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6
宫中待嫁的日子繁琐却也充实。
宫人们压低的议论声偶尔飘入耳中,拼凑出公主下嫁的佳话如何急转直下:
「听说了吗?公主日日都要去未来驸马的府上呢!」
「可不是!结果去了就嫌弃卫府太小,连个像样的跑马场都没有,指着垂花门说像宫里三等嬷嬷住的屋子!」
「哎哟,驸马连个官都没有,低价聘请的卫府厨子做的点心难吃,害公主摔了满桌碗碟,卫大人不舍得请名厨,正要去御膳房讨要方子呢。」
「难怪卫大人遭安国夫人休夫,如此捉襟见肘,伺候不周,是我也不要这样的夫郎!」
宫人们说的正起劲却突然全都噤了声。
我侧目望向窗外,既见卫叙立于宫墙之下。
卫叙似有万千愁肠,可并不妨碍我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笑着打趣:「驸马爷,这可不是御膳房。」
卫叙颇为苦涩地开口:「知微,我明日就要成婚了。」
我笑得更舒心了:「真是同乐,本夫人明日也要启程和亲。」
礼部敲定和亲队伍离京之日与公主大婚大日选在同一良辰吉日。
「知微,我从未想过要你去和亲。」
「你我虽有龃龉,我始终视你为卫氏主母,我对公主…」
我恰到好处地接过话:「是相逢恨晚,是他日公主出塞,既当守身如玉,以此明志。」
「卫叙,你怀揣的是什么心思,我太清楚了。」
因为前世,我已无望地切实体会过。
可卫叙却急急地穿堂而入:「你果然还在记恨我跪谏之事,我是天子近臣,自当为江山考虑。」
「我去跪谏是为劝说陛下,不应以帝女和亲,助长蒙古的气焰,更宜擢选宗室女子出塞。」
我一愣:「谢谢你啊,结果帝后选了我。」
「不,你不明白。」卫叙面沉如水。
他一字一句,颇为笃定:「蒙古狼子野心,他们想要的和亲公主唯有帝女。」
「我知道皇后假意令长安嫁给我,让你假扮和亲公主,都是长安为了宽我的心而设下的骗局。」
「长安温婉良善,不愿让我因她远嫁和亲而伤怀,而你却借机编造休夫之事害我名声,累及我的仕途,蒙骗我十里红妆,大摆宴席。」
「只是明日的婚仪,公主不会出现,对不对?」
「沈知微,你根本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卫叙越说越急切,他终于不装了,面色阴冷地抓过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的面前:
「你也别担心你的阴谋不能得逞,明日的婚仪照旧。」
「只不过是你这个假和亲公主执妾礼,重回我卫家!」
7
卫叙走后,宫人们拥上来问我如何是好。
我揉着手腕,只觉莫名其妙:「驸马非要以妾礼迎娶公主,我不过小小安国夫人还能左右驸马的决意不成?」
阖宫上下默契当做无事发生。
翌日,天色未明,宫中已是灯火通亮。
尚服局的女官们如穿花蝴蝶般在我身边忙碌。
繁复华丽的蒙古阏氏礼服层层加身,赤金镶红宝的额饰沉甸甸地压在眉心。
最后,一方绣着金凤祥云的大红盖头轻轻落下,隔绝了眼前的一切,只余下一片朦胧喜庆的红。
我被簇拥着登上装饰华贵的和亲凤辇。
仪仗威严,鼓乐喧天,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如龙,缓缓驶向朱雀门。
与此同时,卫府亦是张灯结彩,鼓乐阵阵。
卫叙一身簇新的大红喜服,俊朗的面容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直到一个小厮悄然溜进来通报:「主君,我们已经拦着宫里来的花轿停在侧门,那妾室起初还不高兴,嚷嚷着她是正妻,该从正门入。」
「下人们笑她不要脸,主君如今愿意抬她回来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她竟口出狂言说它是公主,竟敢怠慢她。」
卫叙听罢,终于揽着心腹小厮笑作一团:
「不枉我今日宴请四方,连老家的远房亲戚都到场了,届时定要看她出丑!」
卫叙洋洋得意,却不急着将花轿里的‘妾室’迎进门。
宴席尚早,还有不少高官权贵未至。
他生怕少了任何一个人来看我的热闹。
更何况朱雀门外,送嫁和亲的队伍即将踏上通往北境的官道。
新郎官卫叙特意将侧门的花轿晾在一旁。
他一身喜服,翻车上马。
驸马爷的爱马胸前还缀着红绸花,可他浑不在意,从前门一跃而出。
「驸马这是干嘛去?」
「明明是大喜之日,瞧着驸马的去向竟是要送和亲公主离京?!」
卫叙扬长而去,丝毫不知身后宾客议论纷纷。
