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雾与不速之客
林薇安决定逃离这座城市的那晚,遇见了江临夜。
初秋的夜莫名泛起浓雾,吞没了街灯与月光。江临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候车的林薇安身后,冰凉嗓音从雾霭中渗入她的耳膜。
你以为躲过狗仔,就能躲开‘它们’
林薇安惊叫一声跌坐在湿冷的地面,颤抖着回头。清瘦的年轻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面无表情地俯视她。
相信我,除非你逃到异世界,否则这间工作室就是你最后的避难所。
于是林薇安跟着这个神秘男人回到了她原本要逃离的工作室。顶层复式公寓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霓虹为她闪烁——巨幅广告牌上是她代言的高级珠宝,流光溢彩映照着林薇安三个鎏金大字。
当代最富盛名的珠宝设计师,时尚界的宠儿。
可她心知肚明,这一切从何而来。
更清楚这一切即将连本带利地收回。
江临夜在屋内快速巡视：契约截止的具体时刻
她声音发颤：明晚午夜零点...
男人颔首,不再多言,从背包中取出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用银粉封口的琉璃瓶,在门窗处布下神秘的图案。
晨光微熹时才在设计椅上小憩片刻。
林薇安彻夜未眠,望着他被晨曦柔化的侧脸迟疑道：你究竟是谁真的能阻止契约
江临眼睫未动：别打扰我休息。
天光大亮时,江临夜起身外出采购,临行前嘱咐：任何人敲门都别开,我有钥匙。
上午九点,秋阳正好,林薇安稍觉安心。
然而敲门声猝然响起,她屏息僵立。叩门声持续不断,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几乎崩溃：是谁
敲门声戛然而止。片刻,少年清澈的嗓音穿透门板：薇安姐,是我啊。不是说好今天取货吗我提前来了。
林薇安死死捂住嘴,指甲陷进掌心。
门外少年轻叹：姐姐要违约吗这可不符合您的身份呢。
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江临夜！他来了！
风声骤起,少年沉默片刻忽轻笑：原来请了猎魔人。
江临夜提着纸袋与门口少年对峙。
与他预想的狰狞模样相去甚远——白衬衫牛仔裤,额发微卷眼瞳澄澈,像是邻家念大学的乖巧少年。
但这只是皮相。
江临夜清楚看见他周身缭绕的黑雾。
是噬梦魔。
纸袋坠地,江临夜反手抽出鎏银短刃：来得真早。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少年委屈地扁嘴：设计师都这么对待客户吗我可是付了定金的。
刃尖银光流转：客户等我剥开你这张人皮,看看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我有名字！少年气得跺脚,叫我阿晞！
江临夜腕间发力：披着人皮的魇魔,也配拥有名字
阿晞眼眶骤红：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短刃微滞：我们见过
阿晞蓦然噤声,急退至门边咬唇：契约既成,必须履行！
门内传来林薇安压抑的啜泣。
江临夜步步紧逼,刃尖银芒大盛：总有解除契约的方法。
无解！阿晞眼底泛起血色,自愿签订的契约,凭什么反悔
刀锋触及心口的瞬间,阿晞周身爆出黑雾弹开利刃。门板轰然倒塌,林薇安眼见少年化作薄影覆来,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令她窒息。
银刃破空而至,阿晞踉跄落地,回头时瞳孔已彻底漆黑。
你伤了我...少年嗓音渐趋扭曲,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浓雾翻涌,少年如烟消散。
林薇安瘫软在地失声痛哭：我不该为了设计灵感召唤魇魔...那些获奖作品都不属于我...
三年前,她在设计瓶颈期循古籍召唤了噬梦魔,用梦境换取创作灵感。荣光与掌声让她几乎忘记——灵感终有代价。
江临夜站在原地,指节攥得发白。
2
旧信与不请自来
回到老街公寓时,巷口梧桐树下摆棋局的赵大爷眯着眼招呼：临夜,晨报捎来的！瞅见有个牛皮纸信封。
江临夜在生锈的信箱里摸索半晌,只摸出水电账单和超市促销册。秋阳正好,但门缝里渗出的寒意让他动作微滞。
钥匙转动瞬间,猎魔刃已滑入掌心。
啪嗒——
房门洞开,满地狼藉的客厅中央,阿晞正晃着腿坐在设计桌上,指尖挑着幽蓝火焰把玩着一个牛皮信封。
江临夜反手执刃冷声道：放下。
少年歪头笑得狡黠：米兰设计学院录取通知书。火焰倏地蹿高,别冲动呀,烧了可就...
