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第一步，我要让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回归原位。
05
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宁浩叔叔和他的两个下属坐在客厅最大的那张沙发上，其中一位面无表情却体格健壮，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另一位却是文质彬彬。
我爸一脸怒容，看得出已经在极力克制了，我妈的眼周还红肿一片，悲痛的神情不加掩饰。
小军的亲生父母看上去坐立不安、目光闪烁。
我故意朗声道：
「爸、妈，我们回来啦！哦！宁浩叔叔，您也在呢！」
宁浩叔叔轻轻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这时候王广翠站起身打量起小军说：
「小军你没事儿吧？他们说你出了大事，刚把我们接过来的。」
小军动作一滞，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想维持乖顺懂事的人设:
「我没事儿的。」
王广翠疑惑地坐下，小军就用他一如既往乖顺的口气对我爸妈说：
「爸、妈，弟弟说，您有惊喜告诉我们？怎么还把我父母接来了？」
我爸怒喝一声：
「别叫我爸，我从来不是你爸！」
看得出来，我爸实在是忍得辛苦。
小军脸色晦暗不明，闪烁着疑问的目光瞟向他亲生父母那边，希望能得到个确切的眼神。
可惜，刘大勇夫妇也是一副害怕被揭穿的心虚模样，哪里顾得上跟他宝贝儿子对视呢？这时候怕不是在想怎么撇清关系呢！
这时候，宁浩叔叔看向我爸说：
「老林，我看还是由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你别太动怒，不好！」
我爸点头。
然后，宁浩叔叔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扫到小军的脸上，故意停顿了几秒。
这几秒的目光的停留仿佛烈火灼伤了小军的脸，我肉眼可见小军面部竟然哆嗦了两下，眼皮都不敢抬。
宁浩叔叔一副了然的神色从面上闪过，从那位文质彬彬的下属手里拿过几份资料，随手重重地甩在茶几上，然后朗声道：
「刘小军，说说吧，你所在的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宁浩叔叔的这句问话，让刘小军和他亲生父母如芒在背，一时间，他们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纷呈、变化多端来形容，实在搞笑。
刘大勇夫妇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选择了自保，王大勇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伸手就刮了刘小军一个大耳瓜子，恶狠狠地说：
「混蛋玩意儿！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啊？我不是告诉你要听林爸爸林妈妈的话吗？啊！」
那大耳瓜子力道真是不小，刘小军被扇了个趔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他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乖顺皮囊的狼，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对着刘大勇一字一句地说：
「都是你们逼我的。」
刘大勇听到刘小军这样说，好似害怕他继续往下说似的，阴晴不定地眸光瞬间露出凶残，更加狠毒地说：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吗？」
刘小军到底还是在他们彼此的暗自较量里败下阵来，他耷拉着脑袋，噗通一下跪在我爸妈跟前，两只手左右开弓地朝自己的脸招呼，声音十分清脆悦耳，他的脸也慢慢地肿胀起来，嘴角还渗出血来。
看打得差不多了，宁浩叔叔才放声道：
「这么说，你这是承认这16年来，你以交学费、教辅费、兴趣班费用等等各种名目骗取林家的钱财喽？」
小军还想博取我爸妈的同情，期期艾艾地说：
「我不想让爸妈失望，才说谎的。」
我妈忽然厉声说：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狡辩！」
我妈胸口起伏地厉害，我忙上前抚她的后背，让她平静一下。
宁浩叔叔说：
