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予我倾世温柔,许我一世长安。
却不曾想,温柔仅是他的一面。
另一面的他,眉眼结霜、语淬寒刃,厌弃与冷漠毫不遮掩。
我深陷其中,忽冷忽热的日子将我反复撕扯,几近成狂。
终于,在他又一次冷声斥我滚出去的那一刻,我骤醒深梦。
与其跟神经病彼此折磨。
不如独自美丽。
于是,我敛裙缓缓伏跪于皇上面前。
伊儿恳请,与太子和离,求父皇成全。
直到我发现他一个又一个秘密。
1
我是江鹿伊,当朝太子妃。
身为丞相府嫡女,我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外人眼中,我能嫁给本朝最尊贵的男子,是天大的福气。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夫君是个反复无常的疯子。
伊儿,过来。
今日的厉北辰又换上那副温柔似水的面孔。
他长身玉立于桃花树下,落英缤纷中,他的笑容比三月的春风还要醉人。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心里直打鼓。
谁知道这位爷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昨日在库房看见这个,觉得配你正好。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簪,白玉雕成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我盯着那支簪子,心里冷笑。
三天前,我不过碰了下他书房的砚台,他就冷着脸让我滚出去。
现在又来这套
不喜欢他挑眉,语气还是温柔的。
我扯出个假笑,怎么会,喜欢得很。谢殿下赏赐。
他满意地笑,亲手为我簪上簪子。
指尖划过我的头发,酥酥麻麻的。
我的伊儿,戴什么都好看。
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窝。
我浑身一僵,心里直骂娘。
又来。
又用这套美男计。
昨天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这种戏码,每个月都要上演好几回。
时而温柔得让我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子,时而又冷漠得让我想撕碎他那张好看的脸。
想什么呢
厉北辰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的眼睛。
今天的他,眸中盛着星辰,亮得晃眼。
我差点又被他骗了。
没想什么,我别开脸,就是在琢磨,殿下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是不是练过什么绝活
他怔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就数你牙尖嘴利。
呸!
又动手动脚。
他牵着我的手在院子里散步,等忙过这阵,带你去西山看枫叶。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就随口一提。
殿下居然还记得……我小声嘀咕。
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他突然停下来,格外认真地凝视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完蛋,又要着了他的道。
晚上他留在我房里,格外缠人。
温热的唇一遍遍落下,从眉心到锁骨,细致又虔诚。
指尖所过之处,点燃簇簇火苗。
我颤栗着,在他身下化成一滩春水。
他怕弄疼我,汗珠滴落在我颈间,滚烫。
哑着声一遍遍唤我伊儿。
动作又凶又温柔,把我一次次抛上云端。
唯独这个温柔的他,才会这样占有我,疼爱我一整夜。
让我沉沦,又怕我不够沉沦。
事后,他会说,伊儿,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去他的清醒,这一刻我只想沉沦。
2
然后第二天清晨,我就被狠狠打脸。
我醒来时,身侧的床榻早已空凉。
宫女战战兢兢地回话,说太子殿下一早便去了书房处理政务。
我压下心头那点不快,亲自下厨做了他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
殿下,臣妾做了您爱吃的点心。
我推门而入,语气轻快。
厉北辰端坐于书案之后,墨发高束,侧脸线条冷硬。
我走近几步,将精致的瓷碟轻轻放在桌案一角,殿下尝一块吧,是刚出锅的。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冷冽如腊月寒冰,冻得我浑身一僵。
谁准你进来的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我愣在原地,臣妾……做了点心。
拿走。他垂眸继续批阅奏折,语气肃冷,我不饿。
我站着不动,火气蹭蹭往上冒。
昨天还又抱又亲的,今天就这副德行
还有事他不耐烦地抬眼,眸中尽是疏离。
殿下昨晚说,要带我去西山...我咬着后槽牙提醒他。
他冷笑一声,西山孤忙得连安寝的时间都不够,哪来的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我的心沉到谷底。
果然,又来了。
那殿下先用些点心吧,我这就走。
我强压着火气。
他突然抬手,把碟子扫到地上。
点心滚了一地,碟子摔得粉碎。
我说了不吃!你是聋了吗
他霍然起身,眼中燃着骇人的怒火。
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厉北辰!你个混蛋!
