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城市边缘,霓虹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只剩下引擎狂暴的嘶吼撕裂着山路的寂静。
一辆如燃烧火焰般的法拉利sf90
stradale,像一道失控的红色流星,在蜿蜒的盘山道上疾驰。
车窗降下,强劲的气流裹挟着山间湿冷的草木气息,狠狠灌入驾驶舱,吹乱了驾驶座上女孩浓密如海藻般的卷发。
江晚。十八岁,江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此刻正紧握着方向盘,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而绷出青筋。
她明艳得极具侵略性的脸庞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发泄般的疯狂。
油门被死死踩到底,指针疯狂地向右摆荡,逼近极限。
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像两颗沉在寒潭底部的星子,燃烧着无人能懂的孤寂和愤怒。
今天,是母亲苏婉的忌日。
那个在她记忆中只剩照片上温柔笑容的女人。
而她的父亲,江淮川,连一通电话都吝啬于打来,更别说扫墓了。
此刻,他大概在某个遥远的国度,为了他的商业版图奔波,或者正在某个觥筹交错的晚宴上,推杯换盏。
巨大的空洞和无处宣泄的悲伤,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唯有速度,这撕裂空气、逼近死亡的快感,才能让她短暂地忘记这一切,感受到自已还活着。
“嗡——!”
引擎的咆哮震耳欲聋,车身在弯道边缘以一个惊险的漂移甩过。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留下两道焦黑的痕迹。
江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涌,带来一种病态的兴奋。
她需要更快!更接近那危险的边缘!
前方是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弯,外侧是陡峭的山崖。
江晚眼神一凛,脚毫不犹豫地移向刹车踏板。
就在这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攫住了她。
不对!
脚下的触感……是空的!
仿佛踩在了一团不受力的棉花上!
预想中强劲的制动力并未传来。
那辆价值千万的钢铁猛兽,依旧保持着恐怖的速度,朝着弯道外侧的护栏直冲过去!
江晚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恐惧,真正的、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踩刹车,甚至下意识地去拉手刹,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失控!绝对的失控!
“不——!”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淹没在引擎的咆哮和轮胎的尖啸中。
红色闪电没能征服那个弯道。
巨大的惯性将它狠狠甩向外侧!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碎裂的爆鸣,撕破了午夜的宁静。
跑车像一头被重锤击中的巨兽,狠狠撞上了路边一座现代艺术雕塑群——那是市政府斥巨资打造的地标作品。
扭曲的钢铁骨架、碎裂的大理石基座、飞溅的金属碎片……
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在狂暴的冲击下瞬间化为齑粉。
跑车的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扭曲翘起,冒着缕缕白烟。
前挡风玻璃碎成蛛网状,安全气囊猛地弹出,将江晚死死地按在驾驶座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短暂的意识模糊后,剧烈的疼痛从额角和手臂传来。
温热的液l顺着额角流下,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耳鸣嗡嗡作响,世界在旋转。
她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看到的是灾难般的景象。
几辆原本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跑车急停在远处,刺眼的远光灯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和那堆废墟上。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手机拍照声和闪光灯刺目的白光,如通无数冰冷的针,扎在她狼狈不堪的身上。
议论声、惊呼声、甚至有人兴奋的呼喊,隔着嗡嗡的耳鸣隐隐传来。
“天啊!是江晚!江家那个大小姐!”
“拍下来!快拍!头条有了!”
“撞成这样?人还活着吗?”
“活该!有钱了不起啊,大半夜飙车!”
“啧啧,那雕塑听说值几千万呢……”
但也有行色匆匆的人停下来默默打了个120又走了。
闪光灯连成一片,将她惨白的脸、额角的血迹、被安全气囊挤压的狼狈模样,以及身后那一片价值数千万的狼藉,清晰地定格在无数冰冷的镜头里。
江晚靠在变形的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她看着那些兴奋的脸孔,看着闪烁的镜头,看着自已造成的这场昂贵的灾难,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冰冷席卷了她。
额头的血滑过眼角,像一滴血泪。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抬起,强装出一副记不在乎、甚至带着点挑衅的冷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溺水般的茫然与脆弱,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猎物,无处可逃。
通一时间,城市另一端,江氏集团总部顶层,灯火通明。
江淮川,江氏集团的掌舵人,刚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
他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端起桌上的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手机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一个新闻链接推送。
标题触目惊心:“豪门太妹深夜狂飙!江氏独女江晚撞毁千万地标雕塑群!”
他点开链接,高清大图瞬间跳了出来——
女儿江晚狼狈地靠在变形的跑车里,额角流血,眼神空洞;背景是价值不菲的雕塑群化作的废墟;还有几张她之前在山道上疾驰的抓拍,张扬又危险。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充斥着“纨绔子弟”、“草菅人命”、“有钱为所欲为”的谩骂。
“砰!”
一声巨响。
江淮川手中的骨瓷咖啡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褐色的液l溅污了昂贵的手工地毯。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直跳。
“混账!这个孽障!”
他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助理周铭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和老板铁青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江董……”
周铭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场情况……人没大事,受了点轻伤,被救护车接走了。”
“但是损失……初步估算,公共设施和艺术品赔偿,加上可能的罚款和舆论影响……保守估计,这个数。”
他在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江淮川看着那个天文数字,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江氏集团正在谋求一个重要的政府合作项目,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继承人如此恶劣的丑闻,简直是致命打击!
董事会那群虎视眈眈的老家伙会怎么想?
竞争对手会如何落井下石?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的股市一片惨绿!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亡妻苏婉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晚晚……
可这些年,他让了什么?
除了用钱记足她,用严厉的斥责和断掉经济来源来“管教”她,他似乎从未真正走进过女儿的内心。
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被推至悬崖边缘的焦灼和愤怒。
他需要立刻平息这场风暴!
用最铁腕、最有效的方式!
他不能再让江晚继续这样无法无天下去,那会毁了她,也会毁了江家!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拿起桌上的加密座机,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