刃尖垂下,江临夜声音淬冰：你想做什么
阿晞踢开脚边的碎纸片：都说要你付出代价了。跳下桌时颈间银链滑出——链坠竟是半片猎魔刃的残刃,来讨债的。
江临夜凝视那枚残刃瞳孔骤缩。
放心啦,阿晞随手抛过信封,才不学你们人类耍赖皮。转身时忽然捂住肩膀轻嘶——昨夜银刃造成的伤口仍在渗血。
满室狼藉忽然扭曲变形,腐臭气息被柑橘清香取代。少年蹦跳着拉开冰箱门,失望地撇嘴：猎魔人都吃露水吗
滚出去。
偏不。阿晞瘫在沙发上划亮火柴,火苗在指尖绽成蓝玫瑰,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年...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青烟消散,只剩茶几上渐熄的火柴梗。
江临夜弯腰拾起信封,录取通知的烫金字迹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手机震动,林薇安发来讯息：准备好的材料清单已发邮箱...您真的能解除契约吗
他回复材料寄到我公寓后,望着窗外梧桐出神。
三小时後,快递送来青铜箱。
开箱刹那江临夜唇角微扬——箱内除朱砂符纸外,竟有半枚与他颈间吊坠完全契合的猎魔刃残片。
黄昏时分屋内气温骤降。阿晞叼着棒棒糖出现在厨房时正撞见江临夜将最后一道符文刻入地板。
少年僵在原地,棒棒糖啪嗒落地：你竟然...
血色阵法在脚下亮起,江临夜站在阵眼平静道：以猎魔人之名,订立束缚契约。
你要和我交易阿晞眼底闪过难以置信,你知道代价...
话未说完已被拽进卧室。屋顶朱砂阵纹如星轨流转,江临夜反锁房门：解除林薇安的契约,或者永远困在这里。
阿晞撞上透明结界：混蛋！猎魔人居然用禁术！
对你这种擅闯民宅的恶魔不需要讲道义。
十分钟後,少年踹着结界咬牙切齿：延期二十年！最多等她自然老死再取走灵感天赋——但这些年所有设计成果都会消失！
江临夜拎起购物袋点头：成交。
门外传来闷哼：要草莓蛋糕！乳酪夹心的！
超市冷柜前江临夜犹豫片刻,最终将巧克力慕斯放进推车。回家时少年正趴在结界上戳泡泡玩,见到包装盒立刻垮脸：怎么不是草莓味
只有这个。
阿晞盘腿坐下啃蛋糕,忽然指着床头旧照：那是你母亲她颈链上的残刃...
江临夜猛地转身：你见过她
少年低头舔奶油：不认识。沉默良久忽然问,你恨我们吗恨恶魔吗
晚风卷起窗帘,江临夜望着照片轻声答：以前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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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
遇到个总讨蛋糕吃的麻烦精,他伸手抹掉对方鼻尖奶油,好像没那么恨了。
阿晞耳尖微红,忽然弹指将奶油点在他眉心：契约延期可以,但要每天给我做甜点！
夜色渐深时,江临夜接到林薇安电话。女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工作室被搬空了...但好像松了口气。
好好活着。他望着沙发上睡熟的少年压低声音,代价我来付。
月光漫过窗棂,阿晞在梦中蹙眉呓语：别走...
