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下的债如山般压顶。
现在,为了那一百万。
我只能踏入这地狱。
每一步,地板都在呻吟。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我已深陷绝境,生死未卜。
第一章
他喵的又输了!
屏幕上的Game
Over刺得我眼睛生疼。
不是游戏,是银行账户的余额。
又一个零,没了。
擦!我把手机狠狠摔在床上。
弹起来,又掉地上。屏没碎。
真遗憾,碎了又能怎样能换钱吗
外面催债的敲门声跟打雷一样。
林逸!开门!知道你在里面!
你小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门卸了信不信!
我信。我太信了。
这帮孙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缩在墙角,屁都不敢放一个。呼吸都得憋着。
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直播间里,几万人喊我林神。
礼物刷得飞起。跑车、火箭……日进斗金。
结果就是我飘了。真飘了。
觉得钱来得太容易。
被人一带,进了赌场。一开始赢。赢麻了。
觉得老天爷追着喂饭。
后来呢后来就是无底洞啊。
输红了眼。
借高利贷,拆东墙补西墙。
墙塌了,把我活埋了。
这时候敲门声停了。
这是……他们走了
我竖起耳朵听,心跳声咚咚咚,砸得我耳膜疼。
安静得可怕,比他们砸门还可怕。
突然!手机响了。
尖锐的铃声吓得我差点蹦起来。
未知号码又是催债的
想挂吧,又不敢挂。
只能抖着手接起来。
喂谁呀
你是林先生吧。声音很低。
沉得像块冰。滑溜溜的,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劲儿。
日子不好过吧。
我没说话,但呼吸加重了。
对方轻笑一声,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这样吧,给你指条明路。有个活,就做七天。
报酬够你填上窟窿,还能剩点。干不干
什么……活我的声音干得发涩。
嗓子像是快要冒烟了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呵呵。他又笑了。笑得我头皮发麻。
放心吧!合法合规。而且还是你的老本行。——直播。
直播我现在这名声,直播喂屎都没人看。
播什么
凶宅。
两个字。
像两颗冰钉子,钉进我耳朵里。
城郊那栋有名的老宅子,听过吧进去住七天。
每晚完成个小任务。镜头开着就行。七天一到,一百万当场结算。
卧趣!一百万!
我连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后又疯狂加速。血嗡一下冲上头。
什么任务危险吗
点个蜡烛啊,读段经啊什么的。
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晚上吃啥。
吓唬人的玩意儿。都是剧本。对你这种老主播来说,不是小儿科吗
观众就爱看这个,流量少不了你的。
剧本我有点动摇。是啊,直播不就是演戏吗
我以前演得还少吗演开心,演愤怒,演惊喜。
现在,不过是演个害怕而已。
那你们为什么找我啊
因为你便宜啊。
对方说得直白,像抽我一耳光。
而且你够急、够饿。饿狗才最能咬骨头,不是吗
我沉默了。这话难听。但真他妈对。我快饿死了。
这是扔到我面前的,唯一一块肉。
怎么样好好考虑
电话那头的声音催了一句。
干,还是不干不干,我找别人,后面排队等钱的多的是。
我干!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我喉咙里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冷汗随即顺着我脊椎往下淌,但心里那团火又烧起来了。
那是贪婪的火,侥幸的火。
嗯……聪明。地址和合同发你了。今晚零点,准时开播。别迟到了,那房子……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
不喜欢迟到的人。
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响。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浑身都在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激动的。
一百万。
七天。
凶宅。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是穷酸味和霉味。
够了。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我看向窗外,天快黑了。阴影一点点吞掉这座城市,也即将吞掉我。
今晚零点,老子要去鬼屋里直播卖命了。
第二章
零点整。我站在那栋老宅前。
它就像口巨大的、腐朽的棺材。吞掉了所有光,也即将吞掉我。
我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直播开了。
哈喽哈喽!兄弟们我到了!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死寂里显得特别假。
就是这儿了!传说中的‘温馨小家’!我把镜头对准那扇剥落的木门。弹幕开始滚动。
卧槽!真来了!
林神牛逼!要钱不要命!
演员已就位!
道具组花了多少钱
心里稍微定了定神。对,都是演员,都是道具。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百万片酬,不就是演七天害怕嘛。值!
推开门。嘎吱——
声音拖得老长。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用手电光柱扫进去,灰尘在光里跳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兄弟们看到没这氛围感!直接拉满!我强笑着,迈步进去。
地板在我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好像随时会塌。
客厅很大,家具都蒙着白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堆沉默的墓碑。
弹幕还在刷。
演技浮夸了哈!
旁边那个是假人吗好像动了!
我心里一咯噔。赶紧把镜头转过去。
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假人模特立在墙角。
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一动不动。
哪有动哥们儿你看花眼了吧!我干笑两声。自己吓自己没意思啊。
任务提示来了——叮一声,在死寂里格外吓人。
第一夜任务:在客厅壁炉前点燃三支白色蜡烛。
就这我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蜡烛,壁炉上正好有三个烛台积满了灰。
我把手机支好,让摄像头对准我和壁炉。
兄弟们!无实物表演时间到!我拿出打火机,咔哒——
第一支蜡烛亮了。
小小的火苗驱散不了多少黑暗。反而让阴影更扭曲了。
咔哒——
第二支。
弹幕有人说。
逸哥,你后面镜子里……
我猛地回头,壁炉上方有面老旧的镜子。
镜子里是我苍白的脸,和那个角落里的假人。
它好像……还在原来的位置角度问题吗
我感觉它的手……手指是不是弯了一点
心跳开始加速。
镜子怎么了啥也没有啊。我对着镜头挤眉弄眼道哥们儿你们别乱带节奏啊!
