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稳了秦默,也没收回手,就那么笑嘻嘻地看着王氏,甚至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哎呀呀,好香的汤!这味窜的,城西刘拐子家炖了二十年羊肉锅的砂炉都比不上!”
他不甚正经地打了个千儿,“夫人恕罪,小的周平,在府里马厩那边打下手混饭吃,昨儿个刚接的差事,专门听老爷吩咐——寸步不离守着二少爷,盯着他按时、按量把大夫开的药汤一滴不剩全灌下去。”
“老爷说了,药,差一点一滴都不行!小人哪敢怠慢?这不,听见二少爷咳嗽厉害,怕他呛了风,一着急腿不听使唤,冲撞了夫人,该打,该打!”
他说着,还象征性地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周平?”王氏胸中翻涌的毒火被这名字迎面浇了盆冷水!
周状师那个在城东破庙混大的小儿子?!
秦正…派来的?!派来守着这贱种吃药?!寸步不离?!
一股冰冷的寒意攫住了王氏,冲散了她方才的怒火,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屈辱和刻骨的危机感!
秦正!他竟做到如此地步,竟把周状师那个野路子儿子都派到这贱种身边当狗了?!
他真要把这个小结巴庶子当成个人物?!他想干什么?!
“原来是老爷派你来的啊”王氏的声音干涩发紧,那强行挤出的笑容浮在脸上,“老爷他倒是想得周、到。”最后两个字,她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这周平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又有秦正的命令在身,真闹起来,吃亏的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表情扭回“大度”的模样:“既是老爷安排的差事,那你便好生伺候二少爷喝药吧。这汤可惜了”
“锐儿,我们走。莫在这里打扰你弟弟养病。”王氏的声音冷得像块冰,再无半分暖意。
秦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炕上的秦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跟着王氏转身就走。
来日方长
王氏踏着院中冻硬的积雪离去,每一步踩在碎冰上,咯吱作响。那声音钻入小屋,比屋外的寒风更刺骨几分。
秦默捂着心口慢慢平复着喘
息,方才那番搏命般的呛咳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抬起眼,看向笑嘻嘻杵在炕边的周平。
“多”嗓子沙哑破碎,那剧痛尚未退去,“谢周…兄弟”
“嗨!二少爷太客气了!”周平大大咧咧一摆手,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顺手捞起炕桌上那碗肉粥塞到秦默手里。
“叫我周平就行。我老子给东家当先生,我就给二少爷你跑跑腿,护个驾,顺手的事!要不是老爷派我来,我这会儿还在外头掏鸟窝呢!”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点声音,跳脱的语气里带上一丝少年人的义气和狡黠:“不过二少爷,您这身子骨得快点好!老爷嘴上硬着,心里可明白着呢!今儿这事”
他努了努嘴,下巴对着门口王氏消失的方向,做了个“你懂的”表情,随即又咧开嘴,“等您好了,咱这趟差事也算完了,将来您真成了这清州府头一号响当当的大状师,可别忘了我这个掏过鸟窝的小马夫,赏口好酒喝就成!”
秦默攥紧了手里那只陶碗边缘,沉默地点了点头——粥的温度透过碗壁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