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荒村
我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旧报纸堆里划动,指尖突然被一张泛黄的剪报勾住。报纸边缘已经脆得像枯叶,标题却依旧刺目——《古水村离奇消失之谜》。
作为小有名气的灵异探险博主夜行者,我对这类被时光掩埋的秘闻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点开电脑里的地方志数据库,古水村的名字像沉在水底的石头,只在民国时期的水利档案里露过几次影子。更诡异的是,所有关于它的记载都戛止于1943年,仿佛被人用橡皮擦彻底抹掉了。
有意思。我叼着烟点开论坛私信,上周那个自称老河工后人的匿名用户发来的消息突然浮现在脑海。他说祖辈传下一个规矩:每逢阴雨天,绝不能靠近古水村旧址,那里的水会吃人。
窗外的雨刚好在这时噼啪砸下来,我盯着屏幕上模糊的卫星地图,那个被群山环抱的三角地带像只沉默的眼睛。烟蒂烫到手指的瞬间,我已经在社交账号上敲下了召集令:寻胆大者同行,探秘百年荒村,坐标古水村,时间三天后。
组队启程
消息发出不到两小时,私信箱就炸了锅。我筛选出三个最合适的人选,组建了这支临时探险队。
李锐是第一个报名的,这家伙是户外圈出了名的野路子,背着三十斤装备能在秦岭里连走五天。视频通话里,他露出胳膊上的刀疤:夜行者,我爷爷当年就是修水库的,他总说古水村那边邪门得很。
第二个加入的是陈教授,六十五岁的历史系退休学者,说话时总爱推眼镜。他发来一张翻拍的民国契约:这上面提到古水村有座龙王庙,供奉的不是龙,是‘水神’。
最后来的是小雅,背着相机包站在我家门口,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破洞。我爸是地质队的,她晃了晃脖子上的罗盘,他说古水村旧址的磁场很奇怪。
出发前夜,我对着地图在笔记本上画下路线。古水村藏在伏牛山深处,最近的镇子也要开车两小时,再徒步三小时才能到。李锐打包了帐篷睡袋和应急食品,陈教授带来一箱子古籍,小雅则调试着夜视相机和录音笔。
你们信有鬼吗小雅突然抬头问。
李锐嗤笑一声:我只信刀子和指南针。
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有些东西,比鬼更可怕。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我们的越野车碾过泥泞的山路,车灯劈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头闯进禁地的野兽。
抵达荒村
徒步的第三个小时,雾气突然涌了上来。
起初只是脚踝边缠绕的白气,转眼间就漫到了胸口。李锐举着砍刀劈开齐腰深的杂草,刀刃碰到硬物发出闷响——是半截埋在土里的石磨盘,上面刻着的鱼纹已经被青苔啃噬得模糊不清。
到了。陈教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轮廓。
那是一片死寂的建筑群。断墙歪歪斜斜地插在地里,像被啃过的骨头;屋顶的瓦片早已碎裂,露出黑洞洞的椽子;祠堂的木门挂在唯一的合页上,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是有人在里面磨牙。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窗户。明明是白天,所有窗洞都黑得像涂了墨,雾气飘到窗边就会绕着圈打转,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不对劲。小雅突然蹲下身,相机镜头对准地面,你们看这个。
泥地上印着一串脚印,足尖朝着村子深处,尺寸很小,像是个孩子的。但诡异的是,脚印的边缘异常清晰,仿佛是刚踩上去的,可周围的杂草却没有被压倒的痕迹。
李锐用手指戳了戳脚印里的泥: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一小时。
陈教授已经走到祠堂门口,抚摸着门楣上模糊的雕刻:这是‘镇水纹’,明清时期只有经常闹水灾的村子才会刻。他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门轴处,这里有新的划痕。
我凑近一看,木头表面确实有几道新鲜的刻痕,像是有人最近打开过这扇门。可谁会来这种地方
先找地方扎营。李锐扛起背包,天快黑了,雾气里
visibility(能见度)太低。
我们选了村东头一间相对完整的瓦房,推门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屋里的家具早已腐烂成一堆木屑,墙角却摆着个奇怪的东西——三个倒扣的粗瓷碗,碗底朝上,摆成一个正三角形。
小雅的相机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自动拍摄的声响。她脸色一白:我没按快门。
我接过相机翻看照片,取景框里刚好拍到墙角,三个碗旁边似乎多了个模糊的黑影,像个半蹲的人。
别自己吓自己。李锐一脚踢开地上的破陶罐,可能是镜头进灰了。
但他说话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已经开始渗进屋里,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像是河底的淤泥味。
诡异初现
入夜后,雨又下了起来。
我们在屋里点起篝火,火苗舔着湿柴发出噼啪声,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李锐在门口支起了红外报警器,小雅则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对着门口,陈教授正借着灯光翻阅一本线装书。
古水村在光绪年间出过一次大旱,他突然开口,县志里说,当时村民请了个道士来求雨,结果雨下了三个月,把半个村子都淹了。
