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府衙的威名刻在门前石狮上。今日并非大案,但看热闹的人却不少。
一是听说秦家兄弟要对簿公堂这等稀罕事,二是刁全、崔子元以及钱有荣这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由于秦默是第一次来公堂代人辩护,秦正便带着秦默来到府衙外廊下,周平紧随在秦默身侧半步距离,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刚站定,一旁角落里便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招呼声:“哟!秦状师,真是好雅兴啊!带儿子出来啊不,带两儿子出来遛遛?”
说话之人正是宝祥斋的钱有荣,他缩在厚实的猞猁皮斗篷里,一张胖脸堆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旁边是面色深沉的崔子元。
刁全则站在另一边,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促狭模样。
秦正脸色铁青,懒得与这小人搭话,只是冷哼一声,挺直了腰背。
“钱老板,”崔子元却开口了,声音刻意平稳,“秦家卧虎藏龙,连少公子都如此出息,能亲身下场为民请命,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啊。”
他那阴森锐利的目光落在秦默身上,想着眼前这小子会开口,还是闭嘴等死?
府衙沉重的鼓声响过三通,县令吴大人端坐上首,面色沉肃。
堂下,原告陈细柳跪着,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破旧的棉袍里缩得更紧,抱着旧药箱的手微微发白。
被告林文举却只站着,一身华贵的锦貂裘袍,衬得他面皮白xi,眼高于顶,一副事不关己的傲然模样。
今日他身边的状师,正是秦家嫡长子秦锐!
秦锐一身崭新的靛蓝缎面讼师袍,腰悬玉佩,人收拾得干净利落,昂首挺胸立于堂上。
与气息不稳的秦默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强烈反差吸引。
“啪!”惊堂木重重一拍!
秦锐抢先踏出一步,对着堂上吴县令微微一躬身,朗声道:“禀大人!今日之案,纯属污蔑!林少东家何等人品家世,岂会与一个穷酸郎中因几张不值钱的破方子而起争执?更遑论动手行凶。”
他陡然转身,锋锐的目光猛地锁住秦默,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讥诮恶毒的笑容,声音刻意扬得老高,充满了不屑的意味:“至于原告状师——喏!就是这位,秦某的二弟,秦默!”
他故意顿了顿,随即极其夸张地扭歪了脸,对着满堂的听众,学着秦默说话时断气般的艰难模样:“他呀!他上堂前,跟我说他准备这样——呃,呃,大,大人,冤呐,呃!”
那惟妙惟肖、极具侮辱性的模仿!
“噗嗤——”人群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接着是几声压抑的哄笑!
就连上首的吴县令眉头都蹙了一下,嘴角隐约抽dong。崔子元眯起了眼,钱有荣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秦正面沉如锅底,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可是!诸位想想吧!”秦锐猛地收起那点恶毒的嬉皮笑脸,瞬间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拍着自己的胸脯厉声道:“就是这么一个连冤字都喊不齐全、站在堂上说话都怕他喘岔了气的结巴!”
他猛地指向跪在地上的陈细柳,“偏偏就有那等居心叵测之人,妄想利用秦默的病弱与瑕疵,诬告陷害林文举少爷!这手段何其卑劣,用心何其险恶!”
他仿佛正义凛然,步步紧逼,掷地有声:“大人明鉴!当日林少东家早已明言,他是好心探望陈济棠病情,见其病重欲赠银钱相助。”
“是那陈济棠自己病体孱弱,不慎跌倒撞上炉具才致重伤。林家非但无过,更有怜悯之心!原告竟借此无端生事,纠缠构陷!不仅忘恩负义,还妄想借机诈取钱财!”
秦锐唾沫横飞,一套颠倒黑白的辩词被他掷于公堂之上,配合着他方才极具煽动性的模仿和嘲讽,几乎在所有人心中都先入为主地种下了“诬告”的印象!
加上他青阳魁首传人的身份,吴县令的目光也变得严峻起来。
秦锐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几乎要飞扬起来,胜利就在眼前!
林文举更是高高仰起了头,鼻孔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