江临夜将毛毯盖在他身上,颈间残刃与少年银链悄然贴合,泛起微光。
3
残刃与往事微光
晨曦透过百叶窗,在阿晞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蜷在沙发里,睡颜安静得近乎乖巧,全然不见平日张牙舞爪的模样。江临夜拎着早餐进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塑料袋的窸窣声惊醒了浅眠的恶魔。阿晞揉着眼坐起,鼻尖微动：生煎包
巷口那家。江临夜将纸袋推过去,状似无意地扫过他颈间银链。那半枚残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与他贴身佩戴的那一片,显然同出一源。
阿晞吃得腮帮子鼓鼓,含混不清地嘟囔：别盯着看啦…又不是不给你。
说着竟真去解链子。江临夜抬手制止：吃完再说。
手机在此时震动,林薇安发来新消息：业内都在传我江郎才尽…但很奇怪,我反而觉得轻松。
附着一张铅笔草图,雏菊与星轨交织的设计清新灵动。
她本来就有天赋。阿晞凑过来看屏幕,呼吸扫过江临夜耳际,恶魔契约只是放大欲望,又不是无中生有。
江临夜侧身避开：你似乎很懂人类。
银链从阿晞领口滑出,残刃轻晃：活得久嘛。他忽然噤声,指尖抚过刃身上一道浅壑,这道刻痕…是你弄的
什么
十八年前,汇安街十字路口。
阿晞抬眼时瞳色转深,那场车祸里,有个女人用最后的法术击破了刃身…
江临夜猛地攥住他手腕：你当时在场
残刃突然弹起！
阿晞颈间残刃骤然发烫,幽蓝火焰腾起成箭矢形状指向西南。
少年脸色骤白：附近有猎魔人！猎魔人设下了陷阱——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青烟消散。
江临夜疾冲出门,残刃在掌心灼灼发烫,如同指引方向的罗盘。
旧纺织厂铁门洞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穿驼色风衣的男人正将鎏金弩箭对准跪地的阿晞,冷笑声在空旷厂房回荡：果然还留着标记…你父亲当年就该彻底销毁这孽障！
江临夜猎魔刃脱手疾射,铮然击偏弩箭：他的命是我的。
男人转身露出眼尾伤疤：江家小子弩机再抬,你可知这恶魔身上沾着你父母的血
阿晞在身后剧烈咳嗽,肩胛处黑雾翻涌难以愈合。
江临夜挡在他身前冷笑：猎魔人时候条例第三条——不得对受缚恶魔私刑处置。
束缚契约男人眯眼打量江临夜颈间银光,你居然学那些堕落的猎魔人,与恶魔共生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临夜悄然按下手机紧急拨号键。扩音器里传出电子模拟的警笛鸣响,男人啐了一口翻身跃窗而去。
阿晞脱力倒地,伤口渗出的黑血染透衬衫。江临夜撕开衣襟倒上朱砂粉,少年疼得蜷缩起来：…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江临夜手下力道却放柔,为什么不用瞬移
银链缠上他手腕,阿晞声音闷在臂弯里：猎魔弩锁定了空间嘛…忽然抬头瞪他,你刚才说我的命是你的嚣张什么呀！
染血残刃被拍进江临夜掌心。阿晞别过脸嘟囔：拿去研究！省得整天惦记我链子…
归途秋雨骤落。
阿晞裹着江临夜的外套蜷在副驾,忽然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雨刷器划出扇形水痕,江临夜注视前方道路：信什么
我没害过你父母。
少年指尖抠着安全带,那道刻痕…是你母亲为了保护我才划的。
急刹停在公寓楼下。
江临夜转头看他：说清楚。
车祸时她召唤了我…但阵法被猎魔人干扰反噬。
阿晞眼底泛起琥珀色微光,她临死前攥着残刃划下守护咒,把我推出了爆炸范围。