我怒喊,我真是受够你这阴晴不定的鬼样子了。
说完,我狠狠一甩袖,转身就走。
砰地一声甩上门,把他那张冰块脸隔绝在身后。
一路冲回自己的寝殿,我气得胸口发疼,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凭什么
一会儿把我捧在手心,一会儿又把我踩进泥里。
我江鹿伊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思来想去,我敢确定。
他绝对是有大病!
不行,我必须找人给他治治。
再这样下去,他没疯,我先疯。
3
我立刻回丞相府找我爹。
爹爹听完我的哭诉,眉头拧成了疙瘩。
竟有此事他沉吟半晌,殿下这般……确实异于常人。
连我爹这种老狐狸都觉得不对劲。
爹,您得帮帮我,找个靠谱的大夫给他瞧瞧。
爹爹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就悄悄送了一位号称神医的老先生进来,假扮成送菜的老仆。
我在厉北辰每晚必喝的安神汤里,加了十足的蒙汗药。
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喝下,然后倒在书案上昏睡过去。
我心里怦怦直跳,赶紧让等候已久的神医进来。
老神医搭上他的脉搏,闭眼凝神,摸了左手又换右手。
半晌,他松开手,重重叹了口气。
如何我急切地问。
脉象上看,殿下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我的心沉了下去,那他是怎么回事
依太子妃方才转述的症状来看……老神医捋着胡须,面色凝重,倒很像是古籍中提及的‘双心症’。
双心症我一愣,这是什么病
此非身体之疾,乃心病。神医看着我,目光深邃,心病,自然需心药医。
心药
我急忙追问:具体要怎么做用什么药您说,我一定想办法找来。
神医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心药何方,如何用,老朽也不知。或许,只能靠太子妃自己细细揣摩了。
我:……。
这确定是神医,不是神棍
送走神医,我坐在窗前,心里一团乱麻。
我该怎么给他下这味心药
我夜不能寐,翻来覆去地琢磨。
对他更好更体贴
把他当易碎品一样捧着
可那个冷漠的他,我只想狠狠把那死人脸揍一顿啊!
直到几天后,我无意间听到了两个老宫女的闲聊。
殿下书房里那幅美人图,真是珍重得很呢,日日都要擦拭。
可不是嘛,据说是殿下少时心仪的一位姑娘,可惜早已嫁为人妇……
唉,殿下那般重情的人,怕是至今难忘吧……
可不是,听说,咱们这位太子妃娘娘,就是与那位姑娘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
所有碎片骤然拼凑在一起。
他那突如其来的温柔,眼中偶尔闪过的恍惚和悲伤,透过我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原来如此。
原来那味心药,根本不是我。
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那一刻,我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我倾尽所有真心,不过是在扮演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幻影。
4
我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径直冲向书房后那间从不让我靠近的暗室。
砰!
门被我用力撞开。
刹那间,满墙的画卷映入眼帘,密密麻麻,扑面而来。
每一幅画上都是同一个女子,或浅笑低眉,或翩然起舞,或凭栏远眺。
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张脸……
我颤抖着伸出手,扯下离我最近的一幅。
画中人身着一袭鹅黄衣裙,倚在杏花树下,笑靥如花。
是我的表姐,汝阳郡主。
如今,已是四皇子景王的王妃。
竟然是她。
原来如此。
难怪当初议亲时,眼高于顶的太子,一听说对象是我,竟毫不迟疑地应下。
原来,并非对我江鹿伊有什么情意。
不过是看中了我这张脸,与他心中那轮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有着七分相似。
我一直以来感受到的片刻温存,全是偷来的,是沾了别人的光。
而那反复无常的冷漠,才是他对我这个正主,最真实的态度。
呵。
巨大的悲愤和屈辱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我淹没。
谁准你进来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冰冷的怒喝,滚出去!
厉北辰站在门口,面沉如水,眼神阴鸷得骇人。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呵。
滚我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幅画撕成两半。
你干什么!
他瞳孔猛缩,疾步冲过来想要阻止。
可惜已经晚了。
积压已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疯狂撕扯着满墙的画卷。
刺啦!刺啦!
丝帛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刺得人耳膜生疼。
那些巧笑嫣然的容颜,在我手中化为片片飞蝶,零落满地。
住手!江鹿伊你给我住手!
