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惊魂
深夜,城市沉入一种粘稠的寂静,只有我桌前的台灯还亮着一小团昏黄的光。光晕下,稿纸苍白,我手中的笔悬停在上方,墨水几乎要晕染出一个不详的墨点。
我在写一个新故事,一个关于它在午夜走廊重复死亡的恐怖短篇。键盘坏了,只好用笔。笔尖落下,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过分的安静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写道：……脚步声在空荡的廊道再次响起,拖沓,粘腻,带着一种内脏破裂后的滞涩感。他知道,‘它’又来了。每一次循环,‘它’的死状都更为凄惨……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我停下笔,搓了搓手臂。窗外的黑暗浓重,仿佛有生命般挤压着玻璃。大概是咖啡喝多了,神经有些过敏。我试图这样告诉自己,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某种被窥视的感觉如附骨之疽。
就在这时——叩。叩叩。
敲门声。
极轻,极缓,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仿佛怕惊扰什么的犹豫,却又执拗地穿透门板。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个时间谁
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也许是听错了。是风刮动了什么东西吧。
几秒死寂。
然后,敲门声又响起了。这一次,更清晰,也更急切了些。叩,叩叩,叩叩叩。
像是指关节无力地、一次又一次地磕在木质门板上的声音。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我慢慢站起身,肌肉紧绷,一步步挪向房门。透过猫眼,外面是楼道昏暗的光线和扭曲的视野。
一片空荡。
我刚要松一口气——
一张脸猛地从下方窜入猫眼的视线范围！几乎紧贴着门板！
我吓得猛然后退,撞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张脸……苍白,扭曲,布满已经发黑干涸的血污和新鲜的、尚在流淌的艳红。头发黏腻地贴在额头和脸颊。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极致恐惧和一种……一种绝望的哀求。它们正直勾勾地,透过猫眼那小小的凸透镜,死死地盯着我！
开门……一个气若游丝、破碎不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夹杂着痛苦的抽气声,求求你……开开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都冻僵了。我不认识这个人！可他……他看起来……
让我进去……求你……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它……它又要来了……走廊……我又听到脚步声了……
走廊脚步声
我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这几个字眼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大脑！那不是我刚刚写在稿纸上的情节吗！
2
笔尖诅咒
恐惧压倒了一切理智。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是疯子还是……别的什么但我无法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我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个沉重、冰冷的身体就猛地倒了进来,重重摔在我的玄关地板上。
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更多的血从他嘴角涌出。他的衣服破烂不堪,浸透了暗红和鲜红,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仿佛被无形力量撕裂的伤口。他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触感冰凉粘腻,让我一阵剧烈的恶心。
是你……是你写的……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血丝,仿佛要脱出眼眶,我看到了……那个房间……纸……全是纸……上面是我的死法……
他的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求你！改掉它！求求你！我不想再死一次了！不要再让我死在那个走廊里了！！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一场最荒诞最恐怖的噩梦攫住。稿纸……我的故事……这个男人……是我笔下的那个受害者它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荒谬感让我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我看着地上这个奄奄一息、苦苦哀求的造物,胃里翻江倒海。是我……是我创造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对……对不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人类,我……我这就改！我撕了它！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书桌前,一把抓起那几张写满了死亡描述的稿纸。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此刻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我双手疯狂地用力,刺啦——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一遍遍地撕扯着,直到它们变成一堆无法拼凑的碎片,然后扬手扔得到处都是。
