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的烽火在黎明时分终于黯淡下去。
陈瑄和邱默然联手，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那股精锐死士击退，保住了烽火台，但小船坞化为一片焦黑废墟，数条战船焚毁，江面上漂浮着残骸与未散尽的硝烟味。
捷报传到金陵，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寒意。朱棣的疯狂与决绝，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朝堂之上，主和的声音几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惊惧。
朱允炆没有理会朝臣们的惶惶不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袁彬带来的一条新情报吸引。
“陛下，天机阁动用了一条埋藏极深的暗线，确认了与燕王勾结的海商，正是汪直。而且，他们探听到一个模糊的计划——汪直似乎在秘密招募一批亡命之徒，不重武艺，却要求极擅操舟、潜泳、以及……爆破火攻。招募者待遇极高，但需签生死状，任务内容极度保密。”袁彬语速极快，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擅操舟、潜泳、爆破火攻……亡命之徒……朱允炆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
“他们的目标……是水师主力战船停泊的锚地？还是……漕运枢纽？”朱允炆的声音有些发干。无论哪个，一旦被其得手，长江防线将瞬间崩溃。
“目前还不确定，但天机阁判断，极有可能是规模更大的破坏行动，甚至可能是……”袁彬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针对朝廷重臣，乃至……陛下的刺杀。”
朱允炆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不是没想过刺杀，但一直以为朱棣会优先选择军事手段。然而，他低估了这位四叔的赌性和狠辣。若能以最小的代价，通过一次精准的斩首行动瘫痪中枢，远比大军拼杀来得划算！
“必须阻止他们！”朱允炆猛地站起身，“知道招募地点和方式吗？”
“天机阁只提供了一个大致范围和时间，在扬州府一带，借助几家赌坊和花船进行初步筛选，最终人选会由汪直的心腹亲自考核。”袁彬回道，“对方非常警惕，我们的人很难打入核心。”
“我们不需要打入核心。”朱允炆眼中闪过决绝的光，“我们要让他们……自已送上门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袁彬，你立刻亲自去办几件事。”朱允炆语速极快，“。
朱允炆虽然远在宫中，却仿佛能听到那遥远的厮杀声，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他紧紧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一个时辰后，浑身是血、多处负伤的袁彬踉跄着回到乾清宫复命，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胜利的激动：
“陛下！来袭水鬼并死士共计四十七人，悉数歼灭！生擒三人！我方……伤亡三十余人，铁血盟邱长老为护主船，身受重创，但性命无碍！”
朱允炆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依旧沉重。代价惨重，但值得。
“可问出什么？”
“皆是死士，口风极紧。但从其装备、身手以及部分口音判断，确系汪直麾下倭寇与北地边军混杂！其目标，正是制造最大混乱，试图焚毁战船，并……刺杀督训大臣！”袁彬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们在清理战场时，从一名刺客头目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呈上一块小小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浪花缠绕利刃的图案。
“这是……”朱允炆皱眉。
“是海枭汪直麾下，‘鬼水’死士的标识。”袁彬语气森然，“陛下，我们找到他们的尾巴了。”
朱允炆摩挲着那冰冷铁牌，眼中寒芒大盛。
汪直……朱棣……
这一次，是他赢了这险恶的一局。但下一次呢？
长江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露出了水下更狰狞的暗礁。而他知道，真正的惊涛骇浪，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