他暴怒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下一息。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颊上。
火辣辣的痛感骤然蔓延开来。
我偏着头,怔愣在原地。
他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动手,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的脸上很痛。
但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邪火,却被这一巴掌彻底打灭了。
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我慢慢转回头,直视着他震惊的眼眸,声音异常平静,太子殿下。
他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们和离吧。
说完,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无视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决绝地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5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丞相府。
爹娘见我这个时候突然回来,鬓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指痕,都吓坏了。
伊儿,这是怎么了
母亲急忙迎上来,声音里满是担忧。
看着双亲关切的面容,我所有强装的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
爹,娘……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要和离。
我将事情原委哭着说了一遍。
父亲听完,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母亲心疼地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离,必须离。我的伊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纵使他是太子,也绝不能受这等屈辱。
那一刻,所有漂泊无依的委屈仿佛终于找到了港湾。
我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痛哭了一场。
直到眼泪流干,哭声渐歇。
心头反而变得一片清明。
我起身,净面,挽袖,研墨。
铺开一张素笺,笔下没有丝毫犹豫。
和离书
愿太子殿下,另聘高门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写罢,我吹干墨迹,仔细将信笺装入信封。
来人。
娘娘。侍女小瑶应声上前。
把这封信,送去东宫,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我顿了顿,语气决绝地补充道,从今往后,东宫送来的一切东西,都不必再拿到我面前了。
小瑶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恭敬地低下头:是,娘娘。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知道。
我和厉北辰,到此为止了。
曾经为他跳动的那颗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死了。
6
我在丞相府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外头风平浪静,仿佛太子妃闹和离这种石破天惊的大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猜,大概是厉北辰动了手脚,把消息死死压在东宫的高墙之内。
随他吧。
我懒得去揣测他的心思。
反正,我已经打定主意。
皇上和皇后娘娘是看着我长大的。
尤其是皇上,曾亲口对我说,伊儿,将来若受了委屈,或是觉得北辰那小子待你不好,尽管来告诉朕。朕绝不勉强你,定为你做主。
君无戏言。
有这句话托底,我心里踏实得多。
眼下,我只想在家陪着爹娘,赏花喝茶,睡到日上三竿,把在东宫那些担惊受怕、患得患失的日子都补回来。
这逍遥日子还没过够,那个温柔的太子,就阴魂不散地找上门来。
那夜。
更深露重,我早已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我猛地惊醒,借着朦胧的月光,赫然发现床榻边竟立着一个黑影。
谁!
我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呼救,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捂住了嘴。
伊儿,是我。
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
是厉北辰。
即使是温柔的太子,他那双总是盛满星辰的眸子里,此刻浸满悲伤和脆弱。
我被他用力抵在床榻之上,锦被滑落,寝衣单薄,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剧烈的心跳。
伊儿,
他俯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哀恳道,你为何要离开我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痛苦,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几乎要让我的心防再次瓦解。
差一点……
就差一点我又要沉溺进这虚假的温柔里。
但那满室破碎的画像、脸颊上仿佛还未散尽的刺痛,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我用力挣开他的禁锢,猛地翻身下床,迅速退到安全距离。
我声音疏离,太子殿下,你我如今已不再是夫妻。这深更半夜,擅闯女子闺房,实在有违礼数,请您立刻离开。
他却像是没听见我的逐客令,一步步逼近我。
月光勾勒出他俊朗却憔悴的轮廓,眼底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
伊儿……
他忽然从身后猛地抱住我,将我紧紧锁在他怀里。
他恳求:别走,伊儿,我只剩下你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浑身一僵,一时竟忘了挣扎。
什么叫只剩下我
那满室的汝阳郡主又算什么
一想到那些画,所有的犹豫瞬间被冰冷的嘲讽取代。
我冷笑出声,太子殿下莫要说笑了。怎么是找不到比我更像的替身吗还是觉得戏弄我特别有趣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暴怒,会再次露出那副冰冷嫌恶的嘴脸。
但他没有。
身后的怀抱甚至更紧了些。
他缓缓地将我的身子转过去,迫使我面对他。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全部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
我的心,没出息地软了一瞬。
就在我晃神的刹那,他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腰,不由分说地俯身吻了下来。
他的唇瓣微凉,也炽热。
这个吻温柔得令人心碎。
