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终于被扑灭时,裴昭宁的十指已经血肉模糊。
她疯了一般扑向那片焦黑的废墟,玄色衣袍被火星烫出无数破洞,却浑然不觉。
“公主!危险!”侍卫冲上来阻拦。
“滚开!”裴昭宁双目赤红,一掌将人劈开。
她跪在滚烫的灰烬中,徒手扒开断裂的房梁。
烧焦的木刺扎进掌心,混着先前的伤口,鲜血顺着焦木滴落,在灰烬中染出一团团暗红的痕迹。
一块、两块……
十块、二十块……
她麻木的搬动着废墟里的木块,指甲翻裂,指节露出森森白骨。
可直到天边泛起了隐隐约约的亮光,除了几块焦黑的碎骨,什么也没找到。
“继续找!”裴昭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把整座公主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大雨突然倾盆而下,混合着天雷滚滚。
冰冷的雨水浇在裴昭宁身上,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她呆立在废墟前,玄色锦袍湿透,紧贴着消瘦的身形,整个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公主……”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撑伞上前,“卫公子恐怕已经……”
“已经什么?”裴昭宁猛的转头,眼神里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寒光。
管家吓得后退半步,硬着头皮道:“火势太大,人可能已经……化成一捧灰了……”
“放肆!谁让你胡言乱语!”裴昭宁一把掐住管家喉咙,将人狠狠掼在地上,“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惨叫声中,裴昭宁踉跄着跪回废墟。
雨水冲刷着灰烬,露出一点莹白的光。
她颤抖着拨开碎瓦……
是卫凌风常戴的那枚白玉冠。
玉冠完好无损,在焦土中莹莹生辉,仿佛是他留给这个世间的最后一抹色彩。
裴昭宁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冰冷的玉冠贴在心口,那里空了一个大洞,呼呼漏着风。
“公主……”卫承景跑来,金丝盘绣云纹履沾满泥水,“您怎么在这儿淋雨?快随我回去……”
裴昭宁缓缓抬头。
雨水顺着她的眉骨流下,那张总是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只剩面如死灰般的麻木。
“让开。”
卫承景僵在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昭宁,眼底一片赤红,面色灰败,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他强撑着笑容去扶她:“公主别这样,兄长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
“别碰我!”裴昭宁大声怒吼,失去理智的她一把掐住卫承景的脖子,“谁准你提他?谁准你穿他的衣裳!”
她盯着卫承景身上那件玄青色外衫,那是卫凌风最喜欢的颜色。
卫承景惊恐的瞪大眼,脸色涨红,艰难的喘息着。
侍卫们慌忙跪下:“公主三思!卫公子是无辜的啊!”
裴昭宁的手一点点收紧,却在卫承景翻白眼的瞬间突然松开。
她颓然退后两步,看着跌坐在地拼命咳嗽的卫承景,视线又模糊了:“是我冲动了,带卫承景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卫承景脸色煞白,眼眶含泪:“公主,你为什么突然变了,为什么这么对我……”
“三皇子说得对。”裴昭宁打断他,喃喃自语,“是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做错了太多事。”
她转身走向书房,留下满院噤若寒蝉的仆从。
玉冠在掌心硌出深深的血痕,心也已经痛到麻木了。
裴昭宁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拖入了无尽的深渊,四肢百骸只剩下无尽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