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大学宿舍楼顶。林风攥着从后勤处借来的钥匙，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混着楼道里飘来的消毒水味，呛得他喉咙发紧。
“三楼左转第三个房间。”
苏小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黑色吊带裙，外面罩着林风的牛仔外套，拉链故意拉到胸口，露出的锁骨在应急灯绿光下泛着冷白。九条狐尾虚影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扫过积灰的台阶时，带起的气流吹得
“安全出口”
的指示牌轻轻晃动。
林小雅跟在最后，背着的双肩包塞得鼓鼓囊囊，里面装着林风准备的朱砂、黄纸和她偷偷带来的零食。少女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每到拐角就忍不住拽林风的衣角：“表哥，你确定这里真的死人了？”
“三天前第三个死者，现在警戒线刚撤。”
林风推开
307
宿舍的门，铁锈剥落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香水和绝望的气息，让他腕骨处的狐狸印记瞬间发烫。
宿舍里一片狼藉。四张铁架床有三张铺着凌乱的被褥，只有靠窗那张空荡荡的，床板上用白色粉笔圈着个模糊的人形，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污渍
——
那是割腕自杀的女生倒下的地方。
“怨气很重。”
苏小漓走到书桌前，指尖划过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口红写满了
“对不起”，字迹扭曲得像蛇，最后一笔划破纸页，在桌面上留下道深深的刻痕，“而且不是普通的自杀。”
林风凑近看时，发现刻痕里嵌着点黑色的粉末，指尖捻起一点，瞬间感到刺骨的寒意。“是骨灰。”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有人在她死前动了手脚。”
林小雅突然
“啊”
了一声，指着墙面上的镜子。镜面上用鲜血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笔仙索命”，血字边缘已经发黑，却依旧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微蠕动。
“看来传说不假。”
苏小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狐尾虚影突然绷紧，“这宿舍确实有人玩过笔仙。”
她走到镜子前，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琥珀金瞳里闪过一丝厉色，“而且玩脱了。”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委托板上的黄纸，上面只写了
“笔仙索命”
四个字，却没说已经死了三个人。教务处显然在刻意隐瞒什么，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让他觉得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我们该怎么查？”
林小雅的声音带着颤抖，却还是紧紧攥着背包带，“要不要也玩一次笔仙？我在网上看过教程……”
“不许胡闹！”
林风立刻打断她，“笔仙本身就是招灵的邪术，更何况这里已经死了人，怨气会顺着仪式反噬过来。”
苏小漓却突然笑了：“可以试试。”
她走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抽出支铅笔，又翻出张空白的草稿纸，“不过得按我的规矩来。”
林风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疯了？万一……”
“没有万一。”
苏小漓的指尖轻轻划过铅笔杆，留下道淡粉色的妖力印记，“有我在，普通的怨魂伤不了我们。”
她突然凑近林风，吐气如兰带着檀香，“而且，只有亲自召一次，才能引那个东西出来。”
林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映着窗外的夜色，像两团燃烧的鬼火。他知道苏小漓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却还是担心林小雅的安全。“小雅不能参与。”
“为什么？”
林小雅立刻不满地嚷嚷，“我也是事务所的一员！”
她跑到书桌前，抢过苏小漓手里的铅笔，“我来玩！要是真有笔仙，我倒要问问它为什么害人！”
苏小漓的眼睛亮了亮：“这丫头的纯阳体正好能当诱饵。”
她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妖力顺着相触的肌肤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放心，我会护住她。”
林风还在犹豫，就见林小雅已经拉着他的手按在铅笔上。少女的掌心滚烫，带着紧张的汗水，与他微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苏小漓坐在对面，将手覆在他们的手上，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林风的手背，妖力顺着指缝传来，在三人之间形成个无形的结界。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松手。”
苏小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尤其是听到有人叫名字，绝对不能答应。”
林小雅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恐惧。林风深吸一口气，看着苏小漓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又在圈里写满了
“是”“否”
和数字，最后在正中央画了个诡异的符号
——
和他叔叔留下的旧记录上的符号很像。
“开始了。”
苏小漓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她握住铅笔的手轻轻用力，带动着林风与林小雅的手，在纸面上缓缓画圈，“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若要显灵，请在圈中画圈……”
一遍，两遍，三遍……
铅笔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宿舍里的温度突然下降，应急灯的绿光开始闪烁，映得墙上的
“笔仙索命”
四个血字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来了。”
苏小漓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林风能感觉到铅笔突然变得沉重，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笔杆传来，试图将他们的手往某个方向拽。
林小雅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没松手。少女的纯阳体在这时爆发作用，手心冒出淡淡的金光，与苏小漓的妖力交织在一起，在纸面上形成个金色的光圈，将那股阴冷的力量暂时困住。
“笔仙笔仙，”
苏小漓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最近的死者是不是你杀的？”
铅笔突然剧烈颤抖，在
“是”
字上疯狂画圈，纸页被戳出个小洞，黑色的粉末从洞里漏出来，和之前在床板上发现的骨灰一模一样。
林小雅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看着疯狂晃动的铅笔，突然忍不住问道：“笔仙笔仙，下一个会死的人是谁？”
林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就见铅笔猛地停下，然后缓缓抬起，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像是在犹豫什么。
应急灯突然熄灭，宿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墙上的血字还在发光，映出三道交叠的影子。林风能感觉到苏小漓的手微微用力，妖力在结界里疯狂涌动，九条狐尾虚影在黑暗中展开，泛着淡淡的金光。
“嗡
——”
铅笔突然落下，在空白处迅速滑动，留下一行扭曲的字迹。应急灯恰好在此刻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纸面，让上面的字清晰地映入三人眼帘：
“今晚，轮到你了。”
最后那个
“了”
字的收笔，恰好指向吓得面无人色的林小雅。
“啊！”
少女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猛地松开手想要后退。就在她松手的瞬间，纸面上的金色光圈突然破碎，一股强大的怨气从铅笔里爆发出来，化作只青灰色的手，死死攥住了林小雅的手腕！
