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的剑彻底出鞘,寒光凛冽,直指洛云曦咽喉!周围所有暗卫的杀气凝成实质,几乎要将空气割裂。
这女人竟敢如此亵渎王爷!
萧绝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无人能捕捉。他抬手,轻轻压下了墨羽的剑锋,目光依旧锁在洛云曦脸上,平静无波:“罩我?”
他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匪夷所思的词。
“对啊。”洛云曦直起身,环视一周那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侍卫暗卫,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角的灰尘(虽然并拍不掉什么),“看你这样子,仇家不少吧?腿脚也不方便,被人欺负上门连个门都看不住,多惨。”
她指了指身后塌掉的大门,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以后有我在,这种破门,我来踹。想欺负你的人,我来打。保证比你这些……”她嫌弃地扫了一眼墨羽等人,“……手下好用多了。”
墨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手下们也个个面色铁青,耻辱感油然而生。
“代价呢?”萧绝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深谙此道。
洛云曦挑眉,再次弯腰凑近他,笑容灿烂又嚣张,压低了点声音,却足以让内力深厚的墨羽听清:“代价嘛……你长得合我眼缘,勉强够格给我当个压寨夫君。我罩着我的所有物,天经地义。”
“放肆!”墨羽再也忍不住,厉喝出声,剑尖虽被王爷压着,杀气却暴涨。
这女人简直不知死活!王爷岂容她如此轻辱!
“啧,”洛云曦不耐烦地瞥了墨羽一眼,“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点规矩都不懂。”她眼神倏地一冷,“还是说,你想试试……是我的动作快,还是你的剑快?”
话音未落,根本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
只见她手腕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嗡——”
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
墨羽只觉得手腕猛地一麻一痛,像是被什么极其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了穴道,五指瞬间无力松开。
“哐当!”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剑,竟然脱手掉落在地!
全场死寂!
所有暗卫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剑,又看向仿佛从未动过的洛云曦。
她……她用了什么?!暗器?何时发出的?他们竟全然没有捕捉到轨迹!
墨羽握着自己发麻刺痛的手腕,骇然地看着地上的剑,再看向洛云曦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充满了惊悸和警惕。刚才那一击,若是冲着他的咽喉……
萧绝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和兴味。他看得比旁人稍清楚些,那似乎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金属尖刺?速度之快,力道之精准,骇人听闻。
这少女,绝非只有嚣张狂妄。
“现在,”洛云曦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重新看向萧绝,歪了歪头,“能好好谈谈了吗?或者,你想让我把你这群不太懂事的手下都‘安抚’一遍?”
她用了“安抚”这个词,配上她刚才的手段,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萧绝沉默了极短的一瞬。
府门被踹,侍卫被辱,暗卫首领被当众打落兵器……任何一条,都足以将这嚣张得离谱的女子就地格杀。
但是……
她那神鬼莫测的身手,那能瞬间治愈自身致命重伤的诡异能力(他早已注意到她腹部的血迹和此刻毫无异样的状态),以及她言语间对他处境一针见血的评价和那份全然不将皇帝、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妄……
或许,这是一个变数。
一个他死水般绝望境遇中,唯一的、危险的变数。
“你能做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冷冽。
“很多啊。”洛云曦掰着手指头数,“比如,帮你把那些看着不爽的人都宰了;比如,让你这破王府变得固若金汤,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再比如……”她的目光落在他盖着厚毯的双腿上,眼神里没有任何同情或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兴趣和评估,“治好你这双腿。”
最后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萧绝和所有心腹耳边!
墨羽猛地抬头,也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了。
王爷的腿……御医国手都断言再无站起可能,经脉尽碎,毒素盘踞……她说什么?治好?
“大言不惭!”一名躲在暗处的老大夫忍不住低声驳斥,他是府内专门照料萧绝腿伤的大夫。
洛云曦耳尖一动,精准地捕捉到声音来源,目光扫过去,嗤笑一声:“井底之蛙。自己没本事,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们一样废物?”
老大夫气得胡子发抖。
萧绝抬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虚张声势或欺骗。但他只看到了绝对的自信和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简单的事情。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条件。”他重复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不是说了吗?”洛云曦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又凑近些,几乎要贴上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凉的耳廓,“你,归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在我腻之前。”
嚣张!无耻!跋扈!
所有侍卫暗卫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些词。
萧绝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从未有人敢离他如此之近,也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这种内容跟他谈条件。
这是一种极致的冒犯。
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复杂情绪。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幽冷。
“墨羽。”
“属下在!”墨羽立刻捡起剑,单膝跪地。
“收拾出汀兰苑。”萧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她过去。从今日起,洛……”他看向洛云曦。
“洛云曦。”她大方报上名字。
“洛姑娘是王府客卿,见她如见本王。”萧绝缓缓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若有怠慢——”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侍卫暗卫齐齐低头,冷汗涔涔:“属下不敢!”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万般不解,无人敢质疑王爷的决定。
墨羽咬牙,终究低头领命:“是!”
洛云曦满意地笑了,打了个响指:“懂事。早点这么痛快多好,省得我浪费一根‘针’。”她说着,旁若无人地推起萧绝的轮椅就往里走,“走吧,美人王爷,先带我去看看你住哪儿,顺便给你检查一下腿。早点治好,早点方便给我暖床。”
墨羽和众暗卫:“!!!”
萧绝放在毯子下的手,骤然握紧。轮椅被人推着走,这种感觉陌生而……难以言喻。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声阻止。
洛云曦推着轮椅,大摇大摆地从一众石化的侍卫中间穿过,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还僵在原地的墨羽吩咐道:“哦,对了,那破门记得修好看点。下次再让人随便踹塌了,丢的可是我的脸。”
墨羽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到底是谁踹塌的啊?!
