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蛰伏
那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极致痛苦的嘶鸣，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叶无为的心口！灵魂都在随之震颤！崖底深处弥漫开来的古老阴寒威压，如同无形的冰潮，瞬间淹没了整个石穴！
叶无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如同被最毒的蛇盯上的青蛙，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手中的三颗聚气散丹药，滚烫的余温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提醒着他这一切灾祸的源头！
是丹香！是丹药成型时那过于浓郁的灵气波动！惊扰了深藏在山体岩脉深处、不知蛰伏了多少岁月的恐怖存在！
跑？念头刚起就被掐灭。那威压浩瀚如渊，冰冷粘稠，仿佛来自九幽地狱，锁定了这片崖壁！他毫不怀疑，此刻只要自己敢动一下，哪怕只是泄露一丝气息，立刻就会引来灭顶之灾！就像当年父母被修仙者斗法余波碾碎那样，连尘埃都不如！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叶无为眼中爆发出极致的狠厉！他猛地俯身，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作幅度，将那三颗珍贵无比的聚气散丹药，连同布片一起，死死塞入怀中紧贴混沌珠的内袋深处！同时，左手闪电般抄起地上冰冷的泉水，狠狠泼向丹炉下还在散发着微弱余热的灶台！
嗤啦！
水汽蒸腾，最后一点火星瞬间熄灭！石穴内最后一丝热源消失。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最敏捷的壁虎，身体猛地向后一缩，紧紧贴在石穴最深处、那条渗出冰凉泉水的细小石缝旁的冰冷岩壁上！这里，是那恐怖威压渗透的源头，却也是威压相对最“稀薄”的地方——如同风暴眼中心那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将身体蜷缩到最小，双腿曲起，双臂环抱膝盖，头颅深深埋入臂弯。意念沉入丹田，疯狂地运转着《鸿蒙诀》中记载的敛息法门！那微弱的气息被死死锁在体内，一丝一毫都不敢外泄。精神高度凝聚，如同顽石，将自身所有的生命波动、情绪波动都强行压制到近乎寂灭的状态。
小迷踪阵那层微弱浑浊、布满裂纹的光罩，依旧顽强地笼罩着石穴入口，在崖底恐怖威压的冲刷下，如同狂风中的蛛网，剧烈地扭曲、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但它终究没有碎！这层叶无为耗尽心力布置的简陋屏障，此刻成了他唯一的、脆弱的保护壳，将他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息，与外界那浩瀚的恐怖隔绝开来。
石穴内死寂无声。只有水珠从石缝渗出，滴落在下方小水洼中的轻响。
滴答……滴答……
这声音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敲击在心脏上的鼓点。
叶无为保持着石雕般的姿势，连眼珠都不敢转动。感官却提升到了极限。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岁月腐朽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正顺着石壁、顺着空气，一波波地冲刷着整个崖壁区域。每一次冲刷，都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探寻、一种被蝼蚁惊扰后的愠怒！
它在寻找！寻找那惊扰它沉睡的源头！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叶无为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紧贴的冰冷岩壁，正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崖底深处那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巨大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那如同潮汐般反复冲刷探寻的恐怖威压，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甘的余韵，缩回了崖底深处那条幽暗的缝隙。
石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轻松了一丝，但那股阴冷的余威依旧如同附骨之蛆，弥漫不散。那冰冷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消失，仿佛那头恐怖的存在只是暂时收回了目光，却依旧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崖壁。
叶无为依旧不敢动，连呼吸都只敢用最细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频率进行。他知道，危机远未解除。那东西只是暂时蛰伏，它一定记住了这里！记住了这股不属于山林的气息！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也如同最卑微的猎物，在这冰冷的石穴深处，开始了漫长的蛰伏。
日升月落，光影在石穴入口处那几株崖柏扭曲的枝干间悄然流转。叶无为如同嵌入了岩石，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饥饿、干渴、疲惫、经脉因长时间敛息带来的刺痛、以及崖底那无时无刻不在的阴寒余威……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意志。
