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下车行礼:“草民秦默,见,见过府台大人。是,去李家洼访,访友。”
“访友?”刘临舟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秦公子交友倒是广泛。不知访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李云峥在乡里风评如何?”
秦默垂眸,声音平静:“回大人,草民只是随,随意走走。李家洼乡民淳,淳朴,对李云峥多言其年,年少勤学,侍母至孝。至于其他草民愚,愚钝,未曾听闻有,有何不妥。”
“哦?勤学?至孝?”刘临舟轻轻摩挲着马鞭,目光在秦默那张平静的脸上逡巡,“秦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定力,处变不惊,实属难得。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提点,“成大器者,需内悉人情世故之幽微,外具经天纬地之大略。困守一隅,终究难有作为啊。”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秦公子,本府观你,绝非池中之物。这清州城太小了,若有鸿鹄之志,当择良木而栖。本府最是爱才惜才之人。”
秦默抬起头,脸上露出茫然和谦卑,声音嘶哑:“府台大人谬,谬赞。草民胸,胸无大志,只求在秦家安稳度,度日,混口饭吃罢了。大人所,所言鸿鹄之志,草民实,实在不敢想。”
“呵呵”刘临舟轻笑一声,直起身,“也罢。人各有志。秦公子请便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让开道路。
骡车重新启动,吱呀吱呀地驶过。秦默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番试探从未发生。
陈细柳抱着药箱,目光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刘临舟那队人马在官道上远去的背影,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周平则狠狠甩了下鞭子,低声嘟囔:“老狐狸!”
秦默刚解下沾了尘土的旧棉袍,秦正身边的管家便来传话,说老爷和王郎中在书房等候。
书房里,王景尧端坐太师椅中,指尖捻着茶盏盖,目光沉凝。秦正站在一旁,眉宇间带着一丝焦灼。
秦默垂手而立,将李家洼之行,从村民口中李云峥的“勤学至孝”,到破屋灶灰里翻出的驿站纸片,再到官道上刘临舟那番“择良木而栖”的试探,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秦默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那片烧焦的纸片,双手呈上,“此物于李,李家灶灰中寻得,上有‘京畿’、‘驿站’字样残,残留。李云峥一介寒,寒门书生,赴京赶考尚需节,节衣缩食,何故关注驿站?是沿途,投投宿,抑或另有隐,隐情?”
王景尧接过纸片,对着烛光仔细端详。那焦黑的边缘,模糊的墨迹,如同揭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
他脸色愈发凝重,眼中锐光闪烁:“驿站传递公文军情之所!寻常书生,岂会留意于此?此中必有蹊跷!”
他猛地抬头,目光射向秦默,“默儿,你此番探查,细致入微,抽丝剥茧,直指要害!好,甚好!”
他放下纸片,端起茶盏,却不饮,沉吟片刻,忽而展颜一笑,带着威势:“默儿,你心性沉稳,更难得一片公心!如今已是代书人,然此等大才,岂可屈就?本官今日便做主,擢你为六品状生!”
“持此身份,可入府衙查阅机密卷宗,参与重大刑名案审!望你持此身份,秉公持正,为朝廷效力!”
六品状生!可直入府衙,查阅密档,参与重案!这份恩典,重若千钧!
秦默心头一震,面上却沉静如水。
他深深一揖:“谢大人提,提携!秦默定当谨守本,本分,不负大人厚,厚望!”
秦正站在一旁,看着儿子波澜不惊地接下这份恩典,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最终化为一丝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