策马狂奔许久,他才终于在长长的仪仗中看到那和亲的凤辇。
车帘低垂,隐约可见一抹端坐的窈窕身影,赤红盖头遮去她的容貌。
卫叙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李长安。
他拨开挡在仪仗之前的侍卫,迎到凤辇前,重重跪下:
「公主,你果然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若不是沈知微用休夫来羞辱我,我险些察觉不到这一切都是你对我善意的谎言。」
隔着窗幔,他哽咽着对李长安毫无保留地倾诉:
「说来可笑,尽管我知道沈知微说愿意替你和亲不过是谎言,可是我时时觉得那要是现实该多好。」
「公主殿下,如果能够让你不必远嫁和亲,要臣做什么,臣都会答应。我卫叙在此对天发誓,此生此世,我的心都属于李长安,我会为公主守身如玉。」
凤辇内一片死寂。
四下只有卫叙粗重痛苦的喘息和绝望的情话显得格外刺耳。
随后,一只纤纤细手缓缓掀开车帘的一角。
8
卫叙满怀希冀地望向车内,期待着看到李长安或惊慌失措,或感动涕零的小脸。
然而,映入卫叙眼帘的却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红唇。
我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接着大红的盖头被我彻底掀开,甩落在一旁。
凤冠的珠玉流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脸彻底暴露在卫叙骤然收缩的瞳孔之中。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车窗外红眼下跪的卫叙:「卫大人,哭错坟了。」
卫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和亲公主竟然不是李长安,而是我沈知微!
卫叙对李长安剖心挖肺的誓言全都被我听入耳中。
卫叙的整张脸涨成猪肝般的紫红却又迅速变得惨白。
如果和亲凤辇内坐着的是我,那么被他无礼地丢在卫府偏门的竟当真是公主李长安。
完了,全完了。
正在卫叙绝望之际,一道格格不入的女声猛地炸响:「这些首饰金银明明都是我的,凭什么让她带去草原!」
只见追上来的李长安从一顶花轿里跳了出来。
她显然没意识到眼前这诡异到极致的气氛,也完全没看到卫叙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
李长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成列的和亲嫁妆牢牢吸引。
她打开封好的箱笼,露出无数首饰和锦缎。
李长安伸出手就要去抓那最为璀璨的头面:「给我,都是我的!」
她的娇笑与肆意的动作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身上。
「公主殿下!」
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李长安的呱噪,也堂而皇之地表明她的身份。
「此乃本夫人和亲仪仗,箱中一物一器,皆登记在册,关乎两国邦交!公主殿下若再敢妄动分毫,损毁国礼,莫怪本夫人奏请圣上,严惩不贷!」
提起李长安最敬畏的父皇,她缩回了手。
只是李长安那双眼睛依旧充满不甘和委屈。
痴傻公主熟门熟路地转过头,带着哭腔向卫叙求助:「卫叙哥哥,她胆敢凶我,还抢我的东西!你帮长安拿回来,快帮帮长安!」
无数旁观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卫叙身上。
他喜服凌乱,形容狼狈。
卫叙只囫囵瞥了一眼撒泼打滚的李长安。
他再看向高雅华贵的我时,强烈的对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
私底下的李长安可谓小女儿情态,甚是活泼可爱,也甚是与众不同。
可当痴傻的公主将胡搅蛮缠闹在大庭广众,唯有难堪与羞耻,叫人无地自容。
李长安天然地察觉到卫叙想要明哲保身的疏离。
她扑上前死死拉住卫叙:「你这是什么眼神?卫叙哥哥你怎么和讨厌长安的人一样看我?」
9
「走!」
我懒得看一对痴男怨女互生嫌隙。
一声令下,鼓乐再起。
和亲队伍重新启动,车轮辘辘,朝着敞开的朱雀门缓缓驶去。
「不!知微,你等等,等等我!」