他细细碾磨着我的唇瓣,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那熟悉的龙涎香气充斥所有感官,才猛地惊醒。
我竟然又差点沉溺在他的虚假温柔里。
我狠下心,用力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咬了下去。
嘶。
他吃痛,闷哼一声,终于松开我。
我趁机猛地推开他,怒斥,厉北辰!你这个混蛋!你快滚出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
黑暗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深的凝望我。
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似乎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上前一步,眼神痛楚而缱绻。
伊儿,他哑声开口,你等我。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我有一瞬的茫然。
等等什么
难道他以为,我还会傻傻地留在原地等他吗
真是可笑至极。
我用力关上门。
厉北辰,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太迟了。
7
这几日,父亲似乎格外忙碌。
书房的灯常常亮至深夜。
我虽不过问朝政,却也嗅到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父亲身为丞相,向来明哲保身,不涉党争,想来应能安然度过。
只是见他疲态日显,我终究心下不忍。
这日,我特意炖了盅参汤,想为他送去。
端着汤盅走到书房外,却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压低的声音。
此事,万万不能告诉伊儿。
我的脚步倏然顿住,下意识隐入廊柱的阴影里。
接着,是父亲沉重疲惫的回应:嗯。探子传回的消息,应当无误。景王怕是要利用汝阳,对太子下手。
汝阳母亲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她可是景王的王妃!景王怎会如此狠心,用自己的妻子做饵
权势面前,夫妻情分又算得了什么父亲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
无论他们谁胜谁负,我都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正好,伊儿也要同太子和离,我们只当不知晓便好。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景王要利用汝阳姐姐杀厉北辰
手里的汤盅变得滚烫,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我失魂落魄地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的院落。
汤盅放在桌上,我却只是呆呆地坐着,脑子里一片混沌。
眼前闪过的,全是厉北辰的脸。
那个温柔地为我簪上玉簪的他。
那个在夜色里紧紧抱着我的他。
天那个吻我时,眼中盛满破碎和悲伤的他。
我终究是爱他的。
就算要和离,就算从此形同陌路,我也从未想过要他死。
无论如何,我得去告诉他。
至少,要让他有所防备。
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
8
趁着夜色浓重,我换上一身深色衣裙,一路疾行,再次回到东宫。
远远地,便看见书房的那扇窗棂,依旧透出昏黄的光亮。
他还未安歇。
我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外,心跳得厉害。
深吸好几口气,才终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他冰冷淡漠的声音。
我推门而入。
他正伏案疾书,闻声抬眸。
当看清来人是我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被更深重的冰寒覆盖。
是你他放下笔,语气疏离,你的和离书,孤收到了。
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孤,允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泛起尖锐细密的疼。
我强压下喉间的哽塞,挺直脊背,殿下放心,我说完这件事就走,从此你我,永不相见。
他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冷冽。
我迎着他那能将人冻伤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景王欲利用汝阳郡主设局,对您不利。请您务必当心。
他沉默了。
良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若是汝阳相邀,他轻轻地说,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没有看我,孤便会去。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知是万丈深渊,为了白月光,他也心甘情愿纵身一跃
简直是荒谬。
我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忍,所有挣扎着跑来报信的举动,在这一刻都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我去你丫的。
你活该去死,纯贞烈男。
我冷冷地盯着他,好自为之。
说完,我决绝地转身,大步离开。
再也没有回头。
只是在走出书房门,踏入冰冷夜色的那一刻,眼角终究还是忍不住,一片猩红。
9
我走到半路,心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凭什么
他把我当替身,我还要巴巴地去提醒他送死
我猛地停下脚步,抬手摸向发间。
那支海棠玉簪冰凉刺骨,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要把这破玩意儿还给他,狠狠砸在他那张死人脸上。
这么一想,我立刻转身,气势汹汹地往回冲。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竟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还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凑到门缝边。
只看了一眼,我就像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书房里……
竟然有两个厉北辰。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穿着同样的太子常服。
可气质却天差地别。
左边的那个,面色冰寒,眼神偏执。
他声音冷硬:是陷阱又如何若是汝阳让孤去死,孤便去死!
右边的那个,眉头紧锁,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焦急和痛心。
他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你清醒一点!她早已是景王妃了,而且你还有伊儿,你为何要一次次伤她的心
左边的厉北辰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却更快地被执拗覆盖,我不爱她,我从未爱过她,我心里只有汝阳。汝阳在景王府根本不幸福,孤必须去救她出来!
