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默去了秦家状师行存放卷宗的库房。
他穿着半旧的青布棉袍,拿着王景尧亲笔签押的六品状生凭证,对着守库的老文书和几个正在整理案卷的状师、文书,微微颔首,态度平和:“叨扰诸,诸位。秦默奉王大人之命,查,查阅些旧档。”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沉稳。
众人看着他手中的凭证,又看看他平静的脸,想起前几日秦锐在库房里那番颐指气使、挑三拣四的做派,心中滋味莫名。
“二少爷请便,请便!”老文书连忙起身,态度恭敬中带着亲近,“库房杂乱,二少爷要查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是啊是啊!二少爷您坐,小的给您倒茶!”一个年轻文书也殷勤地搬来凳子。
秦默摆摆手:“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他走到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积了灰的卷宗标签,动作不疾不徐,翻找查阅,遇到不解之处,还会温和地向旁边的文书请教几句。
他问得仔细,听得认真,言语间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意味。
库房里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他的到来,竟奇异地缓和了许多。几个文书小声议论着:
“二少爷真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啊,哪像大少爷唉”
“人家有真本事,六品状生还是王大人亲点的!”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秦默充耳不闻,只专注于手中的卷宗。他需要查阅近五年清州府通往京畿各条官道驿站的往来记录、人员登记簿册。
这是一个极其繁琐浩大的工程。但他心沉如水,一页页翻看,一行行检索,如同老僧入定。
午后,秦默正在库房角落矮几上翻阅一册厚厚的驿站登记簿,库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锦缎华服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李云峥。
他脸上带着愁苦和焦虑,目光在库房里逡巡一圈,落在秦默身上,快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秦秦状师,可算找到您了!”
秦默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簿册,神色平静:“李公子,何,何事寻我?”
李云峥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才凑近些,声音带着哭腔:“秦状师,我心里实在没底啊!那秦锐秦大少爷他他负责查我的案子?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不敢去找他啊,怕惹人怀疑!”
“秦状师,您能不能告诉我,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我真是国公爷的儿子啊,您要信我!”
他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我从小爹死得早,娘一个人拉扯我,吃尽了苦头!冬天连件厚棉袄都没有,冻得手脚生疮!娘病了,我跪在医馆门口磕头求郎中那些苦日子,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好不容易,老天开眼,让我找到了亲爹。可可”他泪水涟涟,情真意切,仿佛要将满腹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他抹了把眼泪,看着秦默,眼神里充满了祈求:“秦状师,我知道您心善!您帮帮那些穷人写状子,分文不取,您是好人!您能不能也帮帮我?帮我在秦大少爷面前说句话?”
“或者您暗中查到了什么,给我透个底?我李云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您今日帮我撑伞,来日我定为您铺一条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