卫叙立即甩开旁边还在委屈巴巴地试图去拽他衣袖的李长安。
李长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力一甩,惊呼一声,踉跄着跌倒在地。
可卫叙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辆渐行渐远的和亲凤辇。
「知微,我错了!」
卫叙的追悔在朱雀门前的长街上回荡:「是我瞎了眼,我求求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喜服的衣摆绊住了他,卫叙重重地摔倒在地,手擦破掌与膝盖渗出血丝。
可他毫不在意。
汗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可就在卫叙几乎要触碰到那凤辇的车轮时,卫叙猛地趔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当卫叙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时,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鲜血从他的额头、鼻梁、嘴角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张脸。
更触目惊心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他的颧骨一直划拉到下颌,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曾经让长安无数闺秀倾慕的俊朗容颜毁于一旦。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驸马血染当场,公主哭闹不休。
事涉公主与驸马二人,我的和亲队伍到底没能出城。
可天塌下来有闯下塌天大祸的人顶着。
多亏了卫叙大摆宴席。
大婚当日,准驸马勒令公主李长安的花轿停在侧门,阖府下人一口一个妾室污蔑帝姬之事传扬甚广。
皇上当场撕碎了赐婚的圣旨,朝堂百官进谏入流,要给卫叙下罪。
唯独李长安哭闹过后仍坚持要嫁给她的卫叙哥哥。
不仅如此,她还肖想着我的嫁妆。
帝后拗不过心尖上的嫡长女。
最终,赐婚照旧,嫁妆照旧。
娘亲死前一点点为我攒下来的嫁妆首饰成为李长安的囊中之物。
而我却要等着礼部为我重复拟一份新的嫁妆单子。
10
如此这般,不愿走的人变成我了。
本就一肚子窝火的皇后将案前的琳琅珠宝挥落一地:「和亲人选已定,无论安国夫人愿不愿意,你都得按时离京!」
她冷笑着指着满地的钗环:「这些就当是本宫添你的嫁妆。」
我盯着脚尖,很是惶恐:「娘娘息怒,妾身并非贪心想要多多的嫁妆陪嫁。」
「而是,公主索要的都是妾身原带去卫府的嫁妆,那是妾身对卫大人唯一的念想。」
「恳请皇后娘娘看在妾身为了成全夫君迎娶公主而自请和亲的份上,将嫁妆留给妾身吧!」
说罢,我哀哀哭泣。
毕竟我从没忘记自己在皇后面前立起为爱替嫁的深情人设。
一旦局面不利于我,卫叙将会是我最好的挡箭牌。
皇后果真听得咬牙切齿:「好好好,卫叙给你们一个二个下了迷魂汤了是吗!」
然而,她终究是让步了。
我虽蠢得愿为一个男人牺牲下半生,可活活一个恋爱脑,总得有东西让我割舍不下才能把我控制在草原,安安心心地去和亲。
「本宫会尽力说服长安,给你留下一半嫁妆。」
「妾身想要全部。」
「你别太过分!」
「可是妾身的嫁妆里都是妾身与卫大人的回忆啊。娘娘你看,这匹布是卫大人抚摸过的,这支金簪…」
「够了!」
正当我与皇后娘娘热火朝天地讨价还价,本应在养伤的卫叙却大步流星冲了进来。
「知微,原来你待我如此情深,宁愿为我去和亲,可是她们竟敢私吞你的嫁妆,实在欺人太甚,我不许你嫁了。」
卫叙脸色雪白,半张脸还缠着纱布。
他将我护在身后。
我与皇后都愣住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白嫖我嫁妆的人如今也配说别人是白嫖怪了。
卫叙自作主张,想要帮我脱下代表蒙古阏氏的礼服。
我连忙扒住象征无数美男和荣华富贵的衣襟,往后退去,险些破口大骂一声登徒子。
我看着皇后和我的嫁妆,嘴唇嗫嚅:「不,这是夫君的幸福,我不会退缩的!」
这可都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当然不会退缩!