求雨求成水灾我笑着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
不是普通的雨,陈教授的声音压低了些,是‘红雨’,水里带着血沫子。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高处跳了下来。李锐猛地站起来,抄起身边的工兵铲:谁
外面只有雨声,还有风穿过断墙的呜咽声,像有人在哭。
报警器没响。小雅指着门口的仪器,绿灯还在平稳地闪烁。
可能是瓦片掉了。我强作镇定,但后背已经开始冒汗。
后半夜,我被冻醒了。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屋里冷得像冰窖。李锐和陈教授睡得很沉,只有小雅还醒着,举着相机对着窗户。
你看那个。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顺着镜头看去,窗户玻璃早就没了,只剩下窗框。但此刻,窗台上似乎坐着个东西,穿着破烂的蓝布褂子,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甚至能看到它光着的脚,脚趾甲又黑又长。
拍下来了吗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小雅点点头,调出照片。屏幕上的影像很清晰,那个东西的轮廓分明,但脸的位置却是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是被强光打过。
就在这时,李锐突然抽搐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扑过去想摇醒他,却发现他的眼睛睁着,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挂着白沫。
他在做噩梦!陈教授也醒了,伸手去探李锐的额头,好烫!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李锐按在床上,他挣扎的时候,指甲在墙上划出深深的刻痕,嘴里反复喊着一句话:别拉我……水好冷……
天快亮时,李锐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我走到墙边,看着那些凌乱的刻痕,突然想起祠堂门轴上的划痕,形状居然一模一样。
小雅突然指着李锐的手腕:你们看这个。
他的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青紫色的指印,像是被人用力抓过。
深入探寻
第二天上午,李锐醒了,但对昨晚的事毫无记忆。只是他的手腕上,那几道指印越来越深,像是要嵌进肉里。
必须找到原因。陈教授的脸色凝重,这些不是意外。
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李锐和小雅去村子西头探查,我和陈教授去祠堂。临走前,小雅把一个录音笔塞给我:这个能录到超低频声音,也许有用。
祠堂比想象中更破败,正厅的神像早就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神龛,积满了灰尘。但奇怪的是,神龛前的蒲团却是干净的,像是经常有人坐。
这里有人来过。我指着地上的脚印,和昨天看到的小孩脚印一模一样,只是方向变成了神龛后面。
陈教授正在研究墙上的壁画,颜色已经剥落了大半,但还能看出画的是祭祀场景。一群穿着古装的人跪在河边,捧着什么东西递给水里的人——说它是人,因为有四肢,但浑身覆盖着鳞片,脑袋是鱼的形状。
这是‘河伯娶亲’的变体。陈教授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古水村信奉的不是河伯,是更古老的‘水神’。
神龛后面有个暗格,被我不小心碰开了。里面藏着一个木匣子,打开后,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像是腐肉混着河泥的味道。
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发黄的布,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几根头发,黑得发亮,不像是人的。
是村长日记。陈教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展开布卷,用的是民国时期的简体字。
布卷上的字迹很潦草,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拼凑起来的内容让我后背发凉。
民国三十二年,大旱,颗粒无收……
神示:需献祭,以活人为引,方能降雨……
选了村西头的陈家丫头,生辰八字合……
祭典后,天降红雨,水神显灵……
但它没走,每晚都来敲窗……
好多人开始做梦,梦见被拖进水里……
阿福疯了,说看到水里有好多手……
不能走,走了就会被水神记恨……
最后一页的字迹扭曲得不成样子:它要的不是一个,是全部……
布卷的末尾,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三条蛇缠绕在一起,和我们在瓦房墙角看到的碗的摆放形状一模一样。
录音笔有动静。我突然听到口袋里传来滋滋声,掏出来一看,屏幕上的波形剧烈跳动着。
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杂音,然后出现了模糊的说话声,像是个女人在哭,又像是在唱什么歌谣,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这是……童声陈教授皱起眉头,像是小孩在唱歌。
突然,录音里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接着是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
