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姝平定心绪,这才想起问:“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明日贵妃宴上,记得穿得鲜亮些。”陆铮眼光流转,有意无意打量起她的一身素裙。
“若因为出风头而失了根本,得不偿失。”姜云姝蹙眉道。
陆铮没再多说,起身离开。姜云姝看着他的身影没入夜色之中。他亲自来一趟,竟只是为了同她说这些?
着实奇怪。
进宫当日,姜云姝还是换了身娇艳的衣裙。
陆铮帮她多次,她自是没理由怀疑陆铮的劝告。
出府时,正好瞧见杜氏正立在马车旁,苦口婆心地同姜云柔叮嘱些什么。
姜云柔也与往日不同,衣着淡雅,倒平白添了几分温婉大气。
她此前让春桃去查过,贵妃素来不喜奢华,姜云柔如此,定是为了讨好贵妃。
可姜云柔哪里知晓,所谓的贵妃设宴,目的不过是替其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当朝的五皇子,陆洺选亲。
能够嫁给皇子是多少贵女梦寐以求之事,可放在陆洺身上,贵女们唯恐避之不及。
只因陆洺有虐杀之嗜,不少女子落在他手上,死的死,伤的伤。
贵女们纵然倾往荣华富贵,可更要紧的,是她们自身的命。
命都没了,还如何享福?
更何况五皇子心性不佳,并非皇帝最受宠的儿子。相较之下,她们更愿意将眼光投向其他皇子。
姜云姝收拢思绪,迈下台阶。
杜氏回过头来,语气不善道:“参加宴会的只你们姐妹二人,你要稳重行事,别再像从前一般欺负你妹妹,丢侯府的脸面!”
“欺负?她不生事,我自然不会欺负她的。”姜云姝满眼不屑,惹得杜氏更加怒火中烧。
杜氏正想着训斥一番,被姜云柔阻止:“母亲,您别生姐姐的气,入宫后,我定会好好看着姐姐的。”
杜氏心疼她识大体,一直瞧着她上了马车。
轮到姜云姝时,杜氏仿佛没瞧见,转身回府。
她如此不讲情面,倒省得自己客气了。
姜云姝坐定,马车缓慢行驶,她正闭目养神。
姜云柔忽而笑盈盈开口:“姐姐今日打扮得如此美貌动人,贵妃娘娘定会喜爱的。”
姜云姝岂会不知她的心思,红唇挑起讥诮:“妹妹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她的话意味深长。
姜云柔并未听出来,只觉得她是在嫉妒。
毕竟,她穿的这身衣裳虽素,却是用上好的云锦织成,宫里都未曾有几个娘娘用过。
姜云姝这是自知不上她。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行至宫门口,姜云柔抢先一步下了马车。
迎接二人的正是贵妃宫里的张嬷嬷。
“见过张嬷嬷。”姜云柔乖巧唤了声,倒叫张嬷嬷印象不错。
不过她并未多瞧姜云柔几眼,反倒是注意着姜云姝。
只见姜云姝晃悠悠下了马车,不仅没瞧她一眼,反而东张西望,似乎对皇宫充满了好奇。
张嬷嬷见她这番模样,沉下脸来。娘娘看中的人,怎么如此不知礼数?
莫非是她有意藏拙?反正她有娘娘口谕,正好来试一试这个姜云姝。
“二位小姐随老奴进去吧。”
张嬷嬷走在前方,姜云柔紧随其后。姜云姝则亦步亦趋,与二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其实,她们这等官家小姐是无需张嬷嬷亲自来迎接的。
贵妃之所以派张嬷嬷前来,是对姜云姝青睐有加,想选了她当五皇子的正妃。
至于其他前来的贵女们,不过是供五皇子挑拣的备选。
正因为如此,她必得在宴席上同陆铮坐在一处。
贵妃讨厌陆铮,五皇子更视陆铮为死敌。
若贵妃知晓她与陆铮关系亲近,必定会厌恶她。
至于姜云柔,她若真能凭本事获得贵妃青睐,那她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呢。
“汪!”
快行至贵妃宫中时,一头通体黑毛的恶犬突然跑了出来,直冲姜云姝而去!
姜云姝心中陡然一惊,后退了几步,本想直接出手,可念及今日情况,不得不忍下。
“啊啊啊!”
在那恶犬即将扑过来的刹那,她害怕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附近的宫人都被惊得跑来。
所幸恶犬并未咬上来,只不过是亲昵地舔了舔她颤抖的指尖。
姜云姝这才松口气,颤巍巍拍拍胸脯:“吓死我了。”
姜云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姐姐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胆子怎会小成这样?这若是面对敌人,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原本还以为这姜云姝有多厉害,不想竟是个绣花枕头。
姜云姝尴尬笑着,略显狼狈地拍去衣尘:“妹妹见笑了。”
姜云柔冷哼,不中用的废物!想来这番景象落在张嬷嬷眼里,张嬷嬷定会厌恶她。
届时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看姜云姝日后哪还会有前些日子的风光?
她偷偷观察着张嬷嬷的脸色,果不其然,张嬷嬷正面色阴沉地盯着姜云姝,心中越发不悦。
如此女子,绝配不上五皇子!
张嬷嬷将二人送至宴席上,便告退了。
贵妃正坐在梳妆台前,两个宫女替她梳妆,还有一个正替她按着腿。
听闻动静,她余光瞥了眼身侧:“如何?”
张嬷嬷垂眸:“娘娘,那姜云姝胆小如鼠,不知礼数,绝非五皇子良配!”
“呵。”贵妃望着铜镜中的绝美容颜,指尖轻抚鬓角,嗤笑了声:“她若真是如此,又怎会待在北蛮三年之久,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张嬷嬷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扶本宫过去吧,本宫,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姜云姝!”
宴席上,姜云姝环顾一圈,眼瞧着陆铮正散漫斜倚在座位上,依旧一身玄衣,周围站着不少前来讨好的贵族公子。
可他一个都不瞧,只无意识摩挲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扫视四周,那双丹凤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仿若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姜云姝心悸,忽地想到军营帐中,那鬼面将军也是如此随意靠在床榻之上,锐利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这舞跳得着实难看,是你自己死,还是本将军帮你?”
姜云姝咬咬牙,将内心的不适压下。
眼前的人是誉王,并非鬼面将军。
而她,也早已不是北蛮的俘虏了。
陆铮似乎有所觉察,稍一侧目,浅褐色的眼眸里赫然闯入姜云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