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人醒了。”玄使回禀道,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帮她?”裴砚书反问。
“确实。”玄使甚至有些不齿。
苏茶茶这种根上就坏掉的,就应该烂在泥里。
真不明白少主如此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怎么就着了道呢?
而且,不是喜欢人家真正的沈氏千金,沈青离么?
咋就帮这个冒名顶替的坐实了身份?这活真脏。
玄使嘴上不敢说,脸上骂挺脏的。
裴砚书却说道,“我做错过。”
“那您怎么还接着错下去?”
“一步错,步步错。”
裴砚书很清楚,以沈青离现在对他的看法,绝对不会嫁给他。
那双泛着紫色冷光,宛若魔神的眼睛。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再回想她受辱、受折磨时,他非但没帮忙,还助纣为孽的过往。
爱憎分明的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还与他成婚?
“我现在只能错下去,且把人娶到再说。”裴砚书眼神清朗,意志坚定。
玄使看得出,劝不住。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少主倒也不完全是助纣为孽,这是要利用苏茶茶,让她代替“沈青离”答应这门婚事。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倒也算是一妙计。
“少主,您就不怕沈小姐更恼了您?”
玄使仔细回想了一遍沈青离的为人处世,觉得不太妙啊!
那姑娘看似年纪小,做事却极有成算,不是能被旁人主导的天真烂漫之辈。
“我会让她原谅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裴砚书捏起玉盏,缓缓摩挲。
前面那些年,她一直追着他跑。
此后,换他来便是。
他只后悔曾经她满眼都是他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
但凡他别那么端着,给予她更多的回应,眼下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您这是、从未喜欢过那苏茶茶?”玄使斗胆多问了一嘴。
裴砚书顿时皱眉,“自然。”
他很清楚他的心意,他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沈青离。
即便曾经对她说过,她让他失望的话,那也只是恨铁不成钢。
当然,事实证明,其实是他看人不清,非她过错。
“那您当时那么着急抱着人跑作甚?”玄使不理解。
沈青离凤骨里展现出来的画面,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其中有一幕,就是裴砚书着急忙慌抱着苏茶茶去丹峰的一幕。
这一幕,对沈青离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裴砚书却说道,“我是怕人死了,责任都在她。”
一直以来,沈青离有多在乎赵月这个母亲对她的看法,他再清楚不过了。
一旦赵月最喜欢的小徒儿出事,受苦的从来都只会是沈青离。
“那您当时也相信苏茶茶的鬼话,觉得拔骨不会对沈青离造成太大的伤害?”
玄使还是觉得说不通啊!这也太愚蠢了,拔一块两块也就罢了,这是拔全身啊!
任谁被这么糟践,就算天赋卓绝,侥幸不死,那也绝对是根基大损,极难恢复。
沈青离能重修回来,玄使都觉得她运势滔天,绝对是大气运者。
可裴砚书沉默了,他没法否认,因为他确实相信。
“您可真是……”
“少主。”
又一名玄使来禀。
“进。”
“少主,苏茶茶已向沈家主表示愿意嫁您。”
裴砚书捏着玉盏的手稍稍松开,却还是不放心。
“沈家主怎么说?”
“沈家主正在朝您这边过来。”
裴砚书颔首,准备好迎接沈渊了。
青云境却在此时传信而来,信笺精准落入裴砚书手中。
“主君来信了。”玄使们都跪了下来。
裴砚书展开查看后,知道是青云境下聘的队伍即将抵达长水沈氏。
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进行。
“盯着点天星宗。”
裴砚书需要确保沈青离在入花轿前,都不知道详情。
等把她接入青云境,他们来日方长,他自可慢慢向她认错,求得她原谅。
“正要向您禀报。”刚进来传信的玄使说道,“方才突然的黑暗,可能与少夫人有关。”
裴砚书目露沉凝,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加上沈渊已至,他只能暂时搁置。
而在两人见面时,沈家一众俊男都围着苏茶茶嘘寒问暖。
“现在就等你四伯父回来,他们长辈会一起打开祠堂,将你记入族谱。”
“对,届时你就能进祖地选一副合适的凤骨,重新融入你体内。”
“以后就不会痛了。”
伯父、堂哥们说起这些,眼里只有对苏茶茶的心疼和怜惜。
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大的罪,他们恨不得替而受之。
他们沈氏的姑娘,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哪一位从出生开始,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老七真是……”
“七叔出去的时候,年纪也小吧。”
小辈们不好太过于数落沈阔的不是,还得帮他找补。
“还有啊,你那么早答应嫁给青云境那臭小子干嘛?”
“就是!你只要留在家里,日后全家都是你做主!”
众沈氏美男子都不明白,刚回来的掌上明珠,怎么就要嫁出去了?
这必须不能嫁啊!
可苏茶茶知道要嫁的人是裴砚书,怎么可能不嫁?
“哥哥,伯父,如果没有大师兄,我根本活不下来,我……”
瞬间垂泪的苏茶茶,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沈氏的美男子们心都要被哭化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高兴就好,回头过得不好,咱再和离回来。”
总之,对于沈氏三代以来唯一的女娃娃,沈家所有男子都是捧着一颗心呵护她。
所以,哪怕最晚回来的沈老四沈铎一眼就看出,苏茶茶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也拗不过一众人。
“老四,你别多心,阿离是太苦了,小小年纪就被夺了凤骨。我测过的,她的血脉,和我们能相融,就是比较难而已,这也正常,不是吗?”沈渊计较道。
“老七还没回来?”沈铎问道。
“还没呢!不过信应该送到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沈渊的第二封信,确实送到沈阔手上了,他气得差点原地爆炸!
“该死,算算日子,今天就要进祠堂了!”沈阔看向星象山,好好的清冷美男子,硬是给急出满头大汗来了。
星象山中的沈青离对于外面这些事,自然一无所知。此刻的她还沉浸在玄妙的感悟中——
她自觉仿佛置身在寰宇里,渺渺黑暗中。
但她不觉得孤寂,也没感到恐惧,反而有回了家的踏实感。
她慢步在黑暗里,脚下踏起一圈圈涟漪,却像踩在温暖的池水里。
池水抚摸着她的脚,暖意直达心扉。
沈青离闭上双眼,细细感知。
黑暗的藤蔓,从她脚底向上生长,汇入她经脉、骨血、脏腑里,在她全身绽放出诡暗的花纹,如一朵朵怒绽的昙花,美且清冷。
这一刻……
沈青离发现,她能清晰看到整个星象山上的一切,包括她那急得团团转的父亲沈阔,以及他手里掐着的信。
苏茶茶、沈氏、入族谱?
她神思一动,目光竟能清晰看进沈氏祠堂!
看到了跪在众多沈氏牌位前的苏茶茶,然后——
“砰!”
“老祖牌位扣上了!”
“砰!砰!……”
一排排牌位,整齐划一扣倒。
“这是、祖宗们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