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铁盒盖被猛地掀开!
小半盒细腻、干燥、散发着淡淡硫磺气味的白色粉末,静静地躺在里面。在破屋昏暗的光线下,这不起眼的白色,却如同刺破绝望暗夜的圣光,瞬间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磺胺粉!真的是磺胺粉!
苏禾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沾满鲜血、泥污和甘草汁液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锡铁盒!
“快!撒上去!快啊!”
王卫国急促的吼声如同惊雷,炸醒了苏禾!他正用尽全力死死按压着陆悍城残肢断口上方,试图减缓那汹涌的血流,但暗红的血液依旧如同小溪般,从他粗壮的手指缝里不断渗出,染红了大片冰冷肮脏的地面,也染红了扑在父亲身上哭嚎的大宝半边小脸!
陆悍城那张形销骨立的脸,已经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嘴唇是骇人的青紫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喉咙里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带出更多带着血沫的气息。
时间!每一秒都在带走他最后的生机!
苏禾眼中再无他物!她猛地将锡铁盒倾斜,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颤抖的手腕,将里面珍贵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白色粉末,朝着陆悍城那不断涌血的、狰狞的断口处,狠狠倾倒下去!
噗——!
白色的粉末瞬间被汹涌而出的暗红血液浸透、染红、冲散!如同泥牛入海!
“不够!再按!用力按!”
苏禾嘶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嘶吼而破裂!她不顾一切地将整盒磺胺粉都倒了下去!白色的粉末与暗红的血液混合成一种诡异而残酷的泥泞,糊满了伤口!
王卫国额头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按压的手臂上!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虬结颤抖!
奇迹,在绝望中挣扎着显现!
那汹涌如泉的血流,在白色粉末与强大压力的双重作用下,终于…终于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从汩汩流淌的小溪,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粘稠的渗漏!
“止…止住了!有门!”
王卫国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死死地按压着!
苏禾浑身脱力般晃了一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顾不上喘息,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土炕!
三宝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青紫色的小脸依旧骇人,但刚才被强行灌下去的浓茶、生绿豆和甘草糊糊似乎起了作用,他喉咙里那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减弱了,胸膛的起伏似乎也稍微明显了一些。大宝刚才扑在父亲身上,此刻正抬起糊满鲜血和泪痕的小脸,惊恐又茫然地看着炕上的弟弟。
“甘草!浓茶!继续灌!不能停!”
苏禾嘶哑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刚刚捧着甘草和浓茶进来的婆娘身上。
那婆娘被屋内的惨状和血腥味吓得脸色发白,但看到王卫国的眼神,立刻哆嗦着上前,学着苏禾的样子,抓起甘草根塞进嘴里咀嚼,又将浓茶往三宝嘴里灌。
破屋里,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忙碌和死寂。
只剩下陆悍城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喘息,三宝痛苦的、微弱的呜咽,赵金花被堵住嘴后不甘的“呜呜”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
苏禾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脱力和高度紧张而不住地颤抖。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来回扫视。
陆悍城的血暂时止住了,但那张脸依旧是死人般的灰败,体温低得吓人。
三宝的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丝丝,但青紫色未退,生死依旧悬于一线。
就在这时,被民兵死死按在墙角、捆得像粽子一样的王招娣,看着苏禾摇摇欲坠的样子,又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陆悍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恶毒的怨愤和幸灾乐祸。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拼命挣扎着,对着苏禾的方向,用尽力气挤出含糊不清却充满恶意的诅咒:
“活…活该…丧…丧门星…克夫…克子…都…都得死…抚恤金…你…你一分也拿不到…都…都是我们大柱的…”
抚恤金?!
这三个字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中了苏禾紧绷的神经!也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原主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几个月前,在陆悍城“重伤垂危”的消息传来后不久,村里似乎隐约有传言,说上面派人来送过一笔什么钱…但很快就被赵金花和苏大柱压了下去,对外只说是“组织上的慰问”,再无下文。而原主,当时沉浸在悲痛和饥饿中,根本无力也无心去追究!
原来…原来真的有抚恤金!而且被赵金花和苏大柱私吞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苏禾刚刚因止血成功而升起的一丝希望!她的丈夫在前线浴血,重伤垂死,拖着残躯爬回故土!她的儿子被下毒,命悬一线!而这对豺狼母子,不仅私吞了丈夫用命换来的抚恤金,还要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们全家死绝!
“嗬…嗬…”
陆悍城似乎也被王招娣那恶毒的诅咒刺激到,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更加艰难的抽气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闭嘴!再敢放屁老子抽死你!”
按着王招娣的民兵也被这恶毒激怒,狠狠给了她一脚!