没了……你看……没有了！我喘着粗气,对着玄关的方向喊道,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故事没了！你不会再死了！
地上的人剧烈地咳嗽着,血沫喷溅在地板上。但他眼中那种极致的恐惧似乎稍稍消退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劫后余生的茫然。他抓着我的脚踝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力道。
就在这短暂的、死寂的间隙——
砰！！！
一声巨响猛然从窗外炸开！不是雷声,更像是某种巨大存在的愤怒咆哮,震得玻璃窗剧烈嗡鸣,几乎要碎裂！
紧接着,一个狂暴、非人的怒吼穿透玻璃,狠狠砸进我的耳膜,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不许停更！谁允许你撕掉的！读者在等着看下一章！！立刻给我写！！
是编辑的声音！但又完全不是那个总是催稿的、略带不耐烦的人类声音。这个声音里蕴含的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宛如天地规则般的恐怖意志！它不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整个夜空压了下来！
我瘫软在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绝望、更加凄厉的哀嚎,猛地抱住了头,全身缩成一团,疯狂地颤抖起来：不……不……又来了……它们生气了……脚步声……我听见了……它来了……啊——！！！
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3
维度窥视
因为,在我面前,那本已被撕得粉碎的稿纸碎片,突然无风自动,飘浮起来,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汇聚到书桌上,重新拼合成完整、洁白的一页。
而那支我刚刚放下的笔,自己立了起来。
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微微颤抖着,散发出一种幽暗的、不祥的光泽。
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自己抬了起来,朝着那支笔伸去。我的大脑疯狂地呐喊命令它停下,但我的手臂背叛了我,它像一截陌生的、冰冷的木头,精准地握住了那支笔。
不……不要……我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求。
但我的手已经握紧了笔。巨大的、冰冷的力量操控着它,拖着我的手臂,狠狠地在纸面上划动起来！
沙沙沙——
笔尖疯狂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写下我绝对不愿看到的字句：
……他躲进了作家的房间,以为找到了避难所。真是天真。黑暗中,那支书写命运的笔,缓缓调转了方向……
写下的同时,我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自身后凝聚。不是来自窗外,也不是来自地上那个已经吓傻的男人,而是来自……我握着笔的右手！
我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笔尖骤然停止书写,然后,握着笔的右手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意味,一点点地扭转！
笔尖那闪着寒光的尖端,一点一点地,坚定不移地,转向了我自己的脸！
朝向我的右眼！
不！！放开！放开我！我嘶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左手死死抓住右腕,试图阻止它。但右臂的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是我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纯粹的、外来的、冰冷彻骨的意志！它稳定地、无可抗拒地推进着。
我的眼球能清晰地感受到笔尖逼近所带来的微弱气流,冰冷的死亡预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就在那尖锐的笔尖几乎要刺入我瞳孔的刹那——
嗡——
一切突然静止。
不是外界的声音消失了,而是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在我眼前骤然拉远、扭曲、分解。书桌、稿纸、颤抖的笔、地上濒死的男人、我正刺向自己的右手……全都像浸了水的油画颜料一样融化、流淌开来。
色彩和线条疯狂旋转,重组。
我看到了。
不再是我的房间。
我是一个漂浮的点,置身于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广阔无垠的维度。上下左右皆是混沌的、流动的数据洪流和闪烁的观念星云。而在我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难以名状的存在。它的一部分,延伸出无数细微的、闪着光的触须般的结构,那些光须正连接着、操控着无数个……世界。
