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月静子过得忙碌而痛苦,新的“主人”是个并不怎么照顾她的汉女,那是个大嗓门的主人,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了,但膀大腰圆,很有力气,而且说要做什么就立刻要去做什么。
静子是个不会拒绝别人的人,“主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去干什么。
她也像对待景玉大人一样对待新主人,去记住新主人的喜好。
但,新主人没有像景玉大人那样对待她。
“他说什么?你告诉他,就这个价,一点都不能少了!姑奶奶坐了那么久的船过来,不是听他说这种屁话!他要是不想做这笔生意,我现在就走,让他留在这儿吃屁吧!”
静子只能磕磕巴巴地传达新主人的意思,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小小的加工一下,把那些难听的话换一个方式说出来。
吃饭的时候,她会记得新主人的喜好,她记得新主人喜欢吃面条。
可当她再次送上面条的时候,新主人却抱怨道:“倭国真是没什么好东西吃,就面条还能入口!要不是在倭国,我才不吃这没劲道的面!”
静子茫然了。
她发现无论她怎么做,新主人都不会表现出对她的欣赏和偏爱。
她做对了事,新主人会夸她,可新主人不会指挥她。
这件事需要她自己去思考,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做,做对了,可能会被夸奖和涨工钱,但做错了,就要被骂,被扣钱,新主人从不会主动告诉她她需要做什么,因为新主人太忙了,每天都需要和许多人打交道,而她只是个译语人。
这两个月,静子忙得脚不沾地,但又和以前的忙不同。
以前,她是不用怎么思考自己要做什么的,景玉大人会不厌其烦的教她,告诉她该怎么做,在这样的关系中,静子得到了认可,这甚至抵过她前面十几年所得到的。
看啊,她对景玉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因为她做了这一切,所以景玉大人才对她这么好,对她这么温柔,甚至愿意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引领她。
而景玉大人那样强大,只要跟随这个人,她就能得到幸福。
景玉大人如果在她死的时候都没有抛弃她,那么这幸福就是永恒的。
新主人却不能给她这些,新主人似乎没把她当仆人。
她突然发现,她会的东西,其实大部分都对新主人没用,新主人不需要她做什么在她看来必要的事,新主人只需要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她得到更多的工钱,没做好,那么她就要被扣钱。
一切似乎都很简单,简单到让静子害怕。
就这么简单?她不用揣摩主人的意思,凭自己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本事,就能获得报酬?
可是在简单之中,也有让静子不安的复杂,她总是要不断动用自己的脑子,她要自己承担错误的结果。
好在这两个月她干得还不错,好在新主人对她很满意。
“这孩子不错,脑子聪明。”新主人这样对景玉大人说,“可惜生在倭国,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我说你啊,真要培养她,还是得带回青州,叫她好好上上课,我看她是学会了汉话,可想的还是以前的东西。”
当她回到周景玉身边的时候,她才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
就像找到鸟妈妈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