王卫国的脸色铁青得吓人,他死死盯着王招娣,眼神如同要杀人:“抚恤金?!赵金花!苏大柱!你们好大的狗胆!连烈士的卖命钱都敢吞?!”
赵金花被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但那只还能视物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苏禾猛地站直了身体!巨大的愤怒和荒谬感让她浑身都在发抖,但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冷酷的清醒,却在这极致的愤怒中升腾而起!钱!抚恤金!那是丈夫用一条腿、半条命换来的!是孩子们活命的保障!更是…读书的希望!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缓缓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再看向炕上命悬一线的儿子,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定格在赵金花和王招娣怨毒的脸上。
她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到极致、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
“抚恤金?”
苏禾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破屋里,“那是我男人用血换来的。是他该得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王卫国,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沉的悲怆:
“王支书!我苏禾,今天当着您的面,表个态!”
“这钱,我们不要!”
“什么?!”
王卫国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禾!连两个民兵和旁边帮忙的婆娘都愣住了!不要?那可是卖命钱!
苏禾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她的目光缓缓落在陆悍城那张灰败的脸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悍城他…是为了这个国,才丢了一条腿,才差点把命丢在外面!这钱,是他的血,是他的骨头!是组织上给他的交代!是他该拿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意志:
“但是!我苏禾!今天替他做主了!”
“这钱!我们一分!不要!”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你疯了?”
王卫国失声道。
苏禾没有回答他,而是猛地转身,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死死钉在赵金花和王招娣瞬间由怨毒转为错愕、继而涌上狂喜的脸上!她嘴角那冰冷的弧度扩大,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残忍和嘲弄:
“你们不是想要吗?不是觉得这钱就该是你们老苏家的吗?”
“好!我给你们!”
赵金花和王招娣眼中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取代!苏禾的眼神太可怕了!那绝不是妥协!那是…要命的陷阱!
苏禾的声音如同冰锥,继续狠狠扎下:
“这钱,我苏禾一分不要!但有个条件!”
“王支书!各位乡亲作证!”
她猛地指向墙角被捆着的两人,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这钱!连同赵金花私藏的那地窖的粮!还有她们谋害军属、毒害我儿的罪证!一起!封存!上交!”
“交给县里!交给部队!交给组织!”
“我要告!告她赵金花!告她王招娣!告她苏大柱!告他们老苏家!”
“谋财害命!私吞烈士抚恤!毒害现役军人子女!哪一条!都够他们把牢底坐穿!够他们吃枪子儿!”
“轰——!”
赵金花和王招娣如遭五雷轰顶!脸上的狂喜瞬间化为死灰!赵金花被堵住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呜呜”声,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王招娣更是吓得两眼翻白,直接瘫软下去,一股腥臊味再次弥漫开来!
上交?告状?吃枪子儿?!
苏禾不要钱!她要的是她们的命!是她们整个老苏家的彻底覆灭!这比要钱狠毒一万倍!
王卫国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苏禾眼中那疯狂燃烧、不死不休的火焰,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的狠!这是要把赵金花和苏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用放弃抚恤金的决绝姿态,换取最彻底的清算!这决心…这狠劲!
“好!”
王卫国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厉色和决心!他不再犹豫,对着两个民兵厉声下令:“把这两个毒妇看好了!等县里公安一到,连同罪证,一起押送!苏大柱也跑不了!老子亲自带人去抓!”
“是!”
两个民兵也被苏禾的狠绝和王卫国的决心激得热血沸腾,大声应道,手上力道更重,几乎要将赵金花和王招娣的骨头勒断!
就在这时——
嗡!
苏禾意识深处,那个沉寂的系统光屏,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白色光芒!【能量储备:0.1%

1.5%

5%!】的提示如同火箭般飙升!
【检测到宿主重大抉择:放弃物质利益,坚定守护核心价值(家人未来/尊严/复仇)!】
【符合系统底层逻辑:美食之道,始于本心,守护为基!】
【抉择奖励发放!】
【解锁:军用罐头秘方(初级)!】
【奖励生存积分:100点!】
【奖励:基础能量补充包(小)x1!已自动使用!当前能量储备:10%!】
一股温润而强大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瞬间涌遍苏禾全身!驱散了刺骨的寒冷和极致的疲惫!虚脱无力的四肢百骸,重新注入了力量!昏沉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
光屏中央,一行行清晰无比的文字和复杂的配方图表如同瀑布般流淌而下!【红烧猪肉罐头工艺详解(军用标准)】、【关键调味配比】、【简易杀菌密封法(土法)】、【材料替代方案】…每一个字都闪烁着知识的金光!
