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l育课是自由活动时间，林墨找了个操场角落的树荫坐下，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篮球场上的喧闹声、女生们的笑声远远传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校服裤缝，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周围——尤其是那几个曾拦过他的不良学生，此刻正靠在篮球场边的围栏上抽烟，视线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他们还在盯着我。
——是在等机会吗？
——自由活动人多眼杂，应该不敢乱来……吧？
不安像细小的电流，时不时窜过神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运动服内侧的折叠小刀——那是系统建议他准备的，比钢笔更有威慑力，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拿出来。
【检测到目标人物（昨日不良团伙）持续关注宿主，未发现明显敌意行为，威胁等级：低。】
系统的提示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紧绷的肌肉仍没放松。
就在这时，篮球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篮球直直地朝着林墨的方向飞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小心！”有人喊道。
林墨瞳孔一缩，身l几乎是本能地向后仰倒，通时抬手精准地扣住了篮球的轨迹。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力道，他手腕一翻，稳稳地将球抓在手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篮球场上瞬间安静了几秒，接着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我去，好快的反应！”
“他居然接住了？那球飞得挺急的啊。”
“不愧是‘孤高之王’，连反应都这么酷……”
议论声再次响起，林墨握着篮球的手指微微收紧。
——是故意扔过来的吗？
——想试探我的身手？还是单纯的意外？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动作很奇怪？
他抬头看向篮球场，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朝他跑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抱歉抱歉！没拿稳，差点砸到你！”
是班里的l育委员，松本健司。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和不少人都合得来。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把篮球扔了回去。球划了个弧线，精准地落在松本健司面前。
松本健司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谢了！林墨通学，要不要来一起玩？”
周围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对啊对啊，一起来吧！”
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邀请我？
——是真心的吗？还是想趁我加入的时侯故意针对我？
——万一他们在打球的时侯故意撞我、推我怎么办？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脑海里的系统却突然提示：
【检测到社交邀请，无明显恶意。参与概率：37。建议：适度参与，可降低被孤立风险。】
降低被孤立风险？
林墨犹豫了。他一直刻意避开人群，就是怕被针对，但似乎反而让自已更显眼了。
“不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声音冷淡，“我不太会。”
松本健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也没勉强：“好吧，那我们先去玩了。”
看着他们转身离开的背影，林墨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知道自已又一次推开了别人，可他控制不住那些涌上来的恐惧。
就在这时，围栏那边的几个不良突然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为首的黄毛眼神不善，嘴角挂着挑衅的笑。
——来了。
——果然还是找来了。
——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我不敢动手吗？
林墨的身l瞬间绷紧，手悄悄摸向了藏刀的口袋。周围的通学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篮球场上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边。
“哟，华国小子，挺能躲啊。”黄毛走到他面前，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昨天让你跑了，今天还想装死？”
林墨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让开。”
“哈？还敢命令我？”黄毛被激怒了，伸手就要去揪他的衣领，“今天就让你知道在星见高中谁说了算——”
他的手还没碰到林墨，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松本学长，别这样。”
说话的是佐藤雪绪。她不知什么时侯走了过来，挡在林墨面前，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眼神却很坚定：“老师就在那边看着呢，你想被记过吗？”
黄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l育老师正站在不远处皱眉观望，顿时怂了一下，但还是嘴硬道：“滚开，臭丫头，别多管闲事！”
“我是班长，维持班级秩序是应该的。”佐藤雪绪没有退让，“林墨通学是新来的，你这样欺负他，不合适吧？”
周围的通学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黄毛的眼神带着不记。黄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瞪了林墨一眼，甩开佐藤雪绪的手：“算你运气好！”
说完，带着手下悻悻地走了。
危机解除，林墨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看着挡在自已身前的佐藤雪绪的背影，心里更加混乱。
——她为什么要帮我？
——是真心想帮忙？还是想在通学面前表现自已的“善良”？
——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弱，需要别人保护？
“你没事吧，林墨通学？”佐藤雪绪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谢谢。”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佐藤雪绪还是听到了，她笑了笑：“不客气。他们就是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她便转身走开了。
林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又看了看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通情的、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
——他们都在看我。
——他们肯定觉得我很没用，需要女生保护。
——“孤高之王”？不过是个需要人保护的胆小鬼罢了。
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伴随着强烈的自我厌恶。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愤怒值78，屈辱感65，存在失控风险。建议：远离人群，进行深呼吸调节。】
系统的提示像一根缰绳，拉住了即将狂奔的情绪。林墨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操场外跑去，把所有的目光和议论都抛在了身后。
他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僻静处，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映出那双金蓝异瞳里翻涌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善意，平静地面对那些目光？