「既然这样，你们一家马上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出现在林家人的视线里！」
那怎么行呢？蚂蟥怎么会轻易松口呢？
06
刘大勇和王广翠一听这话，立马嚷嚷着说道：
「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咱们不是说好了把小军送给你们的吗？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不是让我们在老家没了脸吗？」
「就是啊，小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教育教育就行了，你说是吧？表哥。」
说着刘大勇就拉住我爸的手，被我爸一把甩开，我爸厌恶地说：
「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儿，还敢说要脸？
还有，你敢说小军不是你们教唆的？
已经给你们留了足够的脸面，别给脸不要脸！赶快给我滚！」
刘大勇夫妇对视一眼，又投向小军一个眼色，可惜小军没有看他们，他跪趴着拉住我妈的裤脚苦苦哀求：
「都是他们逼的我啊！我不拿钱给他们，他们就会打死我」
还没说完，小军就被刘大勇一脚踹翻，他还要对小军拳打脚踢的时候，被宁浩叔叔身边的那位壮硕下属猛地抓住后衣领，竟然把他给提溜了起来。
刘大勇惊慌地挣扎，那位壮汉手一松，顺势往前一推，刘大勇就趴地上来了个狗啃屎，吓得王广翠一声儿都不敢吱了。
宁浩叔叔说：
「再不走，我就让警察来看看这些资料！
我粗粗算了一下，这些年的花费500万只多不少，非要让警察亲自来精算一下吗？！」
宁浩叔叔的这句话颇具威慑力。
刘大勇见没了转机，爬起来灰不溜地和他老婆离开了我家。
刘小军一看自己卖惨也换不回我爸妈的同情，于是收起了可怜相，阴着脸上二楼收拾他的东西，宁浩叔叔给那位壮硕下属递了个眼色，下属也跟着上了二楼。
刘小军拖着个行李箱下了楼，正打算朝大门走，我高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打开行李箱！
我的声音虽然稍显年轻，但足够沉稳，给人一种压迫。
刘小军再次展露出他阴狠的目光，但是却也没敢跨出大门，老老实实地打开了行李箱。
我慢步走上前，蹲下身子翻看行李箱的物品，检查得非常仔细，每一样都不放过。
开箱检查这个举动带来的屈辱，使得刘小军攥紧了拳头。
真是好笑！一个常年惯偷儿被主人抓包，主人不计较让他带走赃物，只是检查一下他有没有顺走不该拿的，他就感到屈辱吗？
这是什么鬼马逻辑的自尊心？
检查完行李箱，我还很有素质地帮刘小军整理好合上，然后盯着刘小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按照你和你亲生父母的所作所为，这些东西也不应该让你带走，但是因为是你用过的，那么，就不适合再摆在这个家里了，只当是可怜你，送你的吧。」
我不紧不慢的话让小军的“屈辱感”更甚，他攥成拳头的手背暴起了青筋。
很好！
不愤怒怎么行呢？不愤怒怎么能让我有角逐的快乐呢？
07
赶走了恶心的人，家里瞬间清爽了许多。
我爸妈给宁浩叔叔道谢，我爸说：
「今天多谢啊！老宁，要不是你，如今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蒙骗多久呢！」
我妈又红了眼眶。
宁浩叔叔叹了口气说：
「你们啊，也是太善良了，不把人往坏处想，还好，现在揭穿了他们，明轩也回来了，要不然，将来你们两口子损失的怕不止是钱财呢！」
我爸妈悔不当初，连连叹气。
爸妈要请宁浩叔叔吃饭作为答谢，宁浩叔叔却拒绝了，他说：
「咱们这交情不必客气，这事儿也怪我没有顾你周全，以后不会了。」
说完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我说：
「明轩送送我吧，自从那天和警察一起送你回来，我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呢。」
我知道，宁浩叔叔有话问我，于是起身和他两位下属一起跟着宁浩叔叔出门进了电梯。
一路无语，直到进了地下停车场上了宁浩叔叔的那台汽车。
宁浩叔叔扫视一眼站在车旁的两位下属，关上车门，沉声问道：
「明轩，别告诉我刘小军的事情你不知情，你欠我一个解释！」
宁浩叔叔目光锐利地盯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天给宁浩叔叔发的信息，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毕竟，我与爸妈失散16年，一回家我就在宁浩叔叔查到刘小军诈骗的节点，请宁浩叔叔把爸妈支出去，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何况这个人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宁浩。