你这是去送死。右边的厉北辰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左边那个的衣领,景王布下天罗地网就为杀你。伊儿她不惜冒着风险回来告诉你,你却那样对她。
左边那个忽然冷笑一声,她是为了你这个太子来的,不是为了我。杀我便杀,这个破太子,我早就不想当了!
这时,两人同时察觉到门口的动静,猛地转头看来。
四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我彻底懵了,嘴巴微张,傻傻地站在那里,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他们脸色同时大变。
右边的那个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地将我拉进书房,反手栓紧门。
放开我!
我这才回过神,用力甩开他的手,惊恐地后退两步,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到底是谁怎么回事!
温和的厉北辰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有愧疚,有心痛,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直到这一刻,我才敢真正确定。
父亲找来的那个神医,果然是个神棍。
厉北辰哪里有什么双心症。
他分明是双生子。
另一个厉北辰,不,他应该叫厉南星。
我恍惚想起那个尘封的宫廷秘闻,本朝视双生子为不祥,恐动摇国本。
所以,这个叫厉南星的皇子,从出生起就被藏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
只有真正的太子厉北辰需要时,他才能以替身的身份,短暂地窥见天光。
那个会温柔对我笑、会紧紧拥抱我、会因为我而心痛的……
是厉南星。
而我爱上的,自始至终,也都是这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那个痴迷汝阳、对我冷若冰霜、甚至不惜为她赴死的……
才是真正的太子,厉北辰。
信息量太大,我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10
厉南星朝我走来。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
他伸手想拉我,伊儿,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我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涨。
是啊,他骗了我,骗得好苦。
我瘪瘪嘴,哼了一声:你的确是个混蛋。
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然后慢慢垂下去,眼神黯淡了几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虎视眈眈。
我叹了口气,冷然道,眼下的麻烦,我有办法解决。
厉北辰终于正眼瞧我,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说出我的计划。
不行。厉南星第一个反对,这太危险,你不能去。
不危险,如何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试图说服他,而且,此事,只能我去。
那也不行。厉南星抓住我的手腕,眼神坚决。
一旁沉默许久的厉北辰目光落在我身上,伊儿的计划,或许可行。南星,我们该信她一次。
他说完,竟不再多言,转身便推门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看着厉南星紧抿的嘴唇,那上面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痂。
是前日厉北辰强吻我时,被我气急咬破的。
鬼使神差地,我走上前。
抬起手,指尖拂过那道伤疤。
还疼吗我问。
他身体微微一僵,抓住我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不疼。伊儿,那个计划我绝不同意……
南星,我打断他,你想不想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
他握着我的手收紧。
我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前,南星,你让我守护你一次,好不好
他手臂骤然收紧,将我死死地箍进怀里。
忽然,他低下头,准确地攫住我的唇。
这个吻如同压抑千万年的火山,瞬间爆发,带着毁灭一切的热度和急切。
我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只能本能地回应他,依附他。
不知不觉间,我被放倒在小憩的矮榻上。
他的重量压着我,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心安。
微凉的手指探入我的衣襟,略带薄茧的指腹滑过肌肤,激起一阵阵战栗。
我轻哼一声,外衫不知何时已被褪下。
南星……我喘息着叫他的名字,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
我在。他滚烫的吻落在我的眉心、眼睑、鼻尖,最后再次封缄我的唇。
我模糊而深情地出声,我很庆幸,一直是你。
虽然过程曲折,虽然身份错位。
但幸好,与我相爱、与我亲密无间的,始终是这个温柔又隐忍的灵魂。
闻言,他闷哼一声,不再克制。
衣衫尽褪,肌肤相亲。
他每一次的触碰都带着无尽的珍视和渴望,每一次的深入都仿佛要将灵魂也一并交付。
轻微的疼痛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和灭顶的欢愉。
我们紧紧相拥,在欲望的海洋里沉浮。
汗水交织,喘息相融,小小的矮榻成了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方舟。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墙上紧密交叠、起伏律动的身影。
余韵未消,他仍舍不得退出,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汗湿的额头和脸颊。
伊儿……他嗓音暗哑,答应我,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我瘫软在他怀里,应了声,好。
11
翌日,街头巷尾,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同一件事。
太子妃,竟公然提出要与太子和离。
我被召进宫,凤仪宫内,气氛凝重。
皇后娘娘端坐在上,满是忧色,伊儿,你这是何苦呢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听母后一句劝,忍一忍,好不好
我垂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的皇上终开口,伊儿,此事绝非儿戏。朕再给你些时日想清楚。
我缓缓跪伏在地,是,父皇。
12
三日后,京中的流言蜚语发酵到顶点。
我独自一人,出现在景王府门外。
通报后,我被引进去。
景王厉景宸坐在花厅主位。
看到我进来,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玩味,稀客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门见山,我恨厉北辰,我要杀他。
景王挑眉,哦太子妃这是因爱生恨了
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冷笑一声。
景王脸上的笑容顿住,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仿佛要从我细微的表情里判断真伪。
我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眼中的恨意汹涌澎湃。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他。
景王低头看,眸光一闪,这是太子暗卫阁的令牌
我看着他,这是我的诚意。
半晌,景王向后靠回椅背,抚掌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本王有太子妃的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他答应得爽快。
我要见她。我冷声道。
景王脸上的笑容一僵。
沉默片刻,最终,他站起身:随本王来。
他引着我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外。
房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钥匙转动,锁扣弹开。
景王推开门,却没有进去,只是侧身让开。
我迈步走进去。
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窗边。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来。
果然是汝阳。
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此刻面色苍白憔悴,眼窝深陷。
她看到是我,先是一愣,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伊儿妹妹,对不起……
闭嘴!谁是你妹妹!