我和陈教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这祠堂离最近的河流也有半里地,哪来的水声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小雅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快来西头……李锐他……他不见了!
危机四伏
赶到村西头时,小雅正蹲在一间破屋门口发抖。她的相机掉在地上,镜头摔碎了。
刚才我们在这屋里发现了这个。小雅指着地上的东西,是一件蓝色的褂子,和我们昨晚在窗户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李锐呢我抓住她的胳膊。
他刚才还在这儿,小雅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看到屋里有影子,他说进去看看,让我在门口等着。我等了十分钟,喊他没反应,进去一看……人就没了!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有个洞,像是被人挖出来的,黑黢黢的,不知通向哪里。洞口散落着几根湿漉漉的水草,带着河泥的腥气。
他不会自己走的。陈教授捡起地上的工兵铲,这是李锐一直拿着的。
我突然想起李锐昨晚的呓语:别拉我……水好冷……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看这个!小雅突然指着墙壁,那里有新的划痕,和李锐、祠堂门轴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密集,像是有人在疯狂地抓挠。
我们沿着划痕的方向往前找,在一间倒塌的柴房里,发现了李锐的背包,里面的东西都在,只是水壶不见了。更诡异的是,背包上沾着几片新鲜的荷叶,这荒村里根本没有荷塘。
他被带走了。陈教授的声音很沉重,被那个‘东西’。
我们得去找他!我急得团团转,他可能还活着!
不能乱走。陈教授拉住我,这村子有问题,那个日记里说,‘它要的是全部’。
小雅突然捂住耳朵,脸色惨白:你们听到了吗
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飘了过来,咿咿呀呀的,和录音笔里的一模一样。歌声是从村东头传来的,也就是我们扎营的方向。
不好!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们的帐篷还在那边!
跑回瓦房时,帐篷已经塌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更可怕的是,地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小屋门口一直延伸到墙角,脚印很大,像是成年人的,但形状却和之前的小孩脚印一样,足尖都是朝着屋里。
它来过了。小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知道我们在查它。
陈教授突然指着墙角,昨天那三个倒扣的碗,不知何时被摆正了,碗里盛满了浑浊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荷叶。
这是祭祀的姿势。陈教授的脸色变得煞白,它在邀请我们……或者说,在选定下一个祭品。
我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碗上,水面的倒影里,除了我的脸,还多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身后。
揭开真相
李锐失踪后的那个晚上,我们三个挤在祠堂里,点燃了所有能找到的干柴。火光跳跃着,把神龛上的阴影拉得很长,像一只只垂下来的手。
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教授把那卷布铺在地上,古水村的消失,肯定和那场祭祀有关。
他翻出带来的古籍,其中一本《豫西异闻录》里,记载了关于水神的传说:据说伏牛山深处有水精,形似人鱼,喜食生人血肉,每逢大旱或大涝,便会要求村民献祭,否则就会淹没村庄,或让土地寸草不生。
民国三十二年的大旱,陈教授指着布卷上的日期,村长为了求雨,向水神献祭了陈家丫头。但这违反了规矩。
什么规矩我追问。
献祭必须是自愿的,陈教授的声音低沉,强迫献祭,会被水神记恨,它会不断索求,直到吞噬整个村子。
小雅突然想起什么,从相机里调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刚进村时拍的,当时没注意。
照片里是村西头的一片空地,杂草丛生。但放大后能看到,地面上有规则的凹陷,像是排列整齐的坟头。更可怕的是,每个坟头前都插着一根木桩,上面刻着的符号,和布卷末尾的蛇形图案一模一样。
不是坟头,陈教授的手指颤抖着,是祭台。这些是后来被献祭的村民。
我突然明白过来:那场红雨不是恩赐,是诅咒
对,陈教授点点头,水神没有离开,它留在了村子里,用诅咒困住了所有村民,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成为它的祭品。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脚步声,很慢,很沉重,一步一步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我们三个瞬间噤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火光映照下,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很高,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滴着浑浊的水。
是李锐!