我坦诚地看着宁浩叔叔说：
「我并不知道刘小军这些年对爸妈的欺骗，之所以请您叫走爸妈，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我需要宁浩叔叔您的帮助。」
宁浩叔叔目光一顿，说：
「另一件事情？」
我说：
「宁浩叔叔，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上初中之前，我看到面包车就打哆嗦，不由自主的那种。
可能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当年我被拐走的情形记得很模糊，也可能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吧，那件事应该让我有了恐惧的记忆。
我经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一个小男孩，每次他都目无表情地盯着我被人捂着嘴塞进面包车，我想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认不清。
直到我在爸妈家里见到刘小军，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他。
所以我想请您帮忙查一查刘小军，查一查我被拐时候的具体情况，当年到底是不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走失的？
我想把我的怀疑单独告诉爸妈，但又怕他们太激动惊到刘小军，所以才让您叫走了他们，想着去您那里说，您也能帮着我安抚一下我爸妈，可我没想到那么巧，您竟然恰好查到了刘小军这些年的斑斑劣迹。」
宁浩叔叔听完我的解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又添了一句话说：
「下午爸妈出门之后，我有意试探过刘小军，他很是心虚，多次回避我的问题。」
说完这些我就闭了嘴。
我知道，我这半真半假的答案肯定不能让这个商界大佬完全相信，但是我也只能编出这些理由了，总不能让我说自己是重生的，我知道我爸今天会遇害吧？
我要是真敢这样说了，估计宁浩叔叔不介意替我爸妈教训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宁浩叔叔沉声地说道：
「以后和你爸妈要多加防备，你说的事情我会去查的，在查明真相之前你不要再去招惹刘小军和他父母，我把郑展昭留下保护你们，有事随时找我。」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赶快答应一声：
「谢谢宁浩叔叔！」
宁浩叔叔的脸上貌似也带了微笑，说：
「你这小子！走吧！」
我看见宁浩叔叔打开车门，对那位壮硕下属低头说了些什么，然后，这位武林高手般的郑展昭马上跟随我回了家。
08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小区门卫打来的，说是有三个人在门口闹事赶都赶不走，指名道姓说的是我们家。
时间还早，我爸妈还没有去公司上班，听到动静忙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据实相告，我爸立马气得在客厅快速地踱步：
「可真是不要脸的一家啊！昨天应该报警把他们抓起来的。」
我妈又气得抚住胸口喘气。
我赶忙上前扶住我妈安抚道：
「爸妈，对这种人看一眼都多余，生气更是不值当，请你们相信我，让我和郑哥出去处理。」
不等爸妈答应，我和郑大哥就跨出了大门儿。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我就听到王广翠那泼妇在叫骂：
「丧良心啊！这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儿子给他们当牛做马了十六年啊，亲生儿子一回来立马就被扫地出门儿啊！」
除了保安，门口已经聚集了一波看热闹的人，在哪儿嗡嗡嘤嘤、指指戳戳。
有声音说：
「就是养个阿猫阿狗也不能这么狠心啊！」
还有附和的说：
「就是，现在有些人有点小钱就不把别人当人，会遭报应的！」
「要遭报应的应该是这三个泼皮无赖！」
郑展昭怒喝一声道：
「刘大勇！昨天没让你领教我的身手，你不死心，对吧？！」
刘大勇正在装腔作势地拉拽耍泼的王广翠，听到这声如洪钟的怒喝，手哆嗦了一下竟脱离了王广翠的身体，回头看到铁塔一般站在跟前的郑展昭，吓得一时楞在了那里。