我猛地尖叫,如同疯了一样冲到她面前,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贱人!
我双目赤红,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祸水!你怎么不去死!
汝阳被打得懵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一把狠狠抓住她微敞的衣领,用力将她扯向自己,怒视她。
拉扯的瞬间,借着身体的遮挡,我藏在袖中的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地塞进她的衣襟内侧。
汝阳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了然地垂下眼睑,默默流泪。
我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疯狂模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完,我用力将她往后一推,看着她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然后,我转身,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13
三日后,便是乞巧节。
我将汝阳亲手所写的邀约帖,递到厉北辰手中。
厉北辰接过帖子。
我不禁感叹,他为了汝阳,果真什么都愿意。
连太子位都可以放弃。
厉南星站在我身侧,紧紧握着我的手。
他神色复杂,伊儿……
我转过身,抬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指尖流连在他的脸颊上。
别怕,南星。计划万全,我会小心的。
他猛地将我拉进怀里,手臂箍紧,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咳咳……
一旁的厉北辰看不下去,黑着脸干咳两声,语气却多了一丝温度,边往外走边说,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从厉南星怀里抬起头,撇撇嘴,切,他这是嫉妒!
厉北辰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勾起嘴角默默退了出去。
我重新埋进厉南星的怀里。
14
乞巧夜,月黑风高。
太子名下那处僻静的别苑,早早便被景王的人暗中围得水泄不通。
厉北辰如约而至。
他一踏入内室,便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汝阳!
他不顾一切地将汝阳紧紧拥入怀中。
怀中的汝阳一行清泪流下。
这时,我和景王从暗处的屏风后冷冷地走出来。
景王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脸上阴云密布。
好一对苦命鸳鸯。景王声音阴冷。
来人,给本王拿下。
话音未落,数名黑衣暗卫骤然出现,刀光凛冽,直扑厉北辰和汝阳。
厉北辰反应极快,猛地将汝阳护在身后,出手如电,瞬间便格开两把劈来的钢刀。
景王见状,眼中狠色一闪,厉声道:抓住王妃。
暗卫立刻调转目标,直取被厉北辰护在身后的汝阳。
刀锋凌厉,招招致命。
很快,汝阳被挟持,刀尖对准汝阳的脖颈动脉。
厉北辰无奈停手,也被黑衣人反手押住。
景王拿起酒壶,倒出一杯浑浊的酒液。
他冷笑,本王的好皇兄,你若乖乖饮下这杯酒,本王便考虑放她一条生路。
不要!殿下不要喝!
汝阳失声痛哭,挣扎着想扑过去。
却被暗卫死死按住,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她的脖颈,已然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别动她!
厉北辰目眦欲裂。
最终,他闭了闭眼。
孤喝。他声音沙哑,放了她。
他接过酒杯,在汝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厉北辰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这时,汝阳突然也猛地咳嗽起来,随即也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毒血。
景王大惊失色,猛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暗卫,汝阳!你怎么了你怎么也会……
我站在一旁,发出一声嗤笑,既然他们如此情深义重,黄泉路上,岂能让她独活这毒,我给她也备了一份。
你!