李锐!你回来了!我刚想冲过去,就被陈教授拉住了。
不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看他的脚。
李锐是光着脚的,脚底沾满了黑色的淤泥,但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提线木偶,膝盖不会弯曲。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一丝神采。
他……他不是人了。小雅的牙齿在打颤。
李锐走进祠堂,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水泡破裂的动静。
水……冷……他吐出几个含混的字,朝我们伸出手。他的手指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河泥。
快走!陈教授突然大喊,指着神龛后面的暗格,从这里走!
我们钻进暗格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李锐站在火边,身上的水正在被烤干,皮肤开始发黑卷曲,像被烧焦的纸。而他身后的阴影里,似乎站着更多的人影,都穿着破烂的蓝布褂子,密密麻麻的,朝着我们的方向伸出手。
暗格里是条狭窄的通道,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我们摸着墙壁往前走,指尖触到的地方黏糊糊的,像是某种粘液。
通道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后,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地下室,正中央有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着那个蛇形符号。祭坛周围摆满了骷髅头,眼眶黑洞洞的,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而祭坛上,躺着一个女孩的骸骨,穿着破烂的红衣,脖子上挂着个银锁,上面刻着陈字。
是陈家丫头。陈教授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把她的尸骨藏在了这里,作为镇压水神的祭品。
地下室的角落里,堆着很多日记和书信,都是当年村民留下的。我们快速翻阅着,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当年献祭后,水神虽然带来了雨水,却开始每晚缠扰村民,让他们做溺水的噩梦。村长发现不对劲,想要送走陈家丫头的尸骨,却被水神报复,村里开始有人莫名失踪,尸体后来会浮在村口的河里,肚子涨得像皮球。
为了平息水神的怒火,村长只能不断献祭村民,从老人到小孩,直到最后一个人。而那些被献祭的人,灵魂被困在村子里,成为水神的傀儡,永远重复着死亡前的痛苦。
那个脚印,我突然想起什么,小孩的脚印,是被献祭的孩子的鬼魂
还有那个歌声,小雅补充道,是陈家丫头在哭。
陈教授拿起一本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仪式图:这是净化仪式,需要用献祭者的遗物,在午夜子时,对着月亮焚烧,同时念诵解脱咒。
日记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笑靥如花,脖子上的银锁闪闪发光。
我们必须做这个仪式,陈教授握紧了那张照片,不仅是为了救自己,也是为了解脱这些被困了八十年的灵魂。
最终对决
午夜子时,月亮被乌云遮住,整个荒村陷入一片死寂。
我们带着陈家丫头的银锁和照片,来到村中央的空地。这里应该是当年的祭祀广场,地面上还能看到烧焦的痕迹。
按照仪式图的指示,我们用石头摆出蛇形符号,把银锁和照片放在中间,浇上带来的酒精。陈教授从包里拿出一本线装书,里面记载着解脱咒的原文。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停下念咒。他的声音在发抖,但眼神很坚定。
我划着火柴,酒精立刻燃起蓝色的火焰。奇怪的是,火苗没有往上窜,而是贴着地面蔓延,形成一个圆圈,把我们围在中间。
就在这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火苗东倒西歪。周围的黑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
他们来了。小雅举起相机,镜头里能看到无数模糊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都是穿着破烂衣服的村民,脸色惨白,眼眶漆黑。
李锐也在其中,他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朝我们伸出手。
水……冷……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近。
陈教授开始念咒,古老的音节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随着咒语响起,那些人影开始痛苦地扭动,发出凄厉的尖叫。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广场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浑浊的黑水涌了上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它出来了!陈教授大喊,咒语念得更快了。
黑水之中,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影子,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一团流动的淤泥,上面伸出无数只手,抓挠着空气。影子的中央,有两点红光在闪烁,像是眼睛。
水神!
