巴的现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死后执念太深,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一个我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在努力求生,还在试图回家的梦。
原来,我早就死了。和小雅一起,死在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死在了他固执的偏见和他青梅竹马的恶毒之下。
车库里的空气凝固了。他僵在驾驶座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看着这个能随意穿透物质的存在。他的世界观正在眼前寸寸碎裂,发出无声的轰鸣。他沉默了,那是一种被巨大恐怖攫住所有声音的死寂。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无比心动、如今却只感到无尽悲凉的脸,缓缓开口,那些被死亡带走的真相,终于得以倾吐。
我喜欢你。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死寂的车库里,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听信了一个人的话……
我的面容开始波动,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搅乱。骨骼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皮肉像软蜡一样重塑。
……那个人说,只要我整容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会看我一眼。
我的脸变成了小雅的脸。那张阳光、善良,曾被我无比珍视的朋友的脸庞,此刻无比清晰地、诡异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照做了。很痛,也很傻,对不对顶着小雅的脸,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离开了所有人,去做了手术。恢复期很漫长,很痛苦,但都比不上……比不上小雅找到我时看我的眼神。
4
她站在我租住的廉价公寓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被背叛的伤痛。
为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照出我此刻可笑又可悲的模样。几个月来的委屈、孤独、被误解的愤懑,还有那被我死死压在心底、见不得光的嫉妒,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来。
为什么因为你什么都有!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得到……他的目光!而我呢我那么努力,他却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下!除了变成你,我还能怎么办!我几乎是嘶吼着,把这些肮脏的、扭曲的情绪狠狠砸向她。
小雅愣住了,呆呆地看了我几秒。我看见她眼眶迅速红了,但她没有哭,没有骂我,甚至没有反驳。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提着的、原本大概是带来给我喝的奶茶。
然后,她默默地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将那杯温热的奶茶,轻轻塞进了我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里。
给你买的,她的声音有些哑,却异常平静,你最喜欢喝这个口味。
那一刻,我所有尖锐的刺,所有伪装的愤怒,瞬间土崩瓦解。羞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握着手心里那杯温暖的奶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我们俩就那样一言不发地走到路边的长椅坐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悲伤,但还有一种奇异的、未曾断裂的纽带。塑料杯壁传来温暖的触感,吸管戳破封口的声音格外清晰。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我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棕色液体,声音干涩地开口:
其实……整完我就后悔了。
我看着自己的倒影映在奶茶的塑料盖上,那张既像她又不像她的脸,陌生得可怕。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是真的嫉妒你,我只是……太难过了……
我抬起头,想看向她,想告诉她我弄丢了自己,想乞求她的原谅——
5
——还没等我说完,我的声音把车库里的他和记忆中的我同时拉扯回最恐怖的现实,那张属于小雅的脸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显露出其下亡灵的惨白与痛苦,我们两个就被绑架了。
我的脸变回了我自己的样子,但充满了死亡的青灰和绝望。
就在那条街边,那辆面包车冲过来……然后就是黑暗,绳索,还有……我的目光穿透他,看向虚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仓库,……你那个‘纯洁无辜’的青梅竹马得意的脸。
你看,我近乎呜咽,灵魂都在颤抖,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跟小雅说一声对不起。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后悔了,我其实……从来都不想变成别人,我只是……只是太想被爱了。
我的脸再次扭曲、变化,变回了属于我自己的、原本的容貌。
你还是没有找到她。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那是来自亡者的审判,你盯着我家,你追捕我,你以为是我绑架了她,藏起了她……你像个瞎子一样,被那个真正罪恶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的情绪激动起来,车库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温度骤降。
她死了!我逼近他,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虽然他感觉不到我的呼吸——亡者没有呼吸,你看清楚!小雅死了!一个月前就死了!和我一起,死在那个仓库里了!被你那个‘纯洁无辜’的青梅竹马,活活烧死了!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尖啸出来的,带着积攒了一个月的委屈、愤怒和绝望。
我的脸在他眼前快速变幻,时而是我自己,时而是小雅,最后定格在我自己的脸上,但苍白透明,带着非人的虚无感。
灯光停止了闪烁,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冰冷的真相如同寒流,席卷了车库的每一个角落。我看着他眼中坚固的世界崩塌,碎裂成无法拼凑的残片。那滴滑落的泪,不知为谁而流,却洗不净已然发生的悲剧。
我的身体愈发透明,执念在诉说真相后开始消散。
就在我以为一切即将归于永恒的寂静时,我却淡淡地开口,声音飘渺得如同窗外渗进的夜雾:
你……不如韩昀。
他猛地一震,像是被这五个字刺穿了最后的心防。韩昀,这个名字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小雅曾经无意中对比时提及的、让他暴怒的标杆。
我顶着这张脸,我继续说着,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看向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去见过他。
6
见韩昀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冰冷的细雨。我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帽檐压得很低,刻意模仿着小雅走路时微微内八的步态,模仿她习惯性将碎发别到耳后的小动作,甚至学着她说话时尾音那一点点柔软的上扬。
我站在他公司楼下,等他出来。
他撑伞走近时,步伐沉稳,并没有立刻认出这具小雅的皮囊。直到我轻声唤他:韩昀哥。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总是锐利而冷静的眼睛,透过雨丝,细细地打量着我。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没有一丝疑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像一座大理石雕像。
我心底发慌,强装镇定,继续用着小雅的语气:我……我能和你聊聊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穿透雨幕,直接砸在我的伪装上:
你闹够了没有
一句话,七个字。
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我所有的模仿,所有的伪装,直抵内核——他认出的,不是我以为的小雅,而是皮囊之下,那个可笑又可悲的我。
他甚至没有质问,没有惊讶,只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冷静,宣告了他一眼看穿的事实。然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没有再多看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黑色的风衣下摆扫过潮湿的空气,没有丝毫停留。
伞下的我,仿佛被钉在原地。冰冷的雨水似乎渗进了血管里。
我知道,他把我认出来了。不是认成了小雅,而是认出了我。他清楚地知道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而是那个整容成她的、迷失了自己的可怜人。他甚至不屑于拆穿我的全部戏码,只是用一句闹够了没有,轻蔑地否定了我全部的努力和自我牺牲。
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比他的愤怒和厌恶,更让我无地自容。
车库里的他,听着我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复述那个雨天的遭遇,脸色比刚才更加灰败。他明白了你不如韩昀这句话里包含的全部重量。
韩昀能一眼看穿皮囊,直视灵魂的本质。而他,却被最拙劣的谎言蒙蔽了双眼,选择了相信虚假的表象,却将真实的求救和真相弃若敝履。他输掉的,不是家世背景,不是外貌才华,而是那份最基本的、洞察真相的清明和智慧。
我的身影几乎淡得像一层青烟,最后的执念似乎也即将散去。
你看,我几乎要叹息,连他都能一眼认出不是我……而你,守着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却连最基本的真假,都辨不清。
这句话,成为了最后的一击。
他瘫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我即将消散的身影,望着那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属于我的脸。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如同车库外深沉的夜色,彻底将他吞没。
而我已经不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