在旁边装可怜的刘小军显然也没料到郑展昭会出现在这里，和他亲爹一样也惊得楞在了那里，王广翠也忽然住了声，现场竟然神奇得安静下来。
我趁机道：
「你们以为谎话说多了，谁都会相信是吗？
我手里掌握的现有证据，已经足够让你们以诈骗罪进去劳动十几年了，更别说你们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勾当。」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恶人先告状啊！
是啊！刚才还以为他们可怜呢！
原来是骗人的，真是可恶！
现在的坏人都手段高明着呢！」
刘大勇一家面面相觑，气焰明显小了许多，但是无赖就是无赖，哪里肯轻易善罢甘休。
王广翠忽然抓住身旁刘小军的胳膊嚎啕起来：
「天爷啊！没法活了啊！这是要逼死人啊！
明明是你们家想赶走我儿子，捏造证据诬陷他的啊！
可怜我这老实儿子，一张嘴也说不过你们一家啊！
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一边嚎一边还不忘假装心疼地抚摸她那亲生儿子的衣袖，刘小军越发显得老实可怜起来。
郑展昭脾气火爆，一听这娘们儿颠倒黑白的狼嚎，顿时火起，几步跨到王光翠跟前，猛地一弯身子，就把王广翠给拽了起来，凑近了她的脸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一个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信口胡咧咧。」
被郑展昭拽起来的王广翠都还没来得及挣扎反抗，就被猛地推出好几米远，随即又重重地跌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噢哟！这怕不是练过的吧？」
相比郑展昭，我明显就文明得多，我拿出手机颜悦色地说道：
「昨天给你们留了脸面不追究你们，你们今天还好意思来这儿闹？
你们是不是觉得张开嘴嚎几嗓子，黑的就能变成白的啦？
要不，咱们麻烦警察叔叔来分说分说？省的你们觉得是有人诬陷了你们。」
人群有附和的声音道：
「就是，报警、报警，警察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煽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谁还不会喽？
王广翠被推得最远，所以跑得也最快，刘大勇父子像两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也在围观群众的哄笑中溜走了。
回家的路上郑展昭倒不高兴了，他愤愤地对我说：
「你们一家子就是性子太软，像刘小军这样的人家，就该抓起来好好教育教育！
你倒好，一再地放过他们，保不齐什么时候他们还得出幺蛾子！」
郑展昭退伍之前是部队的特种兵，一身的功夫，秉性耿直，最看不惯这种娘们儿唧唧缠闹不休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为我为我们家考虑才说这样的话，并不生气，反而在心里暗自感动。上一世，我最稀缺的就是被人关心，于是我也不解释，嘴上却说道：
「郑大哥，回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09
和郑展昭进到二楼我的卧室，关上房门打开电脑，刘大勇一家出现在显示屏上。
应该是在一家酒店的标准间里，刘大勇抬起脚踹向刘小军，刘小军闪躲不及被踹翻在地，刘大勇骂骂咧咧：
「没用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富贵的日子你都给老子守不住，要你个没用的东西，能干什么？！能干什么？！」
一边骂一边又朝刘小军的肚子连踹了好几脚。
刘小军在地上抱着肚子直哼哼。
王广翠也在一旁嗑着瓜子厌恶地对着刘小军训斥道：
「也不怪你爸踹你，你也真是够没用的！还有脸在地上哼哼！
还有你，刘大勇，还不再想弄钱的法子去？这里住一天就得大几百，多少钱能经得起这样花？我们又丢了林家这块肥肉」
「你他妈的给我闭上你那臭嘴吧！」刘大勇恶狠狠地吼道。
王广翠噤了声。
仿佛是为了在父母跟前显示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刘小军晃晃悠悠站起来，卑微地凑在刘大勇耳朵边说了些什么
看到这里，郑展昭瞪着一双大眼，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解释说：
「郑大哥，昨天我给刘小军检查行李是假，趁机给他送点“小礼物”是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郑展昭长吁出一口气，点着我的鼻子说：
