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前夜。
月色被厚重的云层吞没,猎场边缘一顶不起眼的帐篷内,帐内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投在厚重的毡毯上。
“人都安排好了吗?”阴影深处,一个冰冷的女声响起,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
陈清月抬起一张娇美却苍白的脸,月光透过帐帘缝隙落在她额角细密的汗珠上:“已经混进侍女之中了,只待明日温琼华落单时动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姑姑,为何非要派江诗蕊去刺杀温琼华?您不是要我…借机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吗?”
帐篷深处的黑暗仿佛蠕动了一下,太子妃陈如锦的身影缓缓前倾,面孔终于被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还不都怪你没用!”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叫你去亲近她,可你呢?!数月过去,她对你可有半分推心置腹?那病秧子看着懒散,心思却深得很!根本油盐不进!”
陈清月吓得一哆嗦,慌忙伏低身子:“姑姑恕罪!是清月无能!”。
陈如锦胸膛起伏几下,强压怒火,声音冷得像冰:“明日,江诗蕊会动手刺杀温琼华。而你——”她一字一顿道,“要替她挡下这一刀。”
陈清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和惊惧:“挡…挡刀?!”
月光下,她那张惯于伪装温婉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震惊、荒谬、不甘、还有一丝被当棋子的屈辱,在她眼中交织翻滚。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凭什么”冲口而出。
“为…为什么?”她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顺从。
太子妃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江诗蕊会‘亲口’供认,是二皇子萧珩指使她刺杀温琼华。一则是挑拨他与谢临渊的关系。”
她抚摸着手指淡淡说道,“二则只有用血,才能最快撬开温琼华的心防!让她视你为救命恩人,视你为可托付生死的姐妹!她信任你了,我们才能真正接近温家的核心!”
她俯身,冰冷的手指捏住陈清月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幽深的眼睛:
“清月啊…”她的语气忽然带上一种蛊惑的悲悯,“我们陈家能否重回昔日荣光,全系于你一身了!”
陈清月怔怔地看着姑姑在阴影中闪烁的眼睛——那里面有野心,有算计,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唯独没有半分对侄女的疼惜。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她缓缓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恐惧、不甘、怨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认命。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温顺的恭谨:“清月…明白了。定不负姑姑所托。”
陈如锦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穿透帐帘,望向外面篝火通明的喧闹之地。
帐外,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火星噼啪作响,映照着欢歌笑语的人群。
谢临风独自一人隐在远离光明的树影下,像一尊冰冷的石雕。跳跃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明明灭灭,却无法点燃一丝温度。
他的目光穿越喧闹的人群,死死锁在那抹旋转的绯色身影上——温琼华正与隋玉瑶共舞,火光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笑容明媚,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悔恨与嫉妒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他看着她,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骨髓,又仿佛想用目光将其彻底焚毁。
谢临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本该是他的妻!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笑容!
可如今,她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笑得如此开怀!而那个男人,是他最嫉恨的庶兄谢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