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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颗最完整的犬牙被我打磨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从今往后,它们与我血肉相连。
我在墓前洒下三碗酒。
第一碗,敬天地,谢过往。
第二碗,敬亡魂,愿安息。
第三碗,敬你们,我的家人,来世若有缘,还来找我。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那块被挖空的地方,被沉甸甸的温暖填满了。
爷爷当年传我这门手艺时说过:
“我们捞的不是尸,是人心里的那点念想和公道。”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三个月后,各大媒体都在报道同一条新闻。
“马氏集团公子马军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但因身体严重畸变,现关押在监狱医院特殊病房。据知情人士透露,马军全身皮肤呈青紫色,身体时不时渗出黑色液体,医生束手无策。”
“马氏集团董事长夫人刘丽琼一夜白头,变卖所有家产为儿子寻医问药,均告失败。昨日有人发现其在废弃矿井旁疯疯癫癫,口中念叨着对不起三个字。马氏集团已申请破产清算。”
“原马氏集团经理王某因脑部重创成植物人,至今昏迷不醒。”
我关掉手机新闻,这些人的下场与我无关。
该来的总会来,该还的总要还。
两年过去。
我再次路过那个废弃矿区,早已面目全非。
杂草丛生的铁门上贴着封条,那口要命的水井被水泥彻底封死。
听说刘丽琼最后疯了。
有人在井边见过他,披头散发,对着封死的井口喃喃自语。
说什么“对不起”、“我错了”。
最后死在井边,尸体都臭了才被发现。
听说她死前一直在挖那口被封死的井,指甲都磨没了。
我摸了摸胸口的犬牙项链。
月光下,我的影子旁边多了九个淡淡的轮廓。
我重新收养了三只五黑犬,在九位前辈的陪同下,他们长得很快。
三小只总是莫名其妙地学会一些技能,就像有老师在教它们一样。
我明白了。
它们没有去轮回,选择永远陪着我。
陈家三代捞尸,到我这里,传承变了。
从那以后,我立了新规矩:
大恶之人的尸不捞,见死不救者的尸不碰。
我坐在后山九座小坟前,手里端着酒碗。
“老黑,今天遇到个怪事。”
风吹过松马,发出呼呼声响,像是有谁在回应。
“有个富商找我捞他女儿。”
我喝了口酒,继续说:“可那富商和他女儿平时欺行霸市,害死过三个工人。我没接这单。”
项链突然发热。
我低头看去,九颗犬牙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你们也觉得我做对了?”
夜风更大了,坟前的纸钱被吹得飞舞。
我站起身,将剩下的酒洒在九座坟头。
“明天还有活。一个消防员,火场救人时牺牲的。”
“陪我和三小只走一趟?”
风停了。
我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快而有力,就像以前一样。
下山路上,三小只跑在最前面,影子们跟得很紧。
我知道,三小只和我,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我的老伙计们,会一直陪着我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