卫叙被我的深情所打动。
他热泪盈眶,说着什么不要公主,只愿与我长相厮守,这才是他想要的幸福。
我登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我只想要点嫁妆,可他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11
「本宫怎么觉得你们俩夫妻是合起伙来唱双簧,难道你们还想抗旨不遵,不想替长安和亲?」
一旁的皇后摔了杯盏,我与卫叙连忙伏地告罪。
最终,我的嫁妆全数罚没。
皇后差点就连公主撒泼也不管了,宁愿李长安嫁去草原,也不想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一个薄情寡义、反复无常的臣子。
卫叙许是天生的煞星。
前世有他,我一生没开过荤。
今生也有他,别说男人,连我的嫁妆也给他败光。
偏偏他自我感觉良好。
我俩被皇后赶出宫。
卫叙拉着我的手,说要许诺我定要再续前缘,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忍着没有踹开他,特意带着他在御花园里兜圈,迟迟不肯出宫。
我劝道:「卫大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我都有圣旨赐婚在身,看来注定是情深缘浅。」
卫叙眼含春风,对我从未有过如此和颜悦色:「知微,我们逃婚吧!为夫宁愿粉身碎骨,只为求得云开见月明。」
嚯,他这话说得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没把我当回事。
我假作感动抹泪,掩下两个大白眼:「卫大人不必哄我开心,有你这句话,我就算和亲也心甘情愿。」
我深明大义,卫叙更为感动了。
幸好在他动手动脚前,每日在御花园为李长安采摘鲜花的宫人终于带着她家主子赶来了。
「卫叙哥哥,你是来见我的吗?」
熟悉的娇嫩女声打断我们之间的旖旎。
卫叙吓得匆忙回首,我瞅准时机一把扯下遮盖住卫叙半张脸的纱布。
「呀!」
随即,一声尖叫陡然划破皇城的宁静。
李长安忽而看清了卫叙此刻的模样。
那张鲜血成痂,狰狞可怖的脸让她所有的痴迷在这一刻被冲击得粉碎。
「鬼、鬼啊!丑八怪!」
兴冲冲的李长安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过来,丑八怪!吓死长安了!长安才不要嫁给你!死也不要嫁给丑八怪!母后!母后救命——!」
公主哭喊着,转身逃远了。
什么孺慕之情在这一刻根本比不上李长安对那张毁容脸庞的极致恐惧和厌恶。
李长安的尖叫越来越远。
卫叙脸上是的狰狞伤口,耳中是公主弃他而去的尖叫,周围还有宫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和鄙夷的目光。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我还钟情于他,他都可以不在乎。
12
只是他一回头,连我也恐惧害怕地后退五丈远。
卫叙这才想起来捂住脸:「知微,你听我解释,这伤会好的。」
可我怎能忍得住落井下石的快感。
「卫大人,你竟然毁容了?妾身爱慕的正是卫大人的容颜啊!」我掩帕呜呜哭起来,实则笑出眼泪。
「知微,没关系的,我可以严妆画作从前的模样。」卫叙慌忙补救,却已无济于事。
我躲开他的手,追随李长安的步伐,跑去皇后娘娘面前,自称看破红尘,愿替公主和亲,安定社稷。
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我要带走属于我的嫁妆。
李长安见我愿做她的替死鬼,忙将我的嫁妆全数奉还。
卫叙接连被公主与安国夫人弃于人前。
没了李长安的偏爱与我这位和亲夫人的深情不悔,皇帝的治罪很快落到卫叙头上。
卫府被抄了家,卫叙从太子少傅沦为阶下囚。
可因爱生恨的李长安犹嫌不够,她将卫叙从大牢中拽了出来,断了他的子孙根。
卫叙身下鲜血如注。
曾经心爱的男子在她眼前痛不欲生,李长安却笑着拍手:「听说安国夫人说,卫叙哥哥愿意为我守身如玉,长安不想嫁给丑人,但是长安愿意帮卫叙哥哥达成夙愿。」
驸马梦碎,前程尽毁,容颜尽失,声名扫地从云端到烂泥,不过一夕之间。
卫叙净身成为宫中最低微的太监那日,我的凤辇重新启程,我一身华服与入宫的他擦身而过。
塞外的风,带着青草和自由的气息。
篝火熊熊燃烧,映亮了草原深邃的夜空。
年轻的可汗有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和太阳般热烈的笑容。
他单膝跪在我的王帐前,双手将一柄象征着草原至高权的金刀,高高捧至我的面前。
刀鞘上繁复的纹路在火光下流淌着金色的光晕。
「阏氏。」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臣服。
「从今往后,草原的每一缕风,每一片草叶,每一匹奔驰的骏马都属于您。您的意志便是腾格里的旨意,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儿郎们征伐的方向,您的欢颜便是整个草原最珍贵的瑰宝!」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匍匐的部落首领和剽悍的勇士。
更远处的篝火旁,那些被各部落献上的、或俊朗或健硕的年轻男子,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帐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渴望。
我斜倚在铺着雪白狼皮的软榻上,指尖拂过冰凉的刀鞘,唇角缓缓勾起。
目光掠过眼前忠诚勇武的可汗,掠过篝火旁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面庞,最终投向南方,那遥远的京城。
烈焰在我眸底无声跳跃,映亮一片无垠山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