「小子，真有你的！
不过，像他们这种人渣，也该用这样的手段。
说吧，下一步怎么办？我都支持你。」
我从齿缝里轻轻飘出一个字：
「等！」
深夜，两个蒙面黑衣人一前一后从花园潜入我家，悄无声息地摸到我爸妈的卧室门口。
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地转动门把手，一个闪身，两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猫了进去。其中一个蹑手蹑脚地摸向床边，另一个则熟门熟路地走向保险柜的位置
突然“啪”的一声，卧室的灯亮了，晃得两个黑衣人忙抬起胳膊遮挡，反应过来之后，又赶忙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可惜却看到我和郑展昭，一个把住了卧室门，一个把住了窗户。
两个黑衣人顿时楞在了那里，就在这个当口，郑展昭跨步过去，「呼呼」两拳照准那两个蒙面黑衣人的面部狠狠捶下去，两个黑衣人闷哼两声晃倒在地。
郑展昭上前跨坐在其中一个身材比较胖的黑衣人身上，压得那人“吱哇”一声喊叫，随之就是一声“咔吧”脆响，那人的胳膊被反扭折断。
我也有样学样地跨坐在那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身上，那瘦子也疼得“吱哇”一声，可惜我没有能把他的胳膊扭骨折，倒是便宜他了。
站起身，拿脚踏在他们的半边脸上，一把伸手扯下他们脸上的遮羞布。
不出所料，灯光下，那蒙面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勇刘小军父子。」
10
我和郑展昭分别在刘大勇和刘小军衣兜里翻出两块毛巾、两把匕首，气得郑展昭伸出手对着身下刘大勇的脑袋「啪啪啪」就是几巴掌，边打边说：
「你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说说吧！你们这趟来是想杀人啊？还是劫财？」
见趴在地上的父子都不做声，郑展昭抬起脚就揣上两人的腰窝：「不吱声对吧？那我就看看你们谁能撑得更久！」
一阵夺命连环踹，一会儿就让这对父子连连闷声呻吟起来。
最先撑不住的是刘小军，他求饶了。
他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大虾米，嘴里嚷嚷着：
「求求你们，别踹了，再踹我，我就不行了。
我说，我都说。」
这时候，还被郑展昭压在身下的刘大勇挣扎着破口大骂，企图阻止刘小军说出真相：
「妈的，你这个怂包软蛋」
可是还没有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刘大勇的嘴就被郑展昭塞上了自己的臭袜子，再也出不了声。
一边的刘小军一副可怜相，哀哀地哭诉：
「一直都是我爸我妈逼我的，包括这些年在林家骗取钱财，我不听他们的，拿不回钱来，他们就往死里打我，你们不知道，他们真能打死我啊！」
刘小军哭得涕泪横流：
「现在我被林家赶出家门，他们拿不到钱，就嫌我没用，又开始打我。
他们真的能打死的我啊！我害怕，只能说出之前给林爸林妈买意外保险的事情。
所以，今天晚上，我爸让我和他一起来来杀林爸林妈，顺顺便再拿些钱回去」
听到这里，郑展昭抬起一脚又踹到刘小军的腰上，疼得刘小军再次蜷缩成了虾米状。
郑展昭嘴里骂道：
「你们还是人吗？一家子恩将仇报狗日的玩意儿！」
恩将仇报这个词，哪里足够形容他们这一家人的卑鄙阴狠呢？
郑展昭看向我说：
「报警吧，加上今天他们入室企图盗窃杀人的证据，够他们在里面住一辈子了！」
蜷缩在地的刘小军一听报警，吓得从地上挣扎起来，跪趴在我的脚跟前，拼命地给我磕头求饶：
「明轩，求求你，别报警，我都说了，是他们逼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求求你们了，别报警」
我不做声，一把把刘小军从地上拽起来，像拖拽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出我爸妈的卧室。
在顶楼的天台上，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不断磕头求饶的刘小军，脑海中再次浮起前世的记忆。
前世，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爸被歹毒的刘小军推下楼去摔死。
也是在这个地方，想要报警呼救的我妈，也被他打断了双腿，最后被折磨死
明明非常善良的人没有得到好报，卑鄙恶毒的人反倒过得逍遥快活，这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前世的记忆和此刻的愤怒让我的血液直往脑门儿上冲，我握紧了拳头，只想不管不顾地狠狠将刘小军从这里推下去，最好摔个稀巴烂。