“不好！”
苏小漓的脸色瞬间大变，掌心腾起淡粉色的狐火，“是书灵！被怨气养了百年的书灵！”
她的话音未落，书桌上方的黑板突然
“咔嚓”
一声裂开，无数泛黄的书页从裂缝里涌出，像群嗜血的蝴蝶，朝着三人扑来。书页上用鲜血写满了诅咒，在空中飞舞时发出凄厉的尖啸，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雅！”
林风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将少女往身后拽。他的手刚碰到林小雅的胳膊，就被那只青灰色的手甩了出去，重重撞在铁架床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笨蛋！画符！”
苏小漓的声音带着急色。她的狐火在书页中炸开，却只能烧掉零星几张，更多的书页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林风这才想起背包里的朱砂和黄纸。他忍着剧痛爬起来，抓起朱砂笔在黄纸上胡乱涂抹。脑海里闪过叔叔旧记录上的符号，凭着模糊的记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
那是他人生中画的第一张辟邪符。
“去！”
他将符咒往书灵的方向扔去。黄纸在空中划过道弧线，虽然歪歪扭扭，却带着混沌血脉的阳气，撞在青灰色的手上时，发出
“滋啦”
的响声，冒出阵阵黑烟。
书灵发出愤怒的咆哮，攥着林小雅的手猛地用力，少女疼得眼泪直流，纯阳体的金光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怨气吞噬。
“苏小漓！”
林风的眼睛红了，他捡起地上的镇魂铃，用尽全身力气摇晃起来。
“嗡
——”
镇魂铃发出低沉的嗡鸣，音波在书页间扩散开来。书灵的动作明显迟滞，苏小漓趁机捏了个法诀，九条狐尾带着粉色火焰横扫过去，将围攻的书页烧得干干净净。
“幻术狐影迷踪！”
她的声音带着力量，红衣在黑暗中炸开，化作无数个红影，将书灵团团围住。每个影子都伸出狐爪，抓向书灵的真身
——
那个藏在黑板裂缝里的、由无数书页组成的人形。
书灵发出痛苦的尖叫，青灰色的手突然松开林小雅，转而朝着林风扑来。它显然意识到林风是最大的威胁，书页组成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林风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猛地撞开他，自己却被书灵的拳头击中，发出声闷哼。
“苏小漓！”
林风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他看着苏小漓被击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嘴角溢出丝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吊带裙。
愤怒和心疼瞬间淹没了理智。林风的混沌血脉彻底爆发，腕骨处的狐狸印记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与苏小漓嘴角的血迹产生共鸣。他抓起地上的朱砂笔，凭着本能在黄纸上画出个完整的辟邪符，这一次，符咒上的金光比刚才亮了十倍！
“给我滚！”
他将符咒狠狠拍在书灵的胸口。金光爆发的瞬间，书灵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书页组成的身体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纸灰，被苏小漓的狐火彻底焚烧干净。
黑板的裂缝缓缓合拢，宿舍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在满地的纸灰上。
林风冲到苏小漓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很轻，却烫得惊人，黑色吊带裙被冷汗浸得半透，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肤的温软和细微的颤抖。
“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指尖擦过她嘴角的血迹，心疼得快要窒息。
苏小漓虚弱地笑了笑，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她的鼻尖蹭过他的下巴，呼吸带着血腥气的甜香，狐狸印记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发烫，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笨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温柔，“画符的手艺……
还不错。”
林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苏小漓苍白的脸，看着她嘴角那抹虚弱却依旧狡黠的笑，突然觉得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化作了深深的后怕。如果刚才他没能及时画出符咒，如果苏小漓伤得更重……
“别说话了。”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里微弱的心跳，“我带你回去。”
苏小漓却摇了摇头，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口，妖力顺着指缝传来，与他的阳气交融在一起，在两人之间形成个温暖的漩涡。
“就这样……
抱会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依赖，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痒意，“你的气息……
很舒服。”
林风的心脏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苏小漓的呼吸渐渐平稳，狐尾虚影在她身后轻轻摆动，带着一丝安心的韵律。怀里的温软和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种奇异的安全感，让他舍不得松开手。
林小雅站在一旁，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识趣地转过身，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帆布鞋踩在纸灰上发出轻响，像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伴奏。
应急灯的光线渐渐变暗，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在满地的纸灰上投下道金色的光带。林风抱着苏小漓，感受着怀里逐渐恢复的体温，突然觉得这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他低头看着苏小漓恬静的睡颜，看着她嘴角未干的血迹和眼底残留的温柔，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这个总是在逞强的狐妖，强到能让她再也不会为自己受伤。
阳光越来越盛，照亮了宿舍里的狼藉，也照亮了三人交叠的影子。林风知道，笔仙局的事件虽然解决了，但那个百年书灵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或许与叔叔留下的旧记录有关，或许与
“煞”
组织寻找的东西有关。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会再害怕了。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需要保护的人，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一份越来越清晰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感情。
林风小心翼翼地抱起苏小漓，对林小雅说：“我们走吧。”
林小雅点点头，背着双肩包跟在他身后。少女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拍短视频的小女孩了，她是民俗事务所的一员，是表哥和苏小漓的伙伴。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留下
307
宿舍在晨光里沉默。只有墙上那
“笔仙索命”
的血字，还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在预示着，这场围绕着民俗事务所的冒险，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而新的线索，或许就藏在那些被书灵焚烧殆尽的书页里，藏在叔叔留下的旧记录中，等着他们去发现，去揭开那层笼罩在事务所上空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