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逆鱼 > 第7章 铁盒深处的禁忌图卷

盒盖掀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水底淤泥腐朽和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谢舟几乎要咳嗽。他强忍着,目光死死盯向盒内。
腐烂发黑的绒布衬底上,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卷轴。
材质奇特,非纸非帛,更像某种经过特殊鞣制、极薄极韧的皮质,颜色是一种沉黯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深褐,边缘有些不规则的毛糙,似乎被水长期浸泡过,却又没有真正损坏,反而透出一种油润的诡异光泽。它被一根通样质地的、细细的皮绳松散地系着。
卷轴并不大,约莫成年人手掌长度。
谢舟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他伸出手指,指尖因为紧张和那盒子散发出的阴冷而微微颤抖。他触碰到那卷轴,入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和滑腻,仿佛触摸的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皮肤。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根皮绳。皮绳异常坚韧,打了个死结,费了他一点功夫。
深吸一口气,他屏住呼吸,缓缓地将卷轴在厨房油腻的桌面上铺开。
皮质卷轴展开时发出极轻微的、像是叹息般的摩擦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线条。
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线条。
是用一种深黑近乎发紫的墨迹绘制而成的,墨色沉郁,仿佛干涸的血。线条极其精细,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狂乱而执拗的力度,像是绘制者处于某种极度亢奋或恐惧的状态下勾勒而成。
这是一幅地图。
或者说,是一幅某种区域的平面图。
谢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了上面的轮廓——尽管扭曲、抽象,并添加了无数令人费解的细节和标记,但那蜿蜒的水道,那片巨大的、被特别加深涂黑的墨绿色区域…分明就是老黑潭及其周边错综复杂的水系!
但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地形图!
在这幅熟悉又陌生的地图上,老黑潭那片墨绿被无数细密的、扭曲的线条层层包裹,中心点被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螺旋符号覆盖,仿佛一个不断旋转下沉的深渊入口。潭水周围,标注着无数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奇异符号——
有的像是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窥探的眼睛;
有的像是扭曲蠕动的触须;
有的则是完全无法形容的、充记了亵渎感的几何图案,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而在这些符号旁边,还有一些更加细小的、用通样深紫色墨迹写就的标注。字迹狂乱潦草,却力透皮背,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急切和…狂热!
谢舟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辨认出那字迹!虽然更加癫狂,更加用力,但那骨架结构…是他父亲谢广深的字迹!
他猛地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那冰冷滑腻的皮卷上,屏息凝神地仔细辨认那些癫狂的标注。
“漩涡之眼,勿近!勿视!”
“水壁薄于此,常闻异响!”
“锚点?沉锚三日,线尽而断…”
“影巢(疑似)…数量…不详…”
“饵料…无效…需‘活引’?…”
“祂憩于黯流之下…”
“归途?无归途?!”
越往下读,谢舟的血液越发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神经。这些破碎的、癫狂的短语,拼凑出的是一幅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父亲根本不是在进行普通的钓鱼活动!他像是在…勘探?标记?甚至是在试图与这片水域底下那不可名状的存在进行某种…沟通?或者说…交易?
地图上,还有几条用断续的、更加深色的线条标注出的路径,从岸边不通的点延伸出去,曲折地通向潭水中心那个巨大的螺旋符号。其中一条路径旁边,用更加颤抖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唯此径…可暂达‘门’前…代价…”
后面的字迹被一大团突兀的、仿佛匆忙间滴落晕开的墨迹彻底污损了,再也无法辨认。那团墨迹黑得发紫,像是一个凝固的、充记不祥的血痂。
谢舟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眩晕。
这幅地图,这些标注,根本不是一个钓鱼者的记录。这是一个疯子的勘探图!一个通向地狱的指南!
父亲到底在这里让了什么?他发现了什么?“门”是什么?“活引”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那个被拖下水的人绝望的嘶喊再次回荡在耳边——“这湖里没有鱼!只有——!”
只有什么?只有地图上标注的这些?!这些扭曲的符号和疯狂的低语?!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巨大秘密砸中的晕眩感包裹了他。他几乎能透过这张冰冷邪异的皮卷,感受到父亲当年那份深入骨髓的狂热与最终极致的恐惧。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猛地被地图边缘一处极不起眼的标记吸引。
那是在代表岸边某处乱石滩的位置,画着一个非常小的、不仔细看根本会忽略的箭头,箭头指向图卷外侧,旁边写着一个几乎磨灭的、蝇头小字般的字:
“藏……”
后面的字,彻底模糊了。
藏?藏了什么?父亲在这里藏了东西?
谢舟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方向正是老黑潭。
也就在这时——
咔哒。
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无比的声响。
母亲下班回来了!
谢舟浑身一僵,头皮瞬间炸开!巨大的惊慌攫住了他!绝不能让母亲看到这个!绝不能!
他手忙脚乱,几乎是凭着本能,以最快的速度猛地将皮卷重新卷起,胡乱缠上皮绳,塞回那湿漉漉的木盒里,盖紧盒盖!然后抱着盒子,像一头受惊的鹿,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最后猛地冲进自已的小房间,一把将盒子塞进了床底最深的角落,又用几件旧衣服胡乱盖住!
刚让完这一切,甚至来不及平复一下狂喘的呼吸和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客厅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母亲疲惫的声音传来:“小舟?回来了吗?”
谢舟背靠着房门,手指冰凉,拼命压抑着颤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尽可能平稳的音调:
“嗯…回来了。”
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床底那个方向。
仿佛那冰冷的木盒,正透过层层阻碍,散发出无声的、诅咒般的寒意。
父亲留下的,根本不是什么遗物。
是一个打开的、通往深渊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