洛云曦推着萧绝,完全无视身后那些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合着震惊愤怒杀意的目光,大摇大摆地穿过凛王府层层庭院。
所过之处,侍女仆从纷纷避让,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一个衣衫褴褛却气势惊人的陌生女子,竟推着他们那位冷峻威严、生人勿近的王爷!王爷竟……没有发作?
墨羽黑着脸,带着几个核心暗卫紧随其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随时准备扑杀的猎豹。只要这女人有任何异动,他拼死也要护下王爷。
汀兰苑很快到了,是一处颇为雅致清净的院落,显然常年有人精心打理。
“就这儿?还行。”洛云曦挑剔地扫了一眼,推着萧绝径直入了主屋。屋内陈设低调却难掩奢华,暖炉烧得正旺,驱散着初春的寒意。
她反脚一勾,房门“砰”地一声在墨羽等人面前关上,差点撞上墨羽的鼻子。
墨羽:“!!!”他强忍着破门而入的冲动,只能竖着耳朵全身戒备地守在门外。
屋内,洛云曦将轮椅推到暖炉旁,自己则毫不客气地拖了张梨花木椅坐到萧绝对面,二郎腿一翘,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己家。
“毯子拿开,裤子卷上去。”她下巴微扬,吩咐得那叫一个自然。
萧绝眸光幽深地看着她,没动。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下令。
“啧,磨蹭什么?”洛云曦挑眉,“怕我非礼你啊?放心,我对病号没那种兴趣——至少治好之前没有。”
萧绝眼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终于缓缓伸手,将盖在腿上的厚毯拿开,然后依言,慢慢卷起裤腿。
苍白、消瘦,甚至有些萎缩的双腿逐渐暴露在空气中,与上方精壮的上身形成刺眼的对比。几道狰狞扭曲的疤痕盘踞在膝盖和小腿处,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洛云曦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她伸出手指,指尖微凉,精准地按压几处关键的穴位和经脉。
“这里?”
“有感觉吗?”
“这里呢?刺痛?麻木?”
她的手法极快,询问简洁,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萧绝抿紧薄唇,一一回应:“无。”
“无。”
“……些许麻木。”
当她的指尖按压到膝窝某处时,他几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哦?这里还有知觉?”洛云曦挑眉,指尖稍稍用力,“毒素大部分淤积在这里,压迫主要神经,再加上几处关节粉碎性骨折处理得跟狗屎一样,经脉乱七八糟接得连他妈都不认识。能站起来才有鬼了。”
她的诊断粗俗得令人发指,却又精准得可怕,完全推翻了之前所有大夫的论断!
萧绝猛地抬眸看她,眼底深处终于翻涌起剧烈的波澜!她甚至没用什么工具,只是用手!
“能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沙哑。
“废话。”洛云曦收回手,甩了甩,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麻烦是麻烦了点,毒素有点古怪,骨头也得重新敲断再接……不过,小问题。”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
“需要什么?”萧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低沉。
“纸笔。”洛云曦打了个响指,“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清毒化瘀,顺便弄点止疼药。你这腿,每次阴雨天都疼得想撞墙吧?啧,忍得挺辛苦。”
她再次一语道破他深藏的痛楚。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动轮椅,亲自从书案上取了纸笔递给她。
洛云曦接过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连串药名,其中几味极其罕见珍贵,甚至有一两味萧绝都只是听说过。剂量和配伍方式更是闻所未闻,霸道又奇特。
写完后,她随手将药方扔给他:“尽快弄来。另外,给我准备一套银针,要最长的,最细的。”
萧绝接过药方,只看了一眼,便沉声道:“墨羽。”
房门立刻被推开,墨羽闪身而入,警惕地扫了洛云曦一眼,才对萧绝躬身:“王爷。”
“按这个方子,用府里最好的药,立刻去办。”萧绝将药方递出。
墨羽接过,快速扫了一眼,顿时面露难色:“王爷,这……碧血灵芝和千年寒髓莲,库中只有陛下年前赏赐的那一株和一朵,是否……”
“用。”萧绝没有任何犹豫。
墨羽一震,猛地抬头:“王爷!那是……”那是陛下赏赐,意义非凡,且是无比珍贵的保命之物!竟用在这个来路不明女人开的莫名其妙方子上?
“需要我说第二遍?”萧绝的声音陡然降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墨羽头皮一麻,立刻低头:“属下遵命!”他攥紧药方,复杂地看了一眼洛云曦,迅速退了出去。
屋内再次剩下两人。
洛云曦似笑非笑:“哟,看来你这手下不太信我啊。不怕我开的方子毒死你?”
“本王若死,你走不出王府半步。”萧绝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暗海,“况且,你想要的本王还没给,你不会让本王死。”
“聪明!”洛云曦笑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行了,看也看完了,送我回我的院子吧,累了。记得我的银针。”
她说完,竟真就毫不留恋地朝门口走去。
萧绝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忽然开口:“你为何笃定本王会信你?”
洛云曦脚步顿住,回头冲他抛了个嚣张又妩媚的眼神:“因为你没得选啊,美人王爷。”
“而且,”她笑容扩大,带着极致的自信,“我洛云曦想宠着的人,阎王爷也不敢抢。”
说完,她拉开门,对着门外守着的、脸色铁青的墨羽打了个响指:“喂,那个谁,带路,送我回去。顺便催催我的药和银针,速度点,别耽误我宠你们王爷。”
墨羽一口牙几乎咬碎,却只能硬生生憋出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