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拖着沉重的柴刀,锈迹斑斑的刀尖在泥泞的雪地里犁开一道狰狞的深沟。她另一只手死死箍着二宝冰冷发抖的小身子,像挟着一枚人肉炮弹,裹挟着焚尽一切的滔天恨意,一步一个深坑,撞开了老苏家那扇虚掩的、涂着劣质红漆的院门!
“哐当!”
门板重重砸在土墙上,震得门框上的陈年老灰簌簌落下!
院子里,正坐在小马扎上,嗑着瓜子、唾沫横飞地跟王招娣编排苏禾“命硬克夫”“饿死鬼投胎”的赵金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一把刚抓起的炒瓜子,“哗啦”一声全撒在了她油光发亮的棉裤上!
王招娣更是惊得从矮凳上弹了起来,手里的鞋底子都掉在了地上。
两人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
风雪卷着寒气灌入院内,门口,苏禾像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煞神!单薄的破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破烂的里衣,沾满了黑褐色的秽物和泥浆。她头发凌乱,几缕被汗水和雪水浸透的黑发黏在惨白如纸、却布满疯狂杀意的脸颊上。最骇人的,是她那双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地狱岩浆般的火焰,如同淬了剧毒的刀锋,瞬间钉死了赵金花!
而她手中拖着的,那柄锈迹斑斑、刃口却透着狰狞寒光的柴刀,刀尖上还沾着新鲜的泥雪!
“啊——!”
王招娣率先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住脖子般的尖叫,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往赵金花身后缩。
赵金花也被苏禾这择人而噬的眼神和那柄刀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差点从小马扎上翻过去!她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那句酝酿好的刻薄咒骂,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化成了惊恐的抽气声。
“你…你个疯…”
赵金花强撑着,手指哆嗦着指向苏禾,想骂,声音却抖得不成调。
苏禾根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毒蛇信子,瞬间越过赵金花那张惊恐的肥脸,死死锁定在她身后那扇紧闭的、挂着把黄铜老锁的偏房门上!那是赵金花的“宝屋”,原主记忆中,连苏大柱都不能轻易进去的地方!那黑罐子,就在里面!
“老虔婆!”
苏禾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燃烧的肺腑里挤出来,狠狠砸在死寂的院中:“你的黑罐子,还有你地窖里的粮——”
她拖着柴刀,一步踏前!刀尖刮过冻硬的泥地,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如同索命的号角!
“——老娘今天!全要了!”
“轰——!”
赵金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黑罐子!地窖里的粮!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藏得最深、最见不得光的两条命根子,竟然被这个贱人知道了?!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敢!”
赵金花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座移动的肉山,猛地扑向那扇挂着铜锁的偏房门,张开双臂死死挡住!脸上是彻底撕破脸的疯狂和恶毒,“那是我的屋!谁敢动?!苏禾你个丧门星!克死男人还想来抢老苏家的东西?老娘跟你拼了!”
王招娣也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帮忙:“对!抢东西啦!苏禾要杀人抢东西啦!当家的!大柱!快来人啊——!”
两个女人的尖叫如同魔音穿脑,瞬间打破了靠山屯清晨的沉寂!左邻右舍的院门“吱呀”声接连响起,一张张或惊疑、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孔出现在矮墙头和院门口。风雪中,迅速聚集起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苏禾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黑罐子!救命的药!
“滚开!”
苏禾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抱着二宝的手臂猛地收紧,另一只拖着柴刀的手骤然发力!沉重的刀身带着呼啸的风声,没有劈向赵金花,而是狠狠砸向偏房门上那把黄铜老锁旁边的门框!
“砰——!”
朽烂的木门框应声爆裂!木屑纷飞!巨大的声响震得赵金花和王招娣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电光火石、门锁被震得松动、赵金花心神巨震的刹那!
嗡!
苏禾意识深处,那个沉寂的系统光屏,如同被强行注入强心剂,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能量储备:0.3%!警告!即将耗尽!】的红色警报疯狂闪烁!
【目标锁定:前方偏房内!】
【扫描启动!能量超负荷!】
【扫描完成!】
一张模糊却异常关键的虚拟图像瞬间投射在苏禾的视网膜上!正是偏房内部的景象!光线昏暗,杂物堆积,但一个靠墙摆放的、半人高的黑陶罐子,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被系统用醒目的红色高亮圈出!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高浓度生物碱残留!与幼崽中毒毒素匹配度:98.7%!】
就是它!
苏禾眼中精光爆射!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在赵金花和王招娣被巨响震懵的瞬间,抱着二宝猛地从赵金花肥硕身体的侧面空隙,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钻了过去!肩膀狠狠撞在刚刚被砸松动的门板上!
“哐啷!”
本就腐朽的门板连同那被震松的黄铜锁,被她这爆发的一撞,轰然向内倒塌!激起漫天灰尘!
“啊——!我的屋!我的罐子!”