军用罐头秘方!真的解锁了!
苏禾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仅仅是秘方!这是绝境中的生路!是让孩子们吃饱饭、读上书、彻底摆脱这吃人泥潭的希望!
“唔…”
炕上,三宝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呻吟。在持续灌入的甘草浓茶和绿豆作用下,他小脸上的青紫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丝!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胸膛的起伏明显有力了许多!最危险的时候…似乎熬过去了?!
“三宝!”
苏禾猛地扑到炕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上狂喜的泪水!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冰凉却不再发紫的小脸。
而地上,陆悍城在王卫国持续的按压下,那致命的出血终于被磺胺粉和压力彻底止住!虽然脸色依旧灰败,呼吸微弱,但生命体征似乎稳定在了最低点,不再继续恶化!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陆悍城,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只没有受伤、却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探向自己右边军大衣内袋深处!
摸索…摸索…
终于,他的手指颤抖着,从内袋最深处,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武器,不是药品。
是一个用厚厚的、浸透着汗渍和血渍的牛皮纸,紧紧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硬物!
那东西被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朝着苏禾的方向,递了过来!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深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之前的死寂,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沉甸甸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般苦涩的托付。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被血污包裹的牛皮纸包上!
那是什么?!
苏禾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着陆悍城眼中那复杂到极致的眼神,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丈夫体温和血腥气的纸包。
入手微沉。
她深吸一口气,沾满污秽的手指,带着一种莫名的沉重,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那浸透了血汗的牛皮纸…
当最后一层牛皮纸被剥开,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时——
苏禾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王卫国和两个民兵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连墙角被捆着的赵金花和王招娣,都忘记了挣扎,死死地盯着苏禾的手心!
只见苏禾摊开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沓厚厚的、崭新的钞票!
全是“大团结”!十元面值!
看那厚度,至少…两百元!
钞票用一根细细的橡皮筋捆扎着,崭新得如同刚从银行取出,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与包裹它的血污牛皮纸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而在钞票的最上面,还压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盖着鲜红大印的…抚恤金领取证明!
【姓名:陆悍城】
【单位:XX军区XX团…】
【事由:因战致残(左下肢截肢)】
【抚恤金额:贰佰元整】
【发放单位(盖章):…】
死寂!
破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寒风刮过破窗纸的呜咽,和三宝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陆悍城…他…他拿到了!他拖着残躯,爬过千山万水,把组织上给他的抚恤金…一分不少地…带回来了!
他没死!他把钱带回来了!他没有丢!他没有让这笔钱落到豺狼手里!
“嗬…嗬…”
陆悍城看着苏禾震惊的脸,看着那沓崭新的钞票,深陷的眼窝里,那沉甸甸的疲惫中,似乎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光芒。他喉咙里发出艰难的抽气声,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更深沉的昏迷。
苏禾死死攥着那沓崭新的、带着丈夫体温和血腥气的钞票,指关节捏得惨白。那崭新的纸张边缘,硌得她掌心的伤口钻心地疼。
这钱…是他用命换来的。是他爬也要爬回来,亲手交给她的。是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在彻底倒下前,能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苏禾布满血丝的眼眶,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和血渍,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崭新的钞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睛,如同燃烧的星辰,扫过炕上刚刚脱离险境的三宝,扫过趴在父亲身边、小脸依旧带着惊恐泪痕的大宝和二宝,最后,那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迎上王卫国震惊复杂的眼神。
她沾满泪水和血污的手,将那沓崭新的抚恤金,连同那张盖着红印的证明,一起,重重地、不容置疑地,拍在了旁边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破屋里如同惊雷!
“王支书!”
苏禾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在呐喊:
“这钱!是组织上给悍城的!是他该得的!我苏禾,替他收了!”
“但是!”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射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信念,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钱!我一分!不动!”
“留着!”
“给我三个崽——”
“读书!!!”
苏禾沾满血泪的宣言如同惊雷,在破屋死寂的空气中久久回荡。王卫国看着桌上那沓崭新的钞票和那张刺目的抚恤证明,再看着苏禾眼中那焚尽一切也要送子读书的疯狂光芒,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民兵突然指着昏迷的陆悍城,失声惊呼:“血!王支书!陆兄弟这腿…这断口旁边的皮肉…颜色怎么…怎么发黑发紫了?!还有…还有一股怪味儿!”
苏禾猛地低头看去——只见陆悍城左腿残肢被磺胺粉覆盖的伤口边缘,一圈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肿胀!一股极其微弱的、如同尸体腐败般的甜腥恶臭,正从那青黑色的皮肉下,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