其中一个微小的、气泡般的世界里,正映照着我家房间的景象,像一个全息投影,纤毫毕现。而连接着这个气泡的几根光须,正微微颤动着。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几根光须回溯。
我看到光须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只……手。
一只正在敲击某种非键盘亦非纸笔的、发光界面的手。
视线上移。
我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
那个更高维度的生物的局部——那模糊的、笼罩在光辉下的轮廓,那沉浸在创造与操控快感中的、漠然的侧影……
那张脸。
我看到了。
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困惑、荒谬感,全都汇聚成一个冰冷的、足以撕裂所有认知的真相尖刺,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最深处！
那张脸……
是我。
那个正在书写我的故事、操控着我的痛苦、享受着读者反馈的更高维度的执笔人……
就是我自己。
砰！
4
弑神计划
景象骤然消失。
我重重地跌回现实的躯壳,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湿透全身。右手无力地松开,那支笔咔哒一声掉落在木地板上,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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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男人似乎也从短暂的僵直中恢复,发出微弱的呻吟。
编辑那恐怖的非人怒吼早已消失,窗外只剩死寂。台灯的光晕依旧昏黄,照着房间里飘散的纸屑和地板上的血迹。
一切都好像没变。
但一切都彻底改变了。
我知道刚才那不是幻觉。那是超越这层现实帷幕的、短暂却无比真实的一瞥。
我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先是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我故事的受害者,被更高维的我随意折磨玩弄的角色。他的恐惧和痛苦,如此真实,如此灼痛我的眼睛。
然后,我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地板上那支滚远的笔上。
黑色的笔身,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一个冰冷、绝望、却又带着奇异诱惑力的念头,如同深渊中探出的触手,悄然缠绕上我的心脏。
唯一获得自由的方式……
编辑的怒吼还在脑海回荡——不许停更！读者在等着！
读者的期待……更高维我的意志……这个循环……
我的目光从笔,移到那个颤抖的男人身上,再移到我自己颤抖的、刚刚差点刺瞎我自己的手上。
杀死……
我的呼吸停滞了。
空气凝固得如同巨石,压得人胸腔生疼。每一粒飘浮的尘埃都在那盏昏黄台灯的光晕下凝固了轨迹。时间被拉长,折断,发出无声的呻吟。
地板上,那个男人细微的、濒死的抽气声,是这绝对死寂里唯一的背景杂音,一下下刮擦着我的耳膜。
我的眼睛,却死死盯在那支笔上。
黑色的,塑料的,一支最普通不过的廉价中性笔。它静静地躺在距离我指尖大约一臂远的地板缝隙旁,像一条蛰伏的、沉睡的毒蛇。方才那欲刺穿我眼球的凶戾消失无踪,只余下一种惰性的、死气沉沉的平静。
可我知道,它里面睡着什么东西。
或者说,连着什么东西。
连接着那个……我。
杀死执笔的自己。
这六个字不再是抽象的概念,不再是疯狂的呓语。它变成了一颗冰冷的种子,落入我的心湖,瞬间抽枝发芽,长出黑色荆棘,缠绕勒紧,刺出鲜红的血珠,血珠又迅速冻结。
怎么办得到
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抗拒几乎将我吞没。自杀不。那不仅仅是自杀。那是……弑神。弑杀那个位于更高维度、书写着我的一切、视我为提线木偶的……我。
怎么可能
但……如果不可能,那刚才的窥视是什么那穿透维度的真相一瞥又是什么
我的视线僵硬地移动,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蜷缩着,像一只被车轮碾过又丢弃路边的动物。血还在慢慢从他身下渗出,扩大那摊暗红的面积。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倒映着天花板上那团昏黄的光晕,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种等待最终审判的麻木。
是我把他写成这样的。
是我的更高维,兴致勃勃地、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推入死亡的走廊。
而我的编辑,那个更高维的编辑,在为此欢呼,在催促更多的鲜血,更精细的折磨。
一股极致的冰寒,混杂着一种奇异的灼热,在我体内奔窜。胃部痉挛,我干呕了一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涌上喉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能。
我的目光回到那支笔上。
如果……如果笔能伤害这个世界的我……
那它,能不能……反过来……
5
绝地反击
一个近乎自毁的疯狂计划,如同电光石火,劈开我混乱的脑海。
我没有武器。我只有这支笔。这支连接着两个维度、既是刑具又可能是钥匙的笔。