赵金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疯了一样转身扑向屋内!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陈腐气味的怪香。苏禾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在系统高亮标注的位置——墙角,那个半人高、肚大口小、通体乌黑油亮、罐口还用一块红布扎紧封口的黑陶罐子!
赵金花肥胖的身影已经如同疯牛般冲到罐子前,张开双臂就要去抱!
“二宝!抱住她的腿!死也别撒手!”
苏禾厉声嘶吼!同时将怀里的小儿子像丢沙包一样,朝着赵金花的方向猛地一推!
二宝被母亲那疯狂的指令和巨大的恐惧激发出潜能,落地瞬间如同小狼崽般扑了上去,两只小胳膊死死抱住了赵金花一条粗壮的、正要迈步的腿!
“小畜生!滚开!”
赵金花又惊又怒,抬脚就想踹!
就是现在!
苏禾如同离弦之箭,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在二宝争取到的这零点一秒的空隙里,抢先一步冲到黑罐子前!她看也不看,沾满秽物和泥浆的手,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狠劲,狠狠抓住罐口那块封口的红布,用力一扯!
“刺啦!”
红布撕裂!
一股极其浓烈、极其刺鼻、混合着辛辣、苦涩、还有一丝诡异甜腥的古怪气味,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罐口喷涌而出!呛得人头晕眼花!
苏禾强忍着恶心,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探头往罐子里一看——
大半罐粘稠、漆黑如墨、如同凝固沥青般的糊状物!浓重的药味几乎化为实质!
就是它!毒死三宝的毒药!
“还给我!你个贱人!那是我的!我的命根子!”
赵金花目眦欲裂,彻底疯狂,另一只脚狠狠甩开二宝,肥硕的身体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朝着苏禾和罐子猛扑过来!十指如钩,直抓苏禾的脸!
苏禾眼中戾气暴涨!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赵金花扑来的方向,双手猛地抱住那沉重的黑陶罐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上一举!再朝着扑来的赵金花,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猛地往下一掼!
“砰——哗啦——!!!”
沉重的黑陶罐子,连同里面大半罐粘稠漆黑的剧毒药膏,狠狠砸在赵金花那张因惊恐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肥脸上!
陶罐瞬间碎裂!无数锋利的黑色陶片四散飞溅!
粘稠、腥臭、剧毒的黑色药膏,如同腐烂的泥浆,劈头盖脸,糊满了赵金花整张脸!糊进了她因尖叫而大张的嘴里!糊住了她的眼睛!鼻子!耳朵!
“唔…呕…咳咳咳!”
赵金花的尖叫瞬间变成了恐怖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窒息声和剧烈的呛咳!她双手疯狂地在脸上抓挠,想把那糊住口鼻眼耳的毒药扒开,却越扒越黏,越扒越往口鼻里钻!黑色的药膏混着她脸上被陶片划破流出的鲜血,糊成一团,狰狞可怖,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啊——!杀人啦!婆婆!婆婆!”
王招娣看到这恐怖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凄厉的尖叫,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院门口围观的村民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被这血腥暴戾的一幕彻底震住!看着满脸漆黑、如同厉鬼般在地上翻滚嚎叫的赵金花,再看那个站在一地狼藉的碎陶片和流淌的黑色毒药中、浑身浴血(沾着赵金花的血和秽物)、拄着柴刀剧烈喘息、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冰的苏禾,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苏禾看都没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赵金花一眼。她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弥漫的黑色毒雾和飞扬的灰尘,死死锁定在赵金花刚才扑过来时、脚下无意中踢开的一块松动的地砖上!
那块地砖下,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一股陈年谷物特有的、带着微尘的干燥气息,混杂着刚才毒药的恶臭,隐隐飘散出来!
地窖!藏粮的地窖入口!
找到了!
苏禾的心脏狂跳起来!光屏上,那个代表能量的灰色条,随着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和目标的发现,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0.31%】!
“粮!是粮!”
苏禾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院门口那一张张惊骇的脸孔,嘶哑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一种悲愤欲绝的力量,狠狠炸响在死寂的空气中:
“乡亲们!都睁大眼睛看看!看看这老虔婆嘴里喊着没粮要饿死我们娘几个!看看她给我三宝灌下去的毒药!再看看她这屋里藏着什么?!”
她猛地弯下腰,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块松动地砖的边缘,狠狠向上一掀!
“轰隆!”
整块沉重的青石板被她掀翻在地!露出了下面一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谷物干燥气息,混合着地窖特有的阴凉土腥味,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巨龙吐息,猛地喷涌而出!
苏禾抄起旁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毫不犹豫地探进洞口,狠狠搅动了几下!
哗啦啦——!
金黄色的玉米粒!饱满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玉米粒!如同金色的瀑布,顺着木棍的搅动,从地窖口倾泻而出!瞬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堆积起一座小小的、在灰暗冬日里却耀眼夺目的金色山丘!