雨声敲击车窗,良久江临夜开口：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也没问啊！
阿晞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再说恶魔的话你们人类不是从来不信…
话未说完已被拥住。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江临夜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雨声：我信。
楼道灯暖黄照耀,阿晞趴在江临夜背上忽然笑出声：喂,你刚才是不是为我打架了
履行猎魔人职责而已。
骗人～你明明气得手都在抖…
再吵就把你扔下去。
蛋糕要双倍草莓！
夜半时分,江临夜在电脑前比对两片残刃的纹路。
沙发上的阿晞忽然梦呓：妈妈…
他敲键盘的手指微顿,起身为少年掖好毛毯。
月光下银链与颈链悄然贴合,拼合成半枚完整的猎魔刃。
4
银杏与旧梦残片
十月的银杏叶落满台阶时,江临夜收到了米兰设计学院的延期入学通知。
教务处的邮件措辞礼貌而冰冷,提醒他最晚明年秋季必须报到。
阿晞趴在地板上涂涂画画,碳素笔勾勒出江临夜垂眸阅读邮件的侧影：不想去就不去嘛,人类总是被规矩框住。
不像你们恶魔自在江临夜合上电脑,目光落在那张速写上——自己眉间皱痕被夸张成川字,画纸边缘却添了朵小蔷薇。
少年翻身坐起,银链从领口滑出晃荡：自在因为一道刻痕被猎魔界追杀了十八年,这叫自在忽然凑近屏息,你换沐浴露了雪松味比之前那个消毒水味儿好闻。
电话铃响打断对话。
林薇安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活力：工作室接到独立订单！虽然是小众品牌…但我想用本名重新开始。
这时背景音里传来一个男声提醒：林女士,药该喝了。
通话结束後,阿晞忽然扯住江临夜袖口：是那个姓周的医生！
三年前他妻子车祸成了植物人,当时找我做过交易…
鎏银怀表被塞进江临夜手心,表盖内层刻着契约日期——正是林薇安召唤恶魔的三年前。
秋雨初歇的咖啡馆。
周医生摩挲着茶杯苦笑：没想到还能见到契约的见证者。他无名指上戴着两枚婚戒,较旧的那枚明显是女款。
我妻子用声音交换我通过医师资格考试。
她说…反正平时总嫌我唠叨。
男人眼眶泛红,可现在我想听她再骂我一句都难。
阿晞在桌下轻轻踢江临夜小腿,手机屏幕亮起他刚发的消息：契约能改！用我的其他收藏换她声音！
江临夜按住蠢蠢欲动的恶魔：代价呢
少年撇嘴：就当随份子嘛…当年喜糖我还吃了两颗呢。
病房消毒水味被床头的花香味冲淡。
周医生颤抖着握住妻子枯瘦的手,唱起荒腔走板的求婚时自创的情歌。
床榻上女人的睫毛如蝶翅轻颤,干裂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阿晞突然拽着江临夜退到走廊,额头抵着他肩膀闷声说：不许看我。
肩头布料渐渐洇湿。
江临夜生涩地拍他后背：恶魔也会哭
是雨水！
阿晞抬头瞪他,通红眼角却坠着碎光,刚才出来时淋雨了！
夜色浸透公寓时,阿晞抱着枕头蹭进书房：做噩梦了。
江临夜从设计稿里抬头：恶魔也会做噩梦
梦见猎魔弩箭射穿你这里。
冰凉指尖点在他心口,少年声音发哑,还梦见…你母亲把我推出火海时背后的温度。
电脑屏幕幽幽亮着,两片残刃的扫描图正在自动拼接。
裂纹处浮现金色纹路——是古猎魔语刻写的守护咒。
阿晞忽然抽走江临夜手中的钢笔,在他虎口画下缩小版咒文：这样你就安全了。
墨迹很快渗入皮肤,江临夜反手握住他手腕：你更需要这个。
我才不怕！
少年挣开时T恤领口歪斜,露出心口处狰狞旧伤,反正死不了…
话音戛然而止。
江临夜指尖轻触胸口那道伤疤：怎么弄的
不记得了。
阿晞慌乱拉好衣领,可能是偷吃蛋糕被店家揍的
沉默在夜色里蔓延。
许久后江临夜开口：明天去公证处办监护手续。
哎