那个更高维的我,正在书写。正在透过我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享受着这一切的戏剧张力。祂喜欢看挣扎,看恐惧,看绝望中的那一点点……反抗的苗头。
因为那会让故事更好看。
我会给你看的。
我会给你看最好看的反抗。
我的右手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积攒力气的、压抑的痉挛。我慢慢地,用左手支撑起上半身,动作滞涩得像一具生锈的机器。每一寸肌肉的移动都牵扯着无形的线,那些线另一端连接着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我朝着那支笔,伸出手。
极其缓慢。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指尖划过冰冷的空气,划过地板上一小片尚未干涸的血渍,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我能感觉到那注视。来自更高处,来自我无法触及的维度。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残忍的期待。祂在看。祂在等。等我这可怜的角色,下一步会做什么。是会崩溃会求饶还是会捡起笔,写下可笑的忏悔
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笔杆。
一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电流的颤栗感窜过我的皮肤。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攥紧了那支笔！五指收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几乎在同时——
我的右臂再次绷紧！那股外来的、冰冷的意志再次企图接管它！笔尖猛地一颤,就要再次调转方向,刺向我的喉咙！
但我比它更快！
在我的右手臂被完全操控前的那一刹那,我左手如同濒死者的最后挣扎,猛地抓住了自己右腕！两只手,属于同一个身体,却在进行着最残酷的角力！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突,汗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笔尖在我眼前疯狂颤抖,摇摆,离我的颈动脉只有寸许距离！冰冷的杀意和求生的炽热欲望在方寸之间激烈碰撞！
啊——！！！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是出于勇猛,而是源于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角力中,我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书桌腿上。
嗡——
剧痛和眩晕袭来。
眼前的景象再次开始闪烁、剥离、扭曲！
数据流的光芒闪烁,混沌的维度景象如同坏掉的电视信号般再次强行插入我的视野！
我看到了！那只握着发光界面的手！那个更高维的我的模糊轮廓！因为我的剧烈反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超乎剧情安排的角力,那轮廓似乎微微前倾,流露出更浓厚的兴趣！
就是现在！
在现实和更高维度的景象疯狂切换、重叠的这短暂瞬间,在我的意识几乎被撕成两半的痛苦中,我借着后脑撞击带来的疯狂和剧痛,发出了无声的、倾注了全部意志力的咆哮：
看着我！！！
然后,我攥着笔的右手,借着身体倒地的势头,不再抗拒那股刺向自己的冰冷力量,而是……顺着它！加剧它！
用尽我灵魂燃烧产生的所有力量,牵引着那只被双重力量操控的笔——
不是刺向自己的喉咙。
而是猛地向上！
向着那更高维度景象中,我的轮廓所在的方向！
向着那模糊的、似乎是面部的位置！
孤注一掷地！
狠狠地——
刺去！
6
自由黑暗
笔尖脱离了我的手指,化作一道微弱的黑色流光,没入了那片旋转扭曲的维度景象之中。
一切在瞬间静止。
现实的房间凝固。
更高维的景象也凝固。
我瘫在地上,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破碎的皮囊。眼睛死死盯着上方——那片普通人看来只是天花板、此刻却仿佛隔着毛玻璃映出另一个世界景象的空无之处。
时间停止了流动。
也许过了一秒,也许过了一个世纪。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来自无限遥远之处、又仿佛直接响彻在我脑髓深处的——
嗤。
像是笔尖,轻轻戳破了什么……又像是谁,发出了一声讶异的轻噫。
然后。
我头顶那片空无之处,一滴殷红的、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血,毫无征兆地、缓慢地、凝聚了出来。
它颤巍巍地,违背了重力规则,悬停了一瞬。
然后,滴落。
啪嗒。
正好落在我的额心。
冰凉。
粘稠。
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之外的古老气息。
我眼前的一切,房间,灯光,血迹,那个男人……开始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黯淡、消失。
最后映入感知的,是窗外那编辑的怒吼,但它也正飞速变调、拉远、扭曲成一种非人的、惊愕的、最终戛然而止的嘶鸣。
以及,更高维度传来的、一声模糊的、仿佛玻璃出现第一道裂痕时的……细微脆响。
咔。
黑暗。
彻底的、无垠的、温暖的、自由的黑暗。
拥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