“粮!是玉米!”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
“赵金花!你个杀千刀的老虔婆!你藏了这么多粮!你还说没粮!你还逼苏禾改嫁!你还给孩子下毒!”
院门口瞬间炸开了锅!刚才的惊骇瞬间被眼前这金灿灿的、代表着活命希望的玉米彻底点燃,转化成了滔天的愤怒!村民们看着地上翻滚哀嚎、满脸漆黑毒药的赵金花,再看看那不断从地窖口涌出的金黄玉米,眼睛都红了!那是饿疯了的狼群,看到食物的眼神!
“打死她!这黑心烂肺的老虔婆!”
“抢啊!她藏了这么多粮!凭什么饿死我们!”
“苏禾说得对!掀了她的屋顶!刨了她的老根!”
群情激愤!几个饿红了眼的汉子,已经按捺不住,就要冲进院子!
“都给我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雷霆之威的怒吼,如同定海神针,猛地压住了即将失控的场面!
村支书王卫国带着两个脸色铁青的民兵,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翻滚哀嚎、人不人鬼不鬼的赵金花,眉头狠狠一皱。随即,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不断涌出金黄玉米的地窖口,再看向站在一片狼藉中、浑身浴血、拄着刀剧烈喘息、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苏禾,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禾怀里那个被吓傻了的、小脸惨白的二宝身上。
王卫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铁青中透着压抑不住的震怒!
“王支书!您来得正好!”
瘫坐在地、尿了裤子的王招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指着苏禾尖叫道:“是她!是苏禾这个疯子!她要杀人!她要抢粮!她把婆婆害成这样!您快把她抓起来!枪毙她!”
王卫国看都没看王招娣一眼,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扫过院中景象——碎裂的黑罐、流淌的毒药、翻滚的赵金花、倾泻的玉米…还有苏禾那双燃烧着火焰、却带着无尽悲愤的眼睛!
一切,不言自明!
“闭嘴!”
王卫国一声厉喝,震得王招娣一哆嗦,“是非曲直,我王卫国还没瞎!”
他猛地转身,面向群情激愤的村民,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痛心:“乡亲们!都冷静!粮食,是赵金花藏的!毒,是她下的!人,是她害的!证据确凿!跑不了她!”
他指着地上翻滚的赵金花,又指向那不断涌出玉米的地窖口:“这粮,不是她赵金花一个人的!是吸了我们全村人血汗的赃粮!是害人的粮!我王卫国以党性担保!这地窖里的每一粒粮食,都会由大队部登记造册!按人头,分给真正该分的人!绝不让一颗粮,再落到这黑心烂肺的人手里!”
“好!”
“王支书说得对!”
“分粮!分粮!”
王卫国的话如同定心丸,瞬间安抚了躁动的人群,也点燃了新的希望!
王卫国不再看村民,他大步走到拄着刀、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苏禾面前,看着她怀里吓傻的二宝,声音低沉而急促:“三宝呢?孩子怎么样了?”
苏禾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卫国,那里面翻涌着巨大的悲愤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毒!乌头碱!快不行了!要甘草!大量的甘草!浓茶!或者绿豆汤!快——!”
甘草!浓茶!绿豆汤!
王卫国瞳孔一缩!他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知道乌头碱的厉害!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甘草!谁家有甘草?!快!”
王卫国猛地转身,朝着院外怒吼!
“我家!我家老爷子前年挖山晒了不少甘草根!我去拿!”
一个汉子高声应道,转身就跑!
“浓茶!我家有!刚沏的!”
一个婆娘也反应过来,急匆匆往家跑。
“绿豆!我家还有点绿豆!”
又有人喊道。
王卫国看着苏禾怀中气息奄奄的二宝(村民眼中),又想到生死未卜的三宝,再看着地上翻滚哀嚎、自食其果的赵金花,一股巨大的怒火和责任感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指地上翻滚的赵金花和王招娣,对两个民兵厉声道:
“把这两个谋害军属、私藏公粮、投毒害人的败类,给我绑起来!押到大队部!严加看管!等县里公安来处置!”
“是!”
两个民兵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不顾赵金花的挣扎和王招娣的哭嚎,用麻绳将两人捆了个结实!
“苏禾同志!”
王卫国最后看向苏禾,眼神无比凝重,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在苏禾几乎绝望的心上:
“带着孩子,跟我走!”
“分家!现在!立刻!”
“我王卫国今天,就给你和三个孩子——做主!”
苏禾抱着二宝,踉跄着跟在王卫国身后,刚走出老苏家那扇如同鬼门关的院门。远处通往村口的小路上,风雪中,一个高大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老苏家的方向艰难挪动。破旧的军大衣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一条裤腿在寒风中诡异地飘荡…当他的目光触及老苏家门口被民兵押解出来、满脸漆黑毒药、如同厉鬼般嚎叫的赵金花时,那张被风霜和剧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却依旧残留着军人刚毅轮廓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手中的木棍“啪嚓”一声,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