免得你又被猎魔人骗。
他转身敲键盘,耳根在屏幕光里微微发红,法律总承认契约有效性。
阿晞把冰凉脚丫塞进他毛衣下摆取暖时,窗外掠过巨大黑影。
江临夜骤然拔刀,却被少年按住手腕。
是迁徙的夜鸢。
阿晞指尖泛起蓝光,窗外传来羽翼拍打的渐远声,它们总在我难过时路过…
江临夜凝视他映着月光的瞳孔：现在难过吗
有一点点。
恶魔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因为想起人类寿命只有一百年。
晨光染亮天际时,拼接完成的猎魔刃全息图在屏幕旋转。刃身深处显出一行小字：
【双生之刃,以血为契,以心为锁】
阿晞用奶油在松饼上画笑脸：这个意思是——要两个人一起才能用哦！
江临夜抹去他鼻尖的奶油点在自己松饼上：绑定终身的意思
银勺哐当掉进果酱瓶。
少年红着耳朵尖大叫：是人类寿命的终身！不是我们恶魔的终身！
5
裂痕与淬火之夜
初雪落下的深夜,阿晞在客厅地毯上堆满古籍。
泛黄纸页铺展如羽翼,碳素笔迹潦草地标注着恶魔语与古猎魔语的对照翻译。
找到了！他赤脚蹦起来踢到了桌脚,疼得单脚跳时还挥舞着羊皮卷,‘双生之刃,魂血相融’后面还有半句——‘裂痕既现,命轨同承’！
江临夜从厨房端出姜茶,瞥见纸上灼烧出的焦痕：你用恶魔火翻译的
不然呢你们人类又看不懂真言符咒…阿晞忽然消音,盯着他左手虎口——昨日画下的守护咒正在皮肤下泛出金纹。
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
林薇安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响：周医生失踪了！他留纸条说去找猎魔人救醒他的妻子…
江临夜抓起猎魔刃时,阿晞突然捂住心口蜷缩。
他们用周医生做诱饵…别去…这是弑魔阵的波动…
玄关镜面陡然漾起水纹,浮现出周医生被铁链悬吊的画面。
风衣男人出现在镜中,手里拿着猎魔刃：想要他活命,就用恶魔来换。
阿晞突然朝周医生吼道：姓周的你是不是傻！你找的这群骗子根本不懂…
镜面轰然炸裂。
城市在雨幕中扭曲成巨大迷宫。
江临夜循着残刃灼烫的指引疾驰,副驾驶座上的阿晞正用指甲抠挖心口黑纹：疼死了…这帮混蛋加料了…
别乱动！江临夜单手控方向盘替他擦血,不是说恶魔不怕疼
现在怕了不行吗！
少年嘶气着抓住他手腕,万一我疼哭了多丢脸…
废弃天文台穹顶下,周医生被铁链吊在星象仪中央。
风衣男人脚下的弑魔阵泛着血光,另外五名猎魔人手持鎏金弩分立四周。
真是感人。男人踢了踢脚下昏迷的周医生,猎魔人为了恶魔背叛同道,恶魔为了人类自投罗网。
阿晞突然笑出声：谁说是来自投罗网的
他指尖蓝焰腾起,当然是来烧烤的——！
地狱火如巨蟒窜出地底,却在触及星象仪前被血色结界弹回。风衣男人举起手辉了一下：不认识你母亲的遗物了江临夜
穹顶投影仪突然运转,播映出十八年前车祸现场。
女人用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完阵法后,突然将残刃刺进心口：以我魂血…破！
风衣男人的惨叫与爆炸声重叠——当年干扰阵法的猎魔人竟是他！
她宁愿自毁也不让我得到恶魔…男人癫狂大笑,好在我记住了恶魔的气息——
阿晞突然僵住。江临夜猛然扯开他衣领,颈间的残刃与投影里残刃的形状完全吻合。
弑魔阵发动,鎏金弩箭如暴雨倾泻。
江临夜旋身将阿晞护在身下,虎口守护咒爆出炽烈金光。
不要！少年尖叫着掰过他下巴,契约第三条——共生同死！
染血的嘴唇狠狠相贴。
魂血交融的刹那,两人颈间残刃腾空合一,完整猎魔刃劈开血色结界！
地狱火裹挟着风雨席卷穹顶。阿晞在烈焰中悬浮,银发如月华铺展：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人
古老的恶魔语咒言震碎所有弩箭,猎魔人们七窍流血惨叫着倒在地上。
