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风回到谢府时,天色已晚。他身心俱疲,只想倒头就睡。可刚踏入院子,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阳春面的香气。
他怔在原地,只见柳三娘端着一碗面从廊下走来。月光下,她穿着淡粉色的新衣,薄施脂粉,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
“公子”她声音比面汤上的热气还要轻软,“我煮了面,您您用些吧。”
谢临风喉结滚动。那夜之后,他刻意避着偏院,不敢面对这个被他酒后失态沾染的女子。
如今猝然相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光下颤抖的唇瓣,掌心下滑腻的腰肢,还有醒来时枕畔那一缕乌黑的长发。
“三娘,”他声音干涩,“你不必如此。”
柳三娘将面碗放在桌上,手指微微发抖。
她记起苏姨娘的话——“风儿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他虽聪慧,但对于男女之事,却是迟钝,人又优柔寡断。你是女子,又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公子嫌弃三娘了?”她突然跪下,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那夜之事,三娘从未后悔。”
她仰起脸,让月光清晰地照见脸上的泪痕,“从面摊初见那日起,公子就是三娘的天上月”
谢临风如遭雷击。“天上月”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他心里。
曾几何时,他也将大昭寺后山那个抚琴少女奉为月宫仙子而现在,那个仙子成了高高在上的静安郡主,用冷漠的目光将他拒之千里。
“你先起来。”他弯腰去扶,手掌触及柳三娘的手臂,隔着一层薄纱能感受到肌肤的温热。
这与温琼华永远微凉的腕子多么不同——那个病弱的贵女,连被他触碰都不屑。
“三娘,”他声音沙哑,“你若想离开,我可以”
“三娘不想离开公子!”柳三娘突然提高声音,又立刻意识到失态,低下头轻声道,“三娘三娘只想陪着公子。”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温小姐是天上月,三娘只愿做公子的地上霜哪怕只是清晨一现,只要能靠近公子片刻”
谢临风胸口一阵刺痛。是啊,温琼华那样的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而他费尽心思也摘不到的月亮,在谢临渊那里却唾手可得那个总是玩世不恭的兄长,凭什么
“公子,”柳三娘不知何时已靠得很近,身上的脂粉香萦绕在鼻尖,“面要凉了”
谢临风低头看她。月光下,柳三娘虽算不上绝色,但胜在真实——会哭会笑,会为他煮一碗最普通的面,会把他当作整个世界而不是像那个人,永远平静如水,永远遥不可及。
“三娘”他声音发颤,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
“公子”她轻唤一声,手指抚上谢临风紧蹙的眉头,“您别皱眉,三娘心疼。”
这句“心疼”成了压垮谢临风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里,他成了被人放在心尖上疼惜的“天上月”。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太过美妙,美妙到让他暂时忘记了道德与责任。
柳三娘顺势起身,却“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人跌进谢临风怀中。面碗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惊惶地想要蹲下去捡,却被谢临风一把拉住。
“别管了。”他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柳三娘因慌乱而微张的唇上。
柳三娘感觉到谢临风呼吸的变化,心中既喜且悲。
喜的是苏姨娘教的法子果然有用,悲的是她终究要用这种方式留住一个男人。她想起面摊上那个会为穷苦之人多舀一勺骨汤的自己,如今却在这里演着这拙劣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