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摇头:“怎么会?廊下那点地方,我敢收这个价,中学生不去举报我?正票十块一张,我就收他们三块,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那你竟然肯带我分?”郑姐不信小二有这么好心,“你这小子,往日最滑头不过。”
小二嬉笑道:“我总有歇班的时候,我歇的时候,你挣了钱,也要分我一半。”
这倒勉强算是互利互惠,郑姐矜持地点头:“这倒不错,但你都是从哪儿把人放进来的?”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学生要来看戏,自然不能走大门。
侧门也不能。
好在这戏馆后头挨着民居,有一处小巷,学生们从民居小巷里绕过来,便能顺着小二提前安排的梯子翻过墙,落到一处亭台后头,那儿有个土坡,不怕摔坏人,再由小二领着,从平日里无人经过的库房过去。
廊桥离戏台隔着一个池塘,只有眼神极好的人才能看清戏台,不过声音很模糊。
只有年龄不到的学生才肯为了这个位子花上三块钱。
“蒲团?”药师奴被领到廊下,颇有些茫然地看着摆在地板上的蒲团。
同学连忙小声说:“哪里有椅子给咱们坐?也不看看地方多大,别抱怨,快坐吧!”
药师奴没说话,她坐下后才低头细思——钱阳这样的龙兴之地也有人敢阳奉阴违,可见似她这样的人未必少见,天下总有不信佛不信神的人,这出戏兴许不是写得她。
“正好赶上了,这是第七折。”同学十分兴奋,还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你吃不吃?这儿的东西都贵!”
“不必了。”药师奴,“多谢。”
她的眼神没有同学那样好,在龙化时,稍远一些她便辨不得别人的五官,看人都有重影,来了钱阳以后吃得好了一些,还有水果,眼神这才好了点,却还是看不清台上的人。
好在看戏都有戏本,两人合看一本,就着那模糊的人影,不清的人声,倒也能看个大概,听个热闹。
药师奴一目十行,她越看越心惊
台上唱得正热闹,旦角衣着破烂,领着人开城门献城。
同学小声说:“我正等这一段呢!菩萨婢是定要出将入相的!”
药师奴吓了一跳,万没想到同学竟然是站在旦角这一边的,可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心里知道,这所谓的“菩萨婢”绝无可能出将入相,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送到钱阳。
戏台上演得热闹,那旦角身段极好,是钱阳时下最受欢迎的女子身材,高而匀称,看着不算胖,但抬手的时候能看到肌肉的雏形,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辫子,唱腔也好,虽说药师奴不大听得懂。
她才不长这样。
药师奴甚至在心里点评了起来,这旦角一看就是自幼吃得饱肚子的,演菩萨婢忍饥挨饿的时候,竟然还能忍住把粮食让给兄长吃——人饿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哪里还记得什么母慈子孝,兄友妹恭?
更何况,让给兄长吃?兄长吃饱了能他们一家人活下去吗?
只有她能!
“菩萨婢不算坏人。”同学很为此感动,“她只是在那个地方没有出路,她要是出生在钱阳,哪里会这样?六岁去上小学,以她的聪明才智,说不准不到二十就能当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