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将洛云曦“请”到了汀兰苑。
这院子果然比外面看着更精致,一应物件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厨房。显然萧绝即便失势,王爷的底子还是在的。
“行了,这儿没你事了,跪安吧。”洛云曦摆摆手,像打发小太监一样打发这位暗卫首领。
墨羽脸色黑如锅底,从牙缝里挤出话:“洛姑娘,王爷的腿……当真能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尽管心底一万个不信。
洛云曦正研究着博古架上一个白玉花瓶,闻言头也没回:“不然呢?我闲得慌跑来给你们王爷当暖床丫鬟?”
“你!”墨羽气结,强压下火气,“若姑娘有何需要,可吩咐院外守卫。但请姑娘安守本分,王府重地,莫要……”
“莫要乱跑?莫要惹是生非?”洛云曦终于回头,挑眉看他,眼神戏谑,“这话你应该去跟那些想来惹我的人说。我这个人吧,脾气不太好,别人惹我一分,我通常喜欢还十分。”
她拍了拍手,仿佛沾了灰:“好了,你可以滚了。记得我的银针,要快。还有,我饿了,让你们厨房弄点好吃的送来,肉要多。”
墨羽被她这理直气壮使唤人的态度噎得无话可说,最终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和无尽的疑虑,转身离开。他得立刻去督办药材和银针,还得加派人手“看住”这个汀兰苑——主要是防止她乱跑,也防止外人冲撞了她,惹出更大的乱子。
没多久,精美的膳食和一套明显是珍藏品、寒光闪闪的极品银针便被送了过来。
洛云曦吃饱喝足,拿起那套银针看了看,还算满意。
夜色渐深。
她换了身王府侍女送来的干净衣裳(虽然款式她不太喜欢,但料子极好),便拎着那套银针,再次大摇大摆地走向萧绝的主院。
沿途暗卫显然早已得到吩咐,虽眼神复杂警惕,却无人再现身阻拦。
主屋内灯火通明,萧绝仍坐在轮椅上,对着书案上一卷文书出神,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脆弱。
“哟,还挺用功。”洛云曦不请自入,反手关上门。
萧绝抬眸,看到她手中的银针盒,眸光微动。
“药喝了?”洛云曦走过来,很自然地拉过椅子坐下。
“嗯。”萧绝淡淡应了一声。那药效极猛,喝下后如冰炭同炉,滋味绝不好受,但他眉宇间却未见多少异色。
“行,那开始吧。脱衣服,上衣全脱了。”洛云曦打开针盒,取出最长的几根银针,指尖捻动,寒光慑人。
萧绝动作顿住,看向她。
“看什么看?”洛云曦理直气壮,“你腿上的毒气淤积已久,光扎腿没用,得从上半身主要经脉开始疏导引流。赶紧的,别耽误时间,我困了。”
萧绝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依言,慢慢解开了腰间玉带,褪下玄色外袍和中衣。
精壮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肌理分明,线条流畅,却布满了各种新旧交错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昔日战场的惨烈。烛光在他紧实的皮肤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性感。
洛云曦吹了声口哨,眼神纯粹是欣赏:“身材不错嘛。可惜了,被些阿猫阿狗伤成这样。”
萧绝:“……”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赤膊,更未被女子如此直白地评头论足过,耳根处微微泛起一丝极难察觉的薄红,但面上依旧冷峻。
洛云曦却已收敛神色,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她下手极快,指尖拂过他背脊几处大穴,认穴之准,手法之奇,令萧绝心中再次暗惊。
随即,细长的银针精准而迅速地刺入穴位,或捻或弹,深浅不一。一股酸、麻、胀、痛,混合着之前药力带来的冰寒与灼热的感觉,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冲击着闭塞已久的经脉!
萧绝闷哼一声,额角青筋隐现,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骤然握紧,指节泛白。这滋味,比战场上的刀剑加身更难以忍受。
“忍着点。”洛云曦声音平静无波,手下动作不停,又是一针落下,“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这身体,跟个破烂筛子似的,能撑到现在没垮,也算是个奇迹。”
她话语毒舌,指尖却稳如磐石,一丝丝内力(或者说是一种更精纯奇特的能量)顺着银针渡入,引导着药力,冲刷着那些淤堵毒滞之处。
萧绝咬紧牙关,汗水浸湿了墨发,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滴落。他闭上眼,全力对抗着那汹涌而来的剧烈痛楚和奇异感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正顺着银针的引导,艰难地从他双腿深处被一点点抽离,沿着脊柱向上,再通过她刺在肩背手臂的银针缓缓导出……
过程煎熬无比。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洛云曦落下最后一针,轻轻弹了一下针尾。
嗡——
萧绝只觉得体内那横冲直撞的狂暴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一松!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微却真实的暖意,竟然第一次出现在他那冰冷麻木的双腿深处!
虽然只有一丝丝,却如同黑夜中的第一缕曙光,震撼得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深处满是难以置信!
洛云曦抬手,迅疾如风地将所有银针收回。
“好了,第一次引流结束。感觉怎么样?”她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语气轻松得像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
萧绝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热。”
虽然微弱,但那确实是消失了数年之久的热意!
洛云曦满意地点头:“有效果就行。以后每三天一次,配合汤药。等毒素清得差不多了,再给你敲断骨头重接。”
她说“敲断骨头”说得跟“掰断一根树枝”一样随意。
萧绝抬眸,深深地看着她,烛光在她明艳嚣张的脸上跳跃,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一刻,他心中那坚冰般的怀疑,终于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或许……她真的可以。
“多谢。”这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却极为郑重。
洛云曦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张扬,凑近他,几乎鼻尖对鼻尖:“怎么谢?以身相许吗?我批准了。”
萧绝:“……”
刚才那点感激瞬间被她搅得稀碎。
他面无表情地拉过一旁的中衣,开始穿。
洛云曦无趣地撇撇嘴:“真不经逗。走了,记得按时吃药。”
她摆摆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哦,对了,下次治疗,记得把裤腿也卷高点,刚才扎得我不得劲。”
萧绝穿衣的动作猛地一僵。
回应他的是洛云曦嚣张的大笑和关门声。
屋内,萧绝独自坐在轮椅上,感受着双腿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久久无言。窗外月色清冷,而他沉寂已久的心湖,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嚣张跋扈的巨石,波澜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