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近乎失态的目光看向秦正:“老爷,您糊涂了吗?!他是谁?!锐儿是谁?!他一个连话都说不全乎的结巴庶子,您让他去公堂,去丢我们秦家的人吗?”
“这结巴要是惹出祸事,丢的不止是他自己的脸,更是把整个秦家、把锐儿的前程全都搭进去,您可要想清楚了!”
秦锐的反应则直接得多,他看着形容憔悴、连站直都似乎费力的秦默,脸上那种长久以来刻入骨髓的轻蔑和优越感瞬间炸开了!
“哈哈,哈哈哈!”秦锐猛地爆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狂笑,他站起身,故意绕着秦默走了两步,伸出手指几乎戳到秦默苍白的脸上:“哎哟,我的好二弟!你这是被风寒冻坏了脑子?就凭你?!”
他声音陡然拔高,极其夸张地扭曲着脸,模仿起秦默说话时的艰难:“呃,呃,爹,爹啊,我,呃,我要上,上堂”
那逼真的模仿伴随着他肆无忌惮的嘲弄哄笑,刺耳至极。
“这跟公鸡打鸣儿下不出蛋似的动静,上了公堂要把咱们清州府的官老爷们统统笑死不成?二弟啊,回去躺着吧!大哥赢了官司,赏你床新被子盖!哈哈哈哈!”
暴怒的斥责,刻毒的模仿,疯狂的嘲笑如同无数冰冷的刀片,一刀一刀落在秦默身上。
秦默始终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掩住所有可能的情绪。
他身体随着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轻轻颤动,微微佝偻着,可对秦锐的嘲讽和模仿,他似乎充耳不闻。
直到秦锐那刺耳的“赏你床新被子”余音落地,秦默才在压抑的咳声间隙,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没有看暴跳如雷的王氏,没有看阴沉不定的秦正,他那双沉黑的眼眸,毫无波动地对上了秦锐那双充满鄙夷的眼睛。
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干燥开裂的唇角。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笑,更像是肌肉牵扯出的、带着冰冷的细微弧度。
“哥,你,你怕了吗?”
他嘶哑破碎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很微弱。
但就是这几个字,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了秦锐那被优越感层层包裹、实则早已因崔子元案变得极度虚弱敏
感的自尊堡垒,将那堡垒刺得千疮百孔!
“我怕?!”秦锐脸上那疯狂扭曲的笑容骤然凝固,他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随即又转为铁青。
他猛地踏前一步,浑身哆嗦着,手指再次狠狠戳向秦默的胸口,那力道恨不得将他胸口戳穿!
“我怕你?我怕你什么?!怕你这说不出一句整话的结巴废物?!笑话!”他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崩出来。
“好好好!你想死,想丢人现眼,做哥哥的成全你!”他猛地转向秦正,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爹,就让他去!让全清州府的人都看看清楚,咱们秦家这个庶子,到底是个什么窝囊废德性!”
“儿子定要在公堂之上,教所有人知道清楚,咱们秦家的栋梁是谁?!是谁在撑着我秦家的‘青阳魁首’!!”
秦锐胸膛剧烈起伏,王氏看着他失态的咆哮,几次想开口阻拦,却又被秦锐那扭曲的愤怒钉在原地,脸色青红交替。
秦正沉默着,只是用那双布血丝的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
一个无声的首肯,却重若千钧。
秦府状师行内的“青阳魁首”牌匾,也随着这无声的决定,在寒冬里微微震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