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的玻璃门被推开时，苏清秋手里的药盒还带着点凉意。她刚把奥美拉唑肠溶胶囊放进白大褂口袋，就听见护士站传来一阵欢呼——小王正蹲在新咖啡机前，举着手机拍视频。
“苏姐！你快看！这热可可功能绝了！”小王冲她挥挥手，玻璃壶里的棕色液体正冒着绵密的泡沫，“比速溶的香十倍！”
苏清秋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咖啡机的机身，就听见小王压低声音说：“林律师可真会选，说明书里还夹着张便签，写着‘热可可最佳水温85℃’，连这都查了？”
她翻开说明书，果然在扉页看见行熟悉的红笔字，笔锋利落，和《急诊医学手册》上的标注如出一辙。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字迹上，像给那行字镀了层金边，苏清秋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了划，忽然想起林砚说“明天还来”时，眼里的光。
“苏姐，3床家属送的锦旗放哪儿？”实习护士抱着面红绸锦旗进来，金边在灯光下晃眼，“说是特意感谢你的。”
苏清秋皱了皱眉。她向来不爱收这些，总觉得救死扶伤是本分。正要让实习护士送回库房，小王忽然说：“哎，林律师不是说要整理医患沟通案例吗？这锦旗刚好能当正面素材，我给她送办公室去？”
“不用。”苏清秋接过锦旗，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挂钩，“放储物间吧，别让家属看见又要念叨。”她记得林砚上次在协调会上说过，“过度强调恩情，反而容易让家属对治疗效果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此刻想来，倒真是这个道理。
下午四点多，ICU的监护仪突然报警。苏清秋冲进去时，3床患者的血压正往下掉，心率飙到130。她攥着除颤仪的手稳得很，脑子里却莫名闪过林砚在手册上写的“术后心律失常应急方案”，步骤清晰得像刻在眼前。
抢救结束时，晚霞已经漫过了ICU的玻璃。苏清秋摘下口罩，发现白大褂的前襟沾了点血迹，是刚才给患者做胸外按压时蹭到的。小王递来湿巾，忽然说：“苏姐，你今晚不值夜班吧？刚才听护士长说，林律师明早九点到，要不你……”
“去准备明天的术前告知材料。”苏清秋打断她，擦手的动作却慢了半拍，“别瞎想。”
小王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整理治疗盘，却在路过咖啡机时，悄悄往玻璃壶里加了勺可可粉——像是在提前为谁准备着。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苏清秋刚把术前告知书打印出来，就听见护士站传来熟悉的引擎声。她走到窗边，看见林砚正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个纸袋，步伐比昨天轻快些，银色袖扣在晨光里闪了闪。
“苏医生。”林砚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的凉意，“资料准备好了？”
“嗯，在桌上。”苏清秋指了指文件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袋上，“这是……”
“客户送的点心，我不爱吃甜的。”林砚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露出半盒南瓜糕，香气混着咖啡味漫开来，“看配料表写着‘无蔗糖’，想着或许适合你当早餐。”
苏清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胃不好，确实吃不了太甜的，这话她只在一次夜班闲聊时提过，当时林砚正低头看卷宗，还以为她没听见。
“谢谢。”她打开纸袋，南瓜糕的热气拂过指尖，像带着点暖意，“刚好没吃早饭。”
林砚翻开术前告知书，指尖在“风险告知”那栏停了停：“这里可以补充一句‘术后疼痛属正常反应’，上次3床家属就因为这个闹过误会。”她说话时，目光落在苏清秋的白大褂口袋上，那里鼓着，像是放着什么。
“知道了。”苏清秋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昨天从药房领的胃药，忽然想起什么，“你要喝热可可吗？小王说这台机器冲的特别好。”
林砚的笔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亮了亮：“好。”
小王在旁边眼睛一亮，立刻去按咖啡机的按钮，嘴里念叨着“85℃水温，林律师特意写的”，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苏清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姑娘怕是早就把自己的心思看透了。
热可可端上来时，泡沫还冒着尖。林砚握着马克杯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和她敲键盘时一样好看。苏清秋低头咬了口南瓜糕，甜而不腻，刚好中和了可可的微苦，像某种恰到好处的平衡。
“对了，”林砚忽然开口，从公文包里拿出份文件，“这是你上次说的那起医疗纠纷案例，我查了相关判例，附了分析在后面。”
苏清秋接过文件，发现里面夹着张便签，写着“苏医生若有疑问，可随时联系”，末尾留了个私人号码，不是律所的座机。她把便签折好放进白大褂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胃药盒，忽然觉得，这点凉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捂热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像铺了层金箔。小王哼着歌整理病历，咖啡机的嗡鸣声里，苏清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着可可的香气，在护士站的晨光里，轻轻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