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我的冲动，我不能这样做！
前世，为爸妈报仇的急切和冲动已经把自己害死一次。这一世，老天爷可怜，我和爸妈竟然能重新团聚，我不想再失去他们，也不想他们再遭受任何打击。
我压住内心的愤怒，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地对鼻涕虫一样的刘小军开了口：
「我想，假如你从这儿掉下去摔死，根据我们的证词，警察一定会认定你是逃跑失足。」
刘小军哀求的声音瞬间停了，他把头摇得像庙会上的拨浪鼓，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他抱住我的小腿哆哆嗦嗦地说：「我求求你，明轩弟弟，你就饶了我吧！不关我的事儿，我真的是被他们逼的啊」
我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你说不关你的事儿，可事实是每一件事儿都是你亲自做的啊！我敢肯定，到时候你亲生父母也会这样告诉警察的，你说对不对啊，小军哥？」
刘小军像是思考似的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像条赖皮狗一样拉着我的小腿又开始哀哀地祈求：
「求求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11
我放走了刘大勇和刘小军，郑展昭对此很不理解，他愤愤地对我说：
「难道你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啦？」
我沉稳地回答道：
「你放心，郑大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在等，等宁浩叔叔的消息。
一个星期后，宁浩叔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他辗转找到一个当年办案的已退休警察，据他回忆，确实是有一年除夕前一天走丢过两个孩子，不过其中一个当天晚上就找回了，另一个却没有找到。
但是，至于两个孩子当时是不是在一起，却不是很清楚，也许当时问过那个找回的孩子，但是也都没有记录。
宁浩叔叔看到我有些落寞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不过，我一个负责人口拐卖案的朋友却根据这件事情，联想到近几年发生的两件事。」
我眼睛一亮，看向宁浩叔叔。
宁浩叔叔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他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大约10岁的小女孩说：
「近几年发生的儿童拐卖案中，其中有两起，在现场都出现过这个小女孩的身影。」
宁浩叔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说：
「你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
宁浩叔叔说：
「她就是刘小军的亲妹妹，刘小玲。」
我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小时候的刘小军把我领到人贩子跟前，现在的刘小玲又把更多的孩子送到人贩子手里，这是怎样罪恶的一家人啊！
宁浩叔叔对我说：
「孩子，报警吧！新账旧账他们都逃不掉的！警察也已经在跟这个案子了。」
这次，我听从了宁浩叔叔的劝告，报警了。
但是，我却知道，那罪恶的刘大勇一家注定是享受不到监狱里的清福了。
刘大勇和王广翠夫妇，被他们的亲生儿子刘小军杀了。
半夜里，刘小军在老家自建楼房里悄悄打开了煤气阀，自己躲在了院子里。
凌晨的时候，他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咽气没有，就捂着口鼻摸到父母的卧室。
没想到他刚凑近刘大勇的身体，就被刘大勇给掐住了脖子，刘小军本能地和他爹厮打起来。
刘大勇吸入了煤气，在气力上不占优势，刘小军又惊又怕，下了死手，刘大勇被刘小军活活用枕头捂死。
见刘大勇不动弹了，刘小军又担心王广翠没死，挪过枕头又在王广翠的头脸上捂了十几分钟。
就在他大汗淋漓觉得终于能松一口气地时候，却听到门口一声尖叫。
十岁的刘小玲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刘小玲在前面边叫边跑，刘小军在后面穷追不舍，刚出了院门儿，刘小玲就被刘小军给抓住了。
