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雪霁初晴。
清州府衙的印信房书吏,捧着一份盖着鲜红府衙大印的文书,恭敬地跟在清州县令吴大人身后,踏入了秦府的朱漆大门。
消息早已传开,府中上下,从管事到粗使仆役,无不屏息凝神。
吴县令一身簇新的青色官袍,面容肃穆,步履沉稳。
他身后跟着的,除了捧着文书的书吏,还有两名衙役,他们抬着一只蒙着红绸的紫檀木托盘。
秦正早已候在院中,一身深青直裰,神色端凝。
秦默站在父亲身侧半步之后,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棉袍,身形清瘦,面色沉静。
“秦状师。”吴县令微微颔首,声音洪亮,带着官府的威严,“令郎秦默,前番公堂之上,明辨妖妄,正本清源,其智勇胆识,更彰我清州府衙清明之德!本官已依律,签押此份‘代书人凭证’!”
他抬手,书吏立刻躬身,将那份盖着鲜红府衙大印的文书双手奉上。
秦正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展开那薄薄一页纸,承载的却是秦默踏入讼师行当最关键的通行证!
之前秦默能够上得公堂,完全是由于秦家的名望,在这县城之中,没有人太过计较其是否有资格。
可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依附于秦家状师行名下的无名小卒,而是朝廷律法体系内,有资格独立承接诉状、代书辩词、署名公堂的正式代书人!
秦正将文书递给秦默,秦默双手接过,心湖深处似有微澜泛起,但面上依旧平静。
“秦默,”吴县令目光转向他,语气转为郑重,“此证在手,非仅为谋生之资,更系匡扶律法、伸张正义之责!望你持此证,守此心,为这清州府万千黎庶,守一方公道!”
秦默深深一揖,喉头滚动,那嘶哑的声音努力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谢,谢大人提点。秦默定,定当谨记大人教诲,不,不负此证,不负律法之重!”
吴县令微微颔首,他抬手示意,两名衙役上前,揭开紫檀木托盘上的红绸。
托盘中央,静静躺着一支紫毫湖笔,旁边是一方端溪老坑的素面砚台。
“此笔此砚,乃本官当年初入仕途时,恩师所赠。”吴县令拿起那支紫毫笔,目光中带着一丝追忆,“今赠予你。”
这份赠礼,远超寻常!
秦默心头一震,双手接过,郑重道:“大人厚,厚赠,秦默愧领。定以此笔,书,书写公理。”
吴县令又勉励几句,便带着人告辞离去。
秦府上下,直到那官袍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嗡嗡的议论声才渐渐响起。
秦正没有立刻回屋。他站在西跨院那株的老树下,望着儿子手中那支湖笔,沉默良久。
“默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吴大人是个好官。清正廉明,爱惜人才。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府衙方向,“清州府衙,乃至整个江北道官场,盘根错节。秦家‘青阳魁首’这块招牌,能立几十年不倒,除了本事,也靠经营。”
秦默抬眼看向父亲。
“吴大人以往审案,对秦家所接诉状,多有回护之意。”秦正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非是偏私枉法,而是秦家招牌够硬,王家姻亲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