风雨渐息时,江临夜用完整猎魔刃挑断周医生的铁链。
返程出租车里,阿晞歪头靠着车窗假寐。
指尖悄悄勾住江临夜染血的手指,虎口处的守护咒已变成双生刃纹样。
喂。
少年闭着眼嘟囔,那个…亲你是为了渡魂血…
知道。
江临夜反手握住他,难吃死了。
胡说！我昨天吃了草莓糖…唔！
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后视镜里,融合的猎魔刃正在他们交握的掌间泛起温润流光。
6
长夜与草莓晨曦
猎魔刃融合的炽光尚未散尽,出租车已扭曲变形。
金属车顶如纸片般被撕开,暴露出悬浮于城市上空的巨大猎魔方舟。冰冷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检测到高危恶魔能量及猎魔人叛变行为,启动‘清道夫’协议。
阿晞将江临夜护在身后,银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猎魔议会的老古董们…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无数根鎏金锁链从方舟底部射下,江临夜挥动完整猎魔刃斩碎首波攻击,虎口双生刃纹灼烧出焦糊味：他们目标是你,快走！
才不要！
少年恶魔咬破指尖,以血在虚空画阵,说好要陪你活到一百岁的！
方舟核心区亮起熟悉的驼色风衣——死里逃生的风衣男人正将林薇安按在控制台上,猎魔刃残片抵住其太阳穴：放下武器,否则她先死！
阿晞瞳孔骤缩：你居然用人类当肉盾…
谁让她是你们的朋友呢
男人狞笑着拧紧锁链,林薇安颈骨发出脆响。
江临夜突然将猎魔刃抛向高空。
刃身在云层中绽开巨大全息投影——十八年前车祸真相完整播放：风衣男人如何干扰阵法导致爆炸,江临夜母亲如何用最后力气将恶魔幼崽推出火海。
议会知道你在找什么吗
江临夜冷眼看着方舟骚动,能赋予猎魔人永生力量的‘恶魔核心。
阿晞忽然轻笑出声。
他心口旧伤裂开,露出内里流转的星河光晕——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被强行缝合的能量核！
原来你们想要这个啊
恶魔少年歪头舔去指尖血,早说嘛,我留着也没用…
风衣男人眼中爆出贪婪精光：交出来！我就放了林薇安！
时空在刹那静止。
阿晞化作流光突进至控制台,徒手捏碎锁链的瞬间,风衣男人将猎魔刃狠狠刺向他心口能量核！
预想中的穿透并未发生。
江临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两者之间,徒手握住了锋刃——完整猎魔刃的另半截正从他掌心生长而出,与风衣男的猎魔刃碰撞出璀璨星火。
双生之刃的真正含义…江临夜染血的手指与阿晞相扣,是共享啊。
两人颈间银链应声断裂,融合的猎魔刃爆发出吞没天地的白光。
方舟能源核心过载爆炸,风衣男人在强光中灰飞烟灭。
晨光穿透烟尘时,林薇安在废墟中咳着血水醒来。
完整猎魔刃静静插在前方,刃身映出相拥的剪影——江临夜怀中的少年银发褪回墨黑,心口能量核已消失不见。
能量核呢林薇安哑声问。
换成更重要的东西了。
阿晞转身咧嘴笑,虎口双生刃纹熠熠生辉,比如某个人类的一百年。
三个月后的米兰设计学院报到日,江临夜在宿舍整理行李时摸到盒草莓蛋糕。便签纸画着嚣张笑脸：教室空调冷,记得穿外套！
同寝的意大利男生吹口哨：女朋友真贴心！
江临夜望向窗外。银杏树下,黑发少年正举着手机对他傻笑,屏幕亮着刚刚拍下的偷拍照。
夜空中有猎魔方舟的残骸悄然掠过。阿晞对着天际比了个开枪手势,转身时瞳孔闪过星河余晖。
——恶魔核心化作亿万光尘,正沉睡在每个曾被契约救赎的人类心口。
而守护他们的漫漫长夜,此刻才刚刚破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