它朝着我们扑过来,腥臭味几乎让人窒息。火苗组成的圆圈剧烈波动起来,像是随时会破裂。
坚持住!我掏出工兵铲,挡在陈教授身前。
那些村民的鬼魂被水神的力量控制着,开始撞击火圈。李锐的脸贴在火苗上,皮肤被烧焦了,却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念叨:一起下水……一起……
小雅突然尖叫一声,她的脚踝被一只从地下伸出来的手抓住了,那只手惨白浮肿,指甲又黑又长。
放开她!我挥起工兵铲砍下去,手被砍断的地方喷出黑色的液体,发出滋滋的声响。
陈教授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咒语念得越来越快。银锁和照片在火焰中发出红光,那些鬼魂的动作明显变慢了,脸上露出痛苦解脱的表情。
水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黑水猛地上涨,几乎要淹没火圈。一只巨大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向陈教授。
小心!我推开他,自己却被那只手抓住了。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像是掉进了冰窟。我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手在拉扯我的皮肤,想把我拖进黑水深处。
念咒!别停!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陈教授含泪继续念咒,小雅也加入进来,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银锁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容变得清晰,仿佛在对着我们微笑。
水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只抓住我的手松开了,缩回黑水里。所有的鬼魂都停了下来,朝着火焰中央的红光跪拜,然后慢慢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李锐最后看了我们一眼,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解脱的平静,然后也化作了星光。
黑水开始退去,裂缝慢慢合拢,水神的影子在红光中痛苦地扭动、缩小,最终彻底消失。
天空中的乌云散去,月光洒在空地上,带着一丝温暖。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灰烬。
银锁静静地躺在灰烬里,依旧闪闪发光。
逃离荒村
天蒙蒙亮时,我们终于走出了古水村。
回头望去,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村庄似乎变得平静了许多,断墙残垣在晨光中沉默矗立,再也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陈教授把陈家丫头的银锁埋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墓碑上没有刻字,只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她们终于可以安息了。他叹了口气,眼眶通红。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李锐的背包被我们带了出来,打算以后交给她的家人,至于该怎么解释,我们还没想好。
小雅的相机里,所有关于鬼魂和水神的照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些风景照,荒村在照片里显得宁静而祥和,像个普通的古老村落。
我的手臂上,被水神抓住的地方留下了几道白色的疤痕,像水草的形状,永远不会消失了。
一周后,我在博客上发布了关于古水村的文章,但没有写那些诡异的经历,只描述了村庄的历史和现状,配上小雅拍的风景照。最后,我加了一句:有些地方,注定要被遗忘,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时光的选择。
文章发布后,那个匿名的老河工后人给我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谢谢你,爷爷说的诅咒,终于解除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灵异探险。有些秘密,知道了就好,不必去打扰。
只是每个阴雨天,我还是会想起古水村,想起那些被困在时光里的灵魂,想起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和她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银锁。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这次没有腥臭味,只有雨水敲打玻璃的温柔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唱歌。
我知道,她们真的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