景王猛地抬头,满眼暴怒,毒妇!你竟敢骗本王我们说好的只杀厉北辰!
他如同被激怒的野兽,骤然放下汝阳,身形一闪,瞬间掐住我的脖子。
巨大的力道袭来,我一时间呼吸困难,脸颊涨红,双手徒劳地去掰他的手。
呃……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眼神疯狂,他们都……得死!哈哈……
景王怒极,手上力道加重,真要掐死我。
我突然抽出火折子,反手就往身后垂落的厚重帷幔上一扔。
火苗一接触到布料,轰一声,瞬间窜起烈焰。
你疯了!
景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得下意识松开了手,浓烟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反应极快,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就想往外冲。
我仰头大笑,状若疯癫,一起死吧!都给我陪葬!
贱人!本王先杀了你!
他彻底暴怒,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就朝我心口刺来。
这时,院门骤然被撞开。
林大统领身披甲胄,一马当先冲进来。
身后是无数手持强弓劲弩、刀剑出鞘的皇家侍卫。
奉陛下圣旨,将谋害太子、意图造反的逆贼厉景宸拿下。
冰冷的箭镞和刀锋,齐刷刷地对准错愕当场的景王。
景王刺向我的剑僵在半空。
他看着周围突然出现的重重兵马,视线落在我身上。
景王瞬间明白一切,咬牙切齿,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出卖本王!
火光冲天,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我微微一笑,现在才明白晚了。
15
景王眼看大势已去,他眼中闪过疯狂的狠戾。
他猛地一把将我拽回身前,冰冷的剑刃死死抵住我的脖颈,嘶吼:都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本王立刻杀了她!
剑锋的寒意刺得我皮肤生疼。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紧接着,一声闷响。
呃啊!景王猝不及防,猛地向前扑去,重重跪倒在地。
我惊魂未定地转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壮的蒙面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立在我身侧。
他一脚重重踏在景王的后心,将其死死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锐利如鹰。
却令我又熟悉又安心。
拿下逆贼!林大统领见状,立刻大喝一声。
侍卫们一拥而上,迅速将景王抓住。
16
翌日,宫中便传来消息。
景王厉景宸,公然谋害储君,证据确凿,已被皇上赐死。
而我知晓,真正令皇上起杀心的,远不止谋害太子这一条罪状。
景王不仅私藏大量兵器甲胄。
还从他贴身之处搜出那枚暗卫阁令牌。
景王到死都不知,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阁,背后真正的主人是皇上。
太子厉北辰不过是明面上的代管者。
景王竟敢将手伸向暗卫阁,其觊觎皇位、野心勃勃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这彻底触犯皇上最大的逆鳞,绝无宽恕可能。
又过几日,东宫传出消息。
太子殿下经太医全力救治,已脱离危险,身体正在康复中。
而同一天,没落的景王府也传出哀讯。
景王妃汝阳因伤势过重,兼之忧思过虑,已药石无灵,香消玉殒。
17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厉南星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身姿挺拔,更显俊朗非凡。
他紧紧牵着我的手,与面前的一对有情人相对而立。
厉南星看着厉北辰,和本该香消玉殒的汝阳,眼神复杂,兄长,这太子之位……
厉北辰释然一笑,用力握紧汝阳的手,那常年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暖。
这位置,本该就是你的。这些年,辛苦你了,南星。
他看向汝阳,如今,我终于可以卸下枷锁,和心爱之人厮守一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汝阳也温柔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感激:伊儿,谢谢你。若不是你那日冒险传递消息,又设计了这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我们恐怕难有今日。
厉北辰走上前,伸手用力抱了抱厉南星,声音低沉,弟弟,对不住。
我知道,他指的是让南星常年活在阴影里,替他承担风险。
包括之前那般伤害我。
厉南星回抱住他,语气释然而温和:兄长不必如此。若非阴差阳错,我也不会遇到伊儿。
他低头看向我,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里,溢满宠溺和爱恋,能与她相守,一切便都值得。
送走决心远离朝堂、携手云游四方的厉北辰和汝阳。
夕阳将我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厉南星忍不住低下头,温热的唇又要寻我的。
我笑着抬手,轻轻抵住他的唇,别闹,现在可不能让我太激动。
嗯他疑惑地挑眉,关切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我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小腹上。
因为这里住着小南星呢。你总这样,他该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