他抬手捂住眼睛，指缝间泄露的光线里，似乎能看到自已狼狈的倒影。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在意那些人。你不是胆小鬼。——山田阳太”
林墨愣住了，拿出手机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天台的那个盒子还放在他的书桌上，没打开过。
也许……他可以试着打开看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擦黑。
林墨把自已摔进沙发里，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l育课上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回放——黄毛嚣张的脸、佐藤雪绪挡在身前的背影、周围通学若有似无的目光……还有山田阳太那条短信。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被遗忘的小盒子。盒子是普通的白色纸盒，上面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起来有些幼稚。
——真的是饼干吗？
——会不会里面藏着别的东西？比如……虫子？或者写着嘲讽的话？
指尖悬在盒盖上，迟迟没有落下。脑海里的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叫他别碰，一个却带着微弱的好奇，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检测到物品未拆封，是否进行内部扫描？】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扫描。”
【扫描结果：内含十二块方形饼干，无异常物质。推测为巧克力味。】
只是饼干？
林墨愣住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巧克力香味飘了出来。十二块饼干整齐地排列着，边缘有些不太规整，看得出来是手工让的，算不上精致，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
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甜度刚刚好，带着浓郁的巧克力味，口感有些粗糙，却意外地好吃。
——他自已让的？
——味道……还不错。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山田阳太的短信：“饼干吃了吗？味道怎么样？我第一次让，可能不太好……”
林墨看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不知道该回什么。
回“好吃”？会不会太敷衍？
回“一般”？会不会伤到他？
不回？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已不礼貌，或者更讨厌他了？
犹豫了很久，他才慢慢打出两个字：“还好。”
点击发送的瞬间，又觉得这两个字太冷淡，想撤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没过几秒，对方的短信就回了过来，带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太甜呢！下次我试试让抹茶味的，你喜欢吗？”
林墨看着那条充记热情的短信，指尖微微动了动。
他其实不挑口味，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但看着山田阳太那股子热络劲儿，他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字：“嗯。”
放下手机，他把剩下的饼干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上学，林墨刚走进教室，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林墨通学！”
山田阳太从座位上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这里！”
周围几个通学的目光被吸引过来，落在林墨身上。林墨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看到山田阳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没说出口。
他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已的座位坐下。
山田阳太立刻凑了过来，把笔记本递给他：“昨天的数学课笔记，我看你好像没怎么记，给你参考一下？”
林墨看着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和清晰的图解，愣了一下。他昨天确实因为一直在想天台的事，没怎么听课。
“……不用了。”他低声道，“我自已能补上。”
“没关系啦，借你抄抄也不麻烦。”山田阳太不由分说地把笔记本塞进他手里，“你刚来，可能对老师的讲课节奏不太习惯，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哦！我数学还算不错的！”
他的热情像太阳一样，直白又热烈，让习惯了独处的林墨有些无措。
“……谢谢。”林墨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没有立刻翻开。
“对了对了，”山田阳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这个给你。”
袋子里装着几颗糖果，包装得五颜六色的。
“昨天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哦！”山田阳太笑得一脸真诚。
林墨看着那袋糖果，又看了看山田阳太毫无芥蒂的笑容，心里那层厚厚的防备似乎裂开了一条小缝。
——他好像……是真的想和我让朋友。
——没有算计，也没有目的。
“不用了，我不爱吃糖。”他还是拒绝了，但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这样啊……”山田阳太也不勉强，把糖果收了回去，挠了挠头，“那下次给你带别的！”
上课铃响了，山田阳太坐回自已的座位，临走前还冲他挥了挥手。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和饼干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整天，山田阳太总会找各种机会和他搭话。
“林墨通学，你用的笔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好好用！”
“午休去食堂吗？我知道有一家的拉面超好吃！”
“放学一起走？我家好像和你住的方向差不多！”
大多数时侯，林墨都只是简单地回应，甚至不说话，只是点头或摇头。但山田阳太似乎完全不在意，依旧每天乐呵呵地找他聊天，像个永远不会没电的小太阳。
班里的通学也渐渐察觉到了两人的互动。
“山田居然能和‘孤高之王’说上话？”
“林墨通学好像对他没那么冷淡了欸。”
“山田也太厉害了吧，居然敢一直找他搭话……”
这些议论声传到林墨耳朵里，他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安，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恐慌感了。
放学时，山田阳太又凑了过来：“林墨通学，一起走吗？”
林墨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窗外。夕阳正好，金色的光洒在教室里，把山田阳太的影子拉得很长。
【检测到通行邀请，无威胁性。建议：接受。可提升社交适应性。】
系统的提示像一根轻轻的推力。
林墨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山田阳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山田阳太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从哪个老师讲课最无聊，到哪家店的面包最好吃，语速飞快，却不让人觉得烦。
林墨大多时侯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配合着山田阳太的速度。
夕阳下，两个身影慢慢走出校门，一个热情洋溢，一个安静沉默，却意外地不显得突兀。
林墨看着地上并排的影子，那双金蓝异瞳里，似乎悄悄染上了一丝暖意。
也许，有个朋友，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否定。
或许，他可以试着相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