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更沉默了。
江眠从来没有想过分配的房子居然只有一间卧室。
莱恩·白川转过身,看也没看江眠,走向门厅角落里那堆军用行李箱,一把抓起最上面那个,径直走向了卧室。
江眠站在玄关处,目光落在自己脚边那个旧帆布箱上。社恐的本能让她想缩到整个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拖着箱子,挪到沙发和紧闭的卧室门之间的阴影里。
她把自己的衣物紧贴墙根叠好,书也摞齐,工具箱放在最上面,努力占据更小10%的公共空间。防止那个看起来不好说话的结婚对象生气。
做完这一切,她才敢小口喘气。
就在这时,一道迅捷的白影从门缝下无声探出,是尾巴尖!
那点深墨色轻轻勾住她的工具箱边缘,稳稳的将其拖到了旁边的柜子上,轻轻放下。然后拨了拨最上面那件T恤的衣角,让它对齐。
做完这一切,尾巴迅速的缩回门缝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眠僵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堆被强行纳入柜子的全身家当,荒诞感居然冲淡了惊吓。
看来这位少将的强迫症,已经严重到连别人的墙角都要管了。
荒星基地的夜间照明灯透进了这个小房子。
江眠蜷缩在硬邦邦的短沙发上,薄毯盖着腿,毫无睡意。
隔壁房间死寂一片。
生理需求最终还是战胜了社恐。
她像做贼一样轻轻的下了沙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屏息穿过安静的客厅。
经过厨房时,她猛地顿住。
厨房操作台下方的氛围灯带亮着幽幽白光,勾勒出莱恩·白川背影。
他穿着军用背心长裤,站在洗衣机前,微微弓着背,肩膀绷紧。
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垂着,尾尖却小幅度有些焦躁的在地板上快速拍打,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江眠缩在阴影里,她看到了洗衣机滚筒门的密封圈边缘,死死缠着几缕银亮的毛发,而少将尾巴根部的绒毛正炸开着,像一团受惊的蒲公英。
他尾巴居然被洗衣机卷住了!
江眠瞬间明白了现在的情景。
她有点想笑,但是想到少将冷峻的表情,笑意被她死死咬住嘴唇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莱恩·白川猛地转过头。
冰蓝色的眼眸在幽暗中瞬间锁定了阴影里的江眠。
那眼神混杂着些焦躁羞恼还有被撞破的狼狈。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我”
江眠的声音里强忍着笑意。
“出来倒点水喝。”
莱恩·白川转回头去,不再看她,但背影绷得更直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江眠进退两难。
直接回沙发?可是太尴尬了,帮忙?她又有点怵这个陌生的少将。
但很快社恐和毛茸茸相比,对毛茸茸的本能占了上风,她早就眼馋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询问
“那个,你需要帮忙吗?我是说帮你解开?”
莱恩·白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几秒钟的沉默后后,一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响起
“不用”尾音里带着强压的烦躁。
江眠被噎了一下,正想默默退走,却瞥见他尾巴根部炸开的毛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她硬着头皮,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我看缠得挺紧的,我其实是动物情绪管理师,处理这个可能稍微有点经验”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专业无害。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江眠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时,一个带着点挫败的声音响起,
“轻点。”
这算是同意了?
江眠向他挪近几步,在距离他还有一米多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她盯着那扇关着的洗衣机门和纠缠在一起的毛发。
“我可能需要蹲下来看清楚”
莱恩·白川没说话,只是身体极其僵硬的往旁边挪了半步,给她让出一点空间。
江眠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声响地蹲下身。
凑近了看,情况比她想象中的的更加糟糕。
几缕长长的尾尖毛被滚筒缝隙死死绞住,越挣扎缠得越紧。她试探性地伸出指尖,想轻轻捻住一缕。
“别碰!”
一声压抑的低喝骤然响起,带着些许警告。
江眠吓得指尖一缩,差点坐在地上。
莱恩·白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绷得更紧,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你用梳子”
江眠赶紧从自己的工具箱里摸出一把宽齿软梳。
她再次蹲下,用梳齿小心地挑起一缕被缠住的毛发,小心的一点点逆向梳理,试图解开那个死结。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道冰冷的视线,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终于,第一缕毛被成功解救出来。
江眠刚松了口气,刚准备接着梳理第二缕毛。
“咕噜噜”
一声清晰无比的咕噜声地从上方传来。
江眠有些愕然的抬头。
莱恩·白川依旧背对着她,但从那个角度,江眠能清楚的看到,他原本紧抿的唇角正极其不自然地绷着,耳根处那片冷白的皮肤,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红晕,一路烧到了耳尖。
那条垂落的大尾巴,尾尖的拍打频率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轰!江眠的脸颊也跟着发起烫来。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二缕尾巴毛上,耳朵尖却也不受控制的红透了。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发展
好不容易解开了大部分纠缠,只剩下最后一小撮特别顽固的死结。江眠额角沁出了细汗,她小心翼翼地用梳齿勾着,试图把它从密封圈的橡胶褶皱里挑出来。
突然,头顶传来莱恩·白川极其生硬的声音,
“你睡床。”
“啊?”
江眠正全神贯注对付死结,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
莱恩·白川的声音更沉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仔细听,似乎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别扭,
“沙发太小,你睡里面。”
江眠彻底愣住了,梳子差点脱手。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莱恩·白川没有回头,但脖颈的线条绷得像块石头,那抹红晕顽固地停留在耳根。
他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明确,又极其僵硬地补充了一句,
“我睡沙发。”
睡沙发?江眠第一反应是拒绝。
和少将抢床睡?光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不用不用!”
她连忙摆手,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有点发飘,
“我睡沙发就行!真的!我个子小,够睡!沙发挺好!”
她语无伦次的强调着,恨不得立刻表明自己绝不越界的立场。
莱恩·白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的拒绝感到一丝不悦。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用一种命令时语气,冷硬的终结了这个话题。
“就这样。”
三个字,斩钉截铁。
江眠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
却在对上他微微侧过头、投射过来的那道不容置喙的冰蓝视线时,瞬间哑火。
那眼神里的命令感太强了,让她本能地选择了闭嘴。
她低下头,重新专注于手上的死结,指尖却有点发颤。
让少将入睡那憋屈的小沙发,这个认知带来的压力,比这个死结还让人窒息。
就在她心神不宁,试图用梳齿强行分开最后一小撮纠缠的毛发时
“滋啦!”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江眠的动作瞬间石化。
莱恩·白川的身体也猛地一僵。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那撮被梳齿勾住的毛发
一小撮银亮的、末端带着深灰环纹的尾尖毛,被生生扯断,还缠在密封圈的褶皱里。
而莱恩·白川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尾尖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太明显但确实存在的缺口。
空气死寂。
莱恩·白川极其缓慢的转过身。
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江眠手里梳子上那撮断毛,又缓缓移向自己尾巴尖那个小小的豁口。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恼怒。
江眠捏着那把梳子,梳齿上那撮毛茸茸的罪证极其扎眼,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莱恩·白川的目光终于从尾巴尖抬起,视线狠狠瞪着江眠。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