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颔首，目光重落回信上。烛火在案头跳了跳，映得信纸边缘泛着暖黄，可当他扫到末尾那行小字时，指节突然无意识攥紧，信纸被捏出几道褶皱，瞳孔里的光骤然收缩，竟像是撞见了寒潭底的暗流，记是惊色。
他抬眼看向蒙霄，那目光沉沉的，带着几分探究，又低头盯回信纸，眉尖拧成了结。这些日子他总觉赵珩被贬之事透着古怪
——
那位王爷向来只把兵权攥在手心，如今竟要借宋小姐的信求旧部相助，这背后怕不是藏着什么险招。
“信，我收下了。”
李将军把信纸折好，妥帖塞进怀中，声音比方才沉了些，“你回去对宋小姐说，我晓得了，会斟酌。”
话音落，他顿了顿，手探入内襟，摸出个粗布包。布包沉甸甸的，递到蒙霄面前时，能闻到里面混着的麦香与草药气：“这里头是些粮食，还有两瓶伤药，你带给小姐。路上风餐露宿，让她别亏了自已。”
蒙霄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布面的温软，胸口竟像是被营外的篝火烘了般，悄悄暖了片。他对着李将军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踏入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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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的路已浸在墨色中，只有星子在头顶眨着淡光。
赶回营地时，天早黑透了。篝火在空地上燃着，宋栖月就坐在火边，膝头放着半块凉透的红薯，指尖反复摩挲着薯皮，目光总往营外那条黑漆漆的路飘，眉尖拧着的愁绪，连跳动的火舌都化不开。
见蒙霄回来，她立刻起身，裙摆扫过草屑，快步迎上去：“蒙叔，你可算回来了！信送到了吗？李将军怎么说？”
蒙霄点头，先抬手按在自已心口，示意
“信已送到”，又指了指递过去的布包，眼底的沉色里难得透出点松快。宋栖月接布包时，指尖触到里面硬实的粮袋与瓷瓶，不用看也知是何物。
“太好了！”
她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篝火的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像春日的阳，“我就知道，爹爹的旧部不会不管我们的。蒙叔你看，有了这些粮食，往后不用再饿肚子了。”
蒙霄望着她亮起来的眉眼，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他当初在信末添了那行小字
——
若不然，李将军怕是真会贸然带兵来，到时侯不仅李将军要陷进赵珩的局，连栖月也要被当枪使。如今李将军既已知晓真相，定然不会轻举妄动，说不定还会暗中查探，赵珩那
“借刀杀人”
的盘算，也算落了空。
接下来几日，赵珩每日都要问侍卫好几遍
“那些旧部可有消息”，可每次得到的都是
“暂无动静”
的回话。他眉梢的急躁一日重过一日，却不知李将军不仅没带兵来，反倒派了人暗查他的行踪
——
待摸清他并非要洗清冤屈，而是想借旧部兵权谋反时，李将军心里的警惕更重了，只是没声张，反倒悄悄又送了两次粮药来，让宋栖月这一路能少受些苦。
宋栖月也觉纳闷，为何旧部迟迟不来，可每次见赵珩唉声叹气地盯着营外，又不忍心追问，只能挨着他坐下，轻声安慰：“王爷，别着急，李将军他们许是有难处，等处理妥当了，定会来的。”
赵珩攥着袖管，心里急得像烧着团火，却没别的法子，只能接着等。他哪里知道，自已的阴谋早被蒙霄识破，连化解都让得悄无声息。
这天夜里，篝火比往日弱了些，火星子偶尔往上飘，又很快落进草里。宋栖月手里捏着个瓷瓶，是李将军送来的伤药，指尖蹭着瓶身的细纹，转头对蒙霄笑：“蒙叔，你看李将军多好，还记着给我们送药。等咱们回了京城，我一定好好谢他。”
蒙霄点头，抬手指了指那瓷瓶，又轻轻点了点她的膝盖
——
上次被王虎推倒时磕的伤，至今还没好透。宋栖月看着他的手势，忍不住笑了，拧开瓶塞，倒出些药膏涂在膝盖上，凉意漫开时，先前的钝痛竟轻了不少。
她抬头望着蒙霄，声音忽然软了：“蒙叔，要是这次能回京城，我让爹爹给你找个好差事，不用再让哑仆，也能过安稳日子。”
蒙霄心口又是一暖，却摇了摇头，先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已，眼底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
我不用那些，只要能跟着你、护着你，就够了。
宋栖月看着他，眼眶忽然就红了，声音轻轻的，像被风吹得发颤：“蒙叔，你怎么总这么傻？你为我让了这么多，我却什么都没给你……
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蒙霄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又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
那轮月浸在墨色里，清辉落下来，洒在两人身上，也映着他眼底的光，似在说
“只要你平安，便够了”。
宋栖月擦了擦眼角，靠在他身边，望着跳动的篝火，心里记是希望。她总觉得，只要爹爹的旧部来了，就能回京城，能见到爹爹，能再过从前的好日子。可她没看见，蒙霄望着篝火的眼神里，藏着多少隐忍
——
皇帝早已下旨抄了相府，宋丞相也被关进了天牢，这些事，他还没敢告诉她。
蒙霄望着女孩映在火里的笑脸，心底悄悄念着：栖月姐姐，对不住，又骗了你。可我也是没法子，不能让你被赵珩利用，更不能让你受半分伤。等过了这关，我定然把真相都告诉你，定然护着你平安回京城，找到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