支撑他的，只有怀中那三颗丹药散逸出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润灵气波动，以及丹田内那点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跳动的微弱气息。
终于，在确认那崖底深处的恐怖气息彻底沉静下去、如同再次陷入亘古长眠之后，叶无为才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僵硬的脖颈。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小心翼翼地、如同拆解最精密的机关般，一点点放松紧绷的肌肉，调整着僵硬的身体。
他首先做的，是爬到那小水洼边，将脸埋进去，贪婪地啜饮着冰凉甘冽的山泉。泉水入喉，如同琼浆玉液，滋润着干涸冒烟的喉咙，也稍稍驱散了一些精神的疲惫。
然后，他强忍着腹中的饥饿绞痛，重新盘膝坐好。意念沉入怀中，锁定了那颗灵气最为饱满凝实、散发着温润青碧光泽的中品聚气散！
这是他在绝境中唯一的希望！冲击炼气一层，必须成功！
他不再犹豫，捻起那颗珍贵的丹药，毫不犹豫地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远比之前残渣精纯、磅礴、温和百倍的草木灵气，如同初春解冻的江河，带着蓬勃的生机，轰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精纯而温和，远非劣质灵石和残渣可比，瞬间抚平了强行敛息带来的经脉刺痛，滋养着他枯竭的身体和精神！
叶无为立刻运转《鸿蒙诀》基础法门！意念沉入丹田，如同引导洪流的舵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浩瀚而温和的灵气，沿着特定的周天经脉路线，开始缓缓运转！
这一次，不再是泥沼拖石般的艰难！在精纯药力的推动下，灵气运转的速度快了何止十倍！如同江河找到了河道，奔涌向前！
灵气所过之处，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精纯的能量，传来阵阵酥麻温润的舒适感。丹田内那微弱的气息，如同吹气般迅速壮大、凝实！
炼气一层！引气入体，气行周天，淬炼己身，丹田气海初具规模！
叶无为心神空明，物我两忘。所有的疲惫、恐惧、饥饿都被抛之脑后。他的全部意识，都沉浸在这玄妙的能量流转之中，感受着身体每一个细胞在灵气滋养下的细微蜕变。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石穴外，山风呜咽，林涛阵阵。石穴内，只有他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体内灵气奔腾流淌的细微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颗中品聚气散的药力被彻底炼化吸收殆尽时，叶无为缓缓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眸子里，一道温润内敛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疲惫和虚弱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难以言喻的沉凝气质。皮肤之下，似乎隐隐流动着一层温润的宝光。
丹田气海！一个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如同旋涡般缓缓旋转的气团，正稳定地居于脐下三寸！虽然只有鸽卵大小，气息微弱，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远非引气入体时那点微末气息可比！这是质的飞跃！
炼气一层！终于踏入了修仙者最初的门槛！
一股巨大的力量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能清晰地“听”到石穴外山风吹过崖柏针叶的细微摩擦声，“嗅”到泥土深处虫豸活动的微弱气息。意念也变得更加凝练清晰，内视己身，那微弱的气旋运转轨迹了然于心。
更重要的是，随着修为突破，《鸿蒙诀》中一些原本晦涩艰深的文字和图谱，如同被拂去尘埃的明珠，瞬间变得清晰可辨！尤其是关于“引气淬念”和“基础控火术”的部分，许多之前无法理解、无法实践的细节，此刻豁然开朗！
叶无为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强压下去，目光投向怀中剩下的两颗下品聚气散。这两颗丹药，将成为他稳固境界、冲击炼气二层的关键资源！
然而，喜悦之余，冰冷的现实如同悬顶之剑。
他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缓缓探向石穴深处那条渗出泉水的细小石缝。
嗡……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古老气息，顺着意念反馈回来！虽然比之前沉睡时淡薄了许多，但那股蛰伏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如同潜伏在深渊底部的巨兽，依旧清晰可感！
它还在！它只是暂时沉寂了！自己突破练气一层的微弱气息波动，似乎并未惊动它，但叶无为知道，这只是侥幸！自己依旧生活在它的阴影之下！每一次炼丹，每一次突破，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必须更加小心！必须尽快稳固修为，提升实力！必须找到离开这片危险崖壁的契机！
就在叶无为凝神感知崖底动静，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计划时——
滴答……
一滴冰凉的泉水，恰好滴落在他探出的意念感知边缘。
不！不仅仅是泉水！
在那滴水中，叶无为敏锐至极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崖底那阴寒威压同源、却更加……“新鲜”的气息！
一丝……暗沉粘稠、带着浓烈腥甜和极致阴冷能量的……血的气息！
这滴水中，混杂了崖底那头恐怖存在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