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苑内,洛云曦刚灌下一壶浓茶驱散施针后的疲惫,院外便又传来了动静。这次不是喧哗,而是某种训练有素的沉默逼近。
墨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洛姑娘,王爷请您即刻前往正厅。”
洛云曦挑眉,听这语气,不像小事。她放下茶壶,慢悠悠晃了出去:“又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又送上门找揍?”
墨羽脸色紧绷,低声道:“是‘影煞’的人,持陛下手谕,要‘请’您入宫问话。”
“影煞?”洛云曦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一片空白。
“陛下直属的暗杀与监察机构,比血鸦更隐秘,手段更……酷烈。”墨羽言简意赅,眼神里是深深的忌惮,“来的是副指挥使,邢狱。他亲自出面,事情恐怕无法善了。”
“酷烈?”洛云曦笑了,眸中闪过兴奋的光,“有多酷烈?正好,刚活动完筋骨,有点无聊了。”
墨羽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一时语塞。这位姑奶奶是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
王府正厅,气氛降至冰点。
萧绝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下方,一名穿着暗紫色劲装、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他身形并不魁梧,却像一柄收敛在鞘中的毒刃,周身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他便是影煞副指挥使,邢狱。
厅内站着八名同样身着暗紫劲装、面无表情的男子,如同八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眼神空洞却杀机内蕴,将正厅所有出口隐隐封锁。王府侍卫则在外围,与之对峙,剑拔弩张,空气凝滞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凛王殿下,”邢狱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铁,“下官奉旨办事,还请行个方便,让那位洛姑娘随下官走一趟。陛下对王爷的身体甚是关切,对那位能动用碧血灵芝的‘神医’,更是好奇得紧。”
他嘴上说着“请”,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请求的意思,只有不容抗拒的冰冷。
萧绝眸光未动,淡淡开口:“本王说过,洛姑娘是本王贵客,一切事宜,本王自会向陛下禀明。不劳邢副指挥使费心。”
邢狱嘴角扯出一个极僵硬的弧度,像是不会笑的人强行拉扯肌肉:“殿下,您这就让下官为难了。陛下手谕在此,言明需即刻带人入宫。抗旨不尊的罪名……王爷您如今,怕是担待不起吧?”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就在这时,洛云曦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厅外传来:“谁啊?这么大口气,吓唬我家美人王爷呢?”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去。
只见洛云曦打着哈欠,慢悠悠踱步进来,完全无视那八名影煞高手带来的恐怖气压,视线直接落在邢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长得跟个吊死鬼似的,就是你要找我?”
满厅死寂。
王府侍卫们眼角抽搐,墨羽屏住了呼吸。就连那八名如同雕像的影煞高手,空洞的眼神也似乎波动了一瞬。
邢狱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阴霾,他缓缓转向洛云曦:“你就是洛云曦?”
“是你祖宗。”洛云曦走到萧绝轮椅旁,很自然地靠坐在扶手上,拍了拍萧绝的肩膀,“没事儿,别怕,看我打发他们。”
萧绝:“……”他并未说话,只是周身冷冽的气息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丝。
邢狱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杀意:“洛姑娘,陛下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去。”洛云曦拒绝得干脆利落,“没空。我还得回去睡觉,顺便想想晚上给你们王爷做什么好吃的补身体。”
邢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可由不得你!”他手微微抬起。
那八名影煞高手瞬间动了!如同八道鬼影,悄无声息却快如闪电,直扑洛云曦!他们的配合默契无比,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出手就是杀招,直取要害!
王府侍卫惊呼,刚要动作,却被萧绝一个眼神制止。他相信她。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合击,洛云曦却笑了。
甚至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只听“锵”一声轻微机括响动!
下一瞬,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影煞高手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各自插着一支极其小巧、通体黝黑、造型奇特的弩箭!箭尾兀自轻颤!
伤口不深,却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
“扑通!”“扑通!”
两人直挺挺地倒地,人事不省。
剩余六人大惊,攻势不由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停滞,洛云曦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不退反进,直接撞入其中两人中间!双手齐出,食指中指并拢,快若闪电般点出!
“噗!噗!”
两声闷响,那两人只觉得肋下某处穴道如同被铁锥狠狠刺中,剧痛混合着气血逆流的窒息感传来,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同时,她腰肢一拧,避开侧面袭来的一记毒爪,右腿如同钢鞭般横扫而出,精准地踢在另一人的膝关节侧面!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人惨叫一声,抱着扭曲的腿倒地翻滚。
剩下三人心中骇然,攻势更急!刀光闪烁,掌风凌厉!
洛云曦却如同游鱼,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转腾挪,每一次看似惊险地避过攻击,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予以反击!她的力量大得惊人,速度更是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砰!”一拳对撞,一名影煞高手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百炼精钢上,指骨剧痛欲裂,整条手臂瞬间麻木!
“啪!”反手一记耳光,抽在另一人脸上,直接将其抽得旋转着飞了出去,满口牙齿混合着鲜血喷出!
最后一人眼见同伴瞬息间全军覆没,眼中闪过疯狂,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想要抱住洛云曦同归于尽!
洛云曦眼神一冷,不闪不避,在那人即将抱住的瞬间,指尖寒光一闪!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了他颈后的某个穴位。
那人动作猛然僵住,瞳孔放大,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息之间。
八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影煞高手,全军覆没,躺了一地,非死即残。
整个正厅,落针可闻。
王府侍卫们张大了嘴,如同泥塑。墨羽握着剑柄的手,满是冷汗。
邢狱脸上的阴鸷终于被彻底的震惊和一丝恐惧取代。他甚至没完全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那些诡异的武器,那鬼魅般的身法,那精准狠辣到极点的攻击……这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洛云曦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她踱步到邢狱面前,歪着头看他,笑容甜美又危险:“现在,能滚了吗?”
邢狱喉咙干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道:“你……你竟敢杀伤影煞……陛下绝不会……”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邢狱被打得头一偏,脸上迅速浮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看向洛云曦。
“陛下陛下,开口闭口陛下,”洛云曦眼神冰冷,“回去告诉你们陛下,凛王萧绝,现在归我洛云曦罩着。他的腿,我能治,他的命,我保了。想要人,让他自己来。再派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小喽啰来烦我……”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我不介意去皇宫逛逛,亲自跟他‘聊聊’。”
邢狱浑身一颤,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做得出来!
“滚。”洛云曦吐出最后一个字。
邢狱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甚至不敢去看地上躺着的下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踉跄着冲出了正厅,背影狼狈不堪。
洛云曦这才转身,看向轮椅上的萧绝,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嚣张的模样:“搞定。下次这种货色,就别劳烦我亲自出手了,让你的暗卫练练手也行啊,太菜了。”
墨羽及一众暗卫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同时,心底对洛云曦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峰。
萧绝抬眸,深深地看着她。日光从门口照射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那张扬自信的模样,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
他胸腔中那颗沉寂冰冷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涌起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热流。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墨羽。”
“属下在!”
“将这里清理干净。今日起,王府守卫增加三倍。凡未经通传擅闯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是!”墨羽凛然应命。
萧绝的目光再次落回洛云曦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探究,有震撼,有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
“你想要什么?”他问。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交易口吻。
洛云曦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再次凑近他,几乎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微凉的唇瓣:
“不是早说过了吗?”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