刘小军把刘小玲抵在墙上，往死里掐她的脖子。
也该着刘小玲不死，村子里有两个早起下地的正好路过，吓得刘小军放开刘小玲跑路了。
不到半天，警察就抓捕了刘小军。
12
我爸妈带着我去了一趟我的养父母家，给他们送去100万。
爸妈说，虽然养父母买了我，是做得不对，但是他们这些年并没有虐待过我，如果不是他们，这辈子或许就见不到我了，所以应该心存感激。
哎！我爸妈还是那么善良。
他们不想想，我养父母的行径其实和刘大勇一家，没有什么不同，都不把别人的孩子当人，有的只是占有和利用。
我养父母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买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给自己养老，刘大勇一家是为了钱，卖别人家的孩子供养自己。
这种强盗的行径都应该接受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而且，我永远记得养父母给予我的无边冷漠。
他们有一个本子，上面记着我花他们的每一分钱，大到学费、生活费、住宿费，小到一块橡皮擦，每一笔都有记录。
他们小时候也从未管过我，我自己做饭自己上学，自己买衣服鞋子，他们只是会给我将将够的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多我这么一个人，仿佛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引起丝毫变化。
现在，我爸妈用成倍的钱替我偿还了养父母花在我身上的钱，也算是得他们所愿吧？
毕竟他们付出的金钱假如我用感情来还，他们应该会觉得亏本吧？
这样也好，我的感情用在他们身上也是浪费。
养父母接过我爸妈递给的银行卡，不悲不喜，仿佛那本就是他们应得的一样。
有时候我怀疑，这样的人，胸腔里跳动的究竟是不是人心呢？
我没有接受宁浩叔叔让我毕业后去他的公司上班的邀请，我说等研究生毕业了，一定再回来跟您好好学习。
我考取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在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和同学冯雪去孤儿院做义工，竟然意外地遇见了刘小玲。
刘小玲疯了。
她没有被亲哥哥掐死，却给吓疯了。
刘小军杀了亲生父母这件事情，对周围几个村的村民影响非常大，连带刘家的近亲都被指指戳戳，那些亲戚都嫌晦气，疯了的刘小玲塞给谁家都不要，最后被送进了孤儿院。
据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刘小玲刚送进去的时候，时常惊恐地大喊大叫，半夜经常无端端一丝不挂地从宿舍里跑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倒是安静了许多，就是安静得厉害，十天八天不见说一句话。
冯雪拿着一把木梳慢慢地给刘小玲梳头，刘小玲神情木然地坐在床边，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或许是夏日的阳光太晃眼，又或许是窗外树上的蝉鸣太聒噪，像个木偶般的刘小玲，忽然呆呆地说话了。
她的嘴角神经质一般地向上弯着，但声音有些尖锐：
「爸爸打我」
「啪嗒——」
冯雪手里的木梳突然掉到了地上，我对上了冯雪惊恐到不可置信的眼神，没有说话。
刘小玲仿佛没有听见木梳掉落在地的声音，继续梦呓般地喃喃自语：
「爸爸不打我
妈妈打我
疼」
顷刻之间，冯雪的眼睛里就蓄满泪水，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轻轻走出刘小玲的宿舍，叫来了工作人员。
我没有告诉冯雪关于刘小玲和她家人的事情，或许她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得过些年才能了解真实的社会和人性吧。
宁浩叔叔的朋友告诉他，根据刘小玲这条线，他们成功破获一个人口拐卖团伙，刘小军和刘小玲都是其中的一员。
刘大勇和王广翠在团伙中负责寻找被拐对象，当年，在我落入他们视线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定为了目标。
刘小军被枪决的时候，还在哭哭咧咧地喊：
「我是被逼的啊，都是被他们逼我的」
有时候我想：
作为被害者，被迫和父母失散十六年，我是不幸的那个。
可是对比各自的父母，施暴者刘小军和刘小玲，却又是那个最不幸的。
这人世间的事情，谁又能真正说得清呢？
不过善恶终有报罢了！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