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城中突然又有了瘟疫,林青芜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准备下山。
“这次带上我一起吧。”卫凌风抱着一篮子的草药,轻声开口。
“好。”林青芜笑了。
镇上的义诊摊刚支起来不久,便围了不少人。
林青芜耐心问诊,卫凌风便在一旁熟练地捣药、分装,偶尔递上银针,动作默契无声。
他喜欢这样的日子,平淡又知足。
临近晌午,药材短缺,卫凌风需回暂居的小院取一趟。
他独自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路过镇口那条清澈的河道时,几声惊慌的尖叫划破了宁静。
“孩子!我的孩子掉水里了!”
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童在水中扑腾,眼看就要被水流带向深处。
岸边的大人们乱作一团,却无人敢贸然下水。
几乎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本能,卫凌风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他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足尖在河岸石栏上轻轻一点,轻而易举地落入水中。
冰冷河水浸透衣衫,他却毫不在意,迅速游到孩童身边,把孩子抱到了背上,吃力地向岸边游去。
他把呛了水正哇哇大哭的孩子交还给千恩万谢的母亲,自己也浑身湿透,面巾也歪了些许,黏在脸上。
他正想低头整理,一只滚烫的手却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非常大。
“卫凌风!”
那声音无比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确认,猝不及防地传入他的耳中。
卫凌风浑身一僵,缓缓抬头。
果然是裴昭宁。
她瘦了很多,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都在发抖,正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真的是你……”裴昭宁彻底失去理智,直接伸手去掀他湿透的面纱,“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
面纱被粗暴地扯落,露出那张清瘦却依旧清俊的脸。
他手臂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旧伤疤也暴露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刺眼。
那都是她造成的,一道一道,刻在他身上,也刻在她心上。
“跟我回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或汗水,狼狈不堪。
“凌风,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去,我用一辈子补偿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她语无伦次,想要把他拽入怀中。
“放手!”卫凌风拼命挣扎,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对吗……”裴昭宁固执地不肯松手,她低三下四地恳求着,“求你,凌风,别再离开我……”
周围的百姓被这阵仗惊得远远围观,都在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过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这位姑娘,请放手。”
林青芜去而复返,快步上前,向来温柔的脸上此刻浮着一层薄怒。
她一手稳稳扶住被拽得脚步虚浮的卫凌风,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裴昭宁的手腕上。
下一刻指尖微微用力,裴昭宁顿觉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钳制。
林青芜把卫凌风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冷着脸反问:“凌风说了不认识你,为什么还要强迫他?”
裴昭宁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遍寻不得、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人,此刻正被另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
湿发贴着他苍白的脸颊,看向她的眼神里只有冰冷和厌恶。
可是看向林青芜时,他又会笑的眉眼弯弯。
后悔和绝望化成一把刀狠狠捅进了她的心里,痛得她几乎窒息。
她怔愣地盯着林青芜护着他的那只手,怎么会这么刺眼。
“我与他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裴昭宁忍不住怒吼。
“对他而言,你才是外人。”林青芜寸步不让,语气依旧温和,却无比坚定,“请你让开。”
卫凌风不愿再多看裴昭宁一眼,也不愿再听她说出任何一个字。
他轻轻拉了一下林青芜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裴昭宁脸色苍白地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青芜挽住他的手臂,用一种占有者的姿态,带着他转身离开。
而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走出去很远,直到拐过街角,再也感受不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卫凌风强撑的镇定才瞬间崩塌。
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别怕,”林青芜的手臂稳稳定地支撑着他,声音低沉而温暖,“没事了,有我在。”
这句话,简单却沉重,却给了他无尽的温暖。
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是离开裴府后,他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他把头埋在了林青芜的肩上,这一刻,他突然不害怕了。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全世界只有裴昭宁的暗卫了,他现在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