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峰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的林强峰有点可能。
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蹦蹦跳跳地冲上了缉毒支队所在的楼层。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警员，只觉得一阵风刮过，定睛再看时，那道灰夹克的身影已经推开了支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报告！”
人未到，声先至。
办公室里，谭庆林正捏着眉心沉思。
听到这声中气十足的吼，他吓了一跳。
“进来不知道敲门，你当这是你家炕头？”
林强峰嘿嘿一笑，反手把门带上，几步就蹿到了办公桌前。
他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茶缸，给自己倒了半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谭支，解渴。”
他抹了把嘴，像个邀功的孩子，把手里的审讯记录往桌上一拍。
“鱼饵，找到了。”
“吊儿郎当。”
谭庆林的眉毛终于动了一下。
他放下茶缸，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宝岛来的‘老鬼’……
利用赌债控制下线……
金华街，玖珑美容美发馆……
长头发的，赵老板……
谭庆林的目光在“玖珑美容美发馆”这几个字上。
“这个阿胜，全招了？”
“哭得跟个三岁的孩子似的，就差没尿裤子了。”林强峰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骨头还没根油条硬。我烟都没抽完一根，他把他祖宗十八代干过什么亏心事都恨不得倒出来。”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
“谭支，这条线，很肥。”
“一个宝岛来的‘老鬼’，一个藏在闹市区的接头点，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赵老板’。这背后，绝对不是小打小闹的散货。”
“我建议，立刻对‘玖珑美容美发馆’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布控！”
“派弟兄在对面租个房，或者在街口摆个修鞋摊。先把那个‘赵老板’的底细给我摸出来！他叫什么，住哪儿，一天见几个人，祖上三代有没有遗传脚气，都得给我查得一清二楚！”
林强峰说得唾沫横飞，谭庆林却没有立刻表态。
他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他知道林强峰说得对。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一个简单毒品案的范畴。
宛北的杀手，宝岛的操盘手，本地的运输链……几股势力在西港这片小池塘里交汇，掀起的，将是滔天巨浪。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
门被推开，黎安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看到林强峰，他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谭支。”
“嗯。”谭庆林应了一声，“那个活口，还是不开口？”
黎安的脸色沉了下去，摇了摇头。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里满是憋闷。
“满嘴的鸟语，叽里呱啦，跟念经似的。我让弟兄们轮流上，好话歹话说尽了，就差没给他唱一出《铡美案》了，屁用没有。这家伙心理素质极强，油盐不进。”
“意料之中。”谭庆林对此并不意外，“我已经让省厅协调翻译了，人最快明天到。在那之前，看好他，别出岔子。”
“明白。”黎安点头。
林强峰在一旁听着，咧嘴一笑，插话道：“黎队，别跟那孙子置气。跟那种亡命徒磨嘴皮子，还不如回家陪嫂子看电视。”
他把那份审讯记录推到黎安面前。
“看看这个，提提神。”
黎安疑惑地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睛倏地一下亮了。
“玖珑美容美发馆？”
“没错。”林强峰打了个响指，“怎么样，黎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理个发，烫个头？我请客。”
黎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随即又皱起了眉。
“强峰，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派人过去盯死？”
“必须的！”林强峰斩钉截铁，“趁热打铁！那个‘赵老板’现在肯定还不知道阿胜已经落网了，警惕性最低。这是我们把他揪出来的最好时机！”
黎安的表情有些复杂。
“不。”
谭庆林突然开口。
黎安和林强峰同时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只见谭庆林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不久之前，我已经向陈局做了详细汇报。”
“陈局指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重大。决定将‘南田镇杀手案’与‘海关洋酒藏毒案’并案处理，成立‘95·3·5’联合专案组。”
联合专案组！
黎安和林强峰对视一眼。
这意味着，这案子，已经从支队级别，上升到了市局层面。
谭庆林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
“专案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下设两个行动大队。”
“黎安，林强峰。”
“是！”两人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由你们二人，分别担任一大队和二大队的代理大队长。”
这个任命，黎安的眉头瞬间一皱。
他的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他脸上那份为难，根本藏不住。
谭庆林是什么人？几十年的老刑侦，人老成精，黎安那点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有困难？”谭庆林不动声色地问。
黎安终于绷不住了，他苦着脸，站了起来。
“谭支，不是我有困难，是……是队里有困难啊！”
他摊开手，语气里满是无奈。
“您是知道的，大丘那条‘面粉’线，我们已经跟了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啊！弟兄们一个个熬得眼珠子都红了，就憋着一口气呢！”
“根据线报，姓丘的那只老狐狸，近期肯定有大动作！很可能就是一批大货要入境！”
“我们现在所有的人手，所有的精力，全都压在那上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刀尖上跳舞，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那老狐狸给溜了！”
黎安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大了起来。
“谭支，您现在让我分出一半人手去跟一条全新的‘冰’线，我……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这不是一个案子，这是两个战场！我手里就这么点兵，您让我怎么两线作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