咔哒——我飞快地点燃第三支蜡烛。
任务完成。搞定,就这么简单!
我松了口气,刚想对镜头说两句骚话。
这时,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又扫过那面镜子。
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镜子里的假人……它的手……
那只石膏做的手……正非常非常慢地……一点一点地……
抬起来指向我的后背。
我像被钉在原地,呼吸停了。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转回去看向那个真实的角落。
假人还站在那里,手垂着,似乎没动。
但我再看向镜子,镜子里。那只手确实抬着!苍白的手指。直勾勾地指着我!
呵……呵呵……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笑声这机关……搞得挺逼真啊……我对镜头说。
声音抖得我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弹幕沸腾了。
啥机关没看到啊!
主播演技可以!吓我一跳!
后期P的吧
剧本太明显了!
他们没看到。
他们看到的画面里一切正常。只有通过那面诡异的镜子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恐怖。
这不是剧本。这他妈不是剧本!
我猛地冲过去,一把扯下假人。
用尽全力把它摔在地上,石膏碎裂的声音在空屋里格外刺耳。
你他喵的吓唬谁呢!
我对着碎片低吼,喘着粗气,像个疯子。
弹幕静了五秒,然后刷得更疯了。
卧槽!主播入戏太深!
节目效果爆炸!
真砸啊道具要钱的!
心疼道具组一秒……
我看着地上破碎的假脸。那双空洞的眼睛好像还在看着我。
冰冷的恐惧。顺着我的脚底板爬上来,缠紧我的心脏。
第一个任务,第一个晚上,我才进来十分钟。
我好像……已经有点演不下去了。
第三章
天亮了,光从破窗户挤进来。
灰蒙蒙的。
像给所有东西都罩了层脏兮兮的滤镜。
我一夜没怎么合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惊坐起来,耳朵竖得像兔子。
总觉得黑暗里有东西在呼吸在等着我彻底睡死过去。
白天这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更安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嗡嗡的。
我检查了一遍昨晚点蜡烛的客厅,那面镜子普普通通。
照出我一张憔悴得快没人形的脸,还有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我得给自己打气:都是假的,都是剧本。
为了那一百万。
撑住。
必须撑住。
时间像跛了脚,走得慢吞吞。
终于!手机屏幕又亮了。我却觉得这像催命符。
第二夜任务:前往二楼西侧卧室。
给梳妆台上的假人模型梳头一百下。任务需在直播状态下完成。
二楼西侧卧室。
我抬头看向楼梯口,那上面黑乎乎的,像一张等着喂食的嘴。
开播了,人比昨晚还多。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林狗还活着呢!
第二天了!今天玩什么
主播脸色更差了,昨晚见鬼了
我费力地扯动嘴角,脸皮僵得像石膏。
家人们,晚上好。看来大家都很想我啊。今天带大家探索一下二楼闺房!
我尽量让语气轻快,踩上楼梯。木头台阶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声都敲在我心跳上。
二楼走廊又长又暗,只有我手机屏幕的光在晃,一下就让我想到了鬼火。
西侧卧室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
一股更浓的陈腐香味混着灰尘扑过来,呛得我直想咳嗽。
房间中央就是那个梳妆台。
梳妆台是老式的,镜子模糊。台上摆满了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还有一个假人,穿着旧式的旗袍端坐在镜子前。
它的脸……做得太逼真了,皮肤蜡黄,两团腮红红得吓人,嘴唇鲜红。
最吓人的是那双玻璃眼珠,空洞洞地瞪着前方,好像也在镜子里看着我。
卧槽这假人……
这妆画得跟纸人似的!
氛围感拉满了哈!
弹幕滚得快了些。
老铁们,看到了吗今晚的任务就是给这位……嗯……小姐姐梳个头。
希望她别嫌弃我的手艺。
我干巴巴地开玩笑,随后拿起梳妆台上那把木梳。梳齿里还缠着几根干枯的发丝。
我站到假人身后,它的头发又干又涩,干得像枯草。
梳子卡在上面,很难梳动,我不得不稍微用点力。
一下。
两下。
三下……
梳齿刮过头皮的声音。
沙沙……沙沙……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我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假人。
生怕它的眼珠会突然转动,或者……嘴角弯起来。
梳到十几下的时候。
突然。
咔哒一声轻响。从我面前的梳妆台抽屉里传出来。
声音很轻,但在绝对安静里它
就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我动作瞬间停住,呼吸也屏住了。
什么声音听错了
弹幕有人问:什么声
主播别停啊!
是不是抽屉里有东西
我清了清嗓子。
没事……可能木头热胀冷缩……我试图解释。
声音有点发虚,手下继续梳,但注意力全在那抽屉上。
沙沙……沙沙……梳头的声音继续。
咔哒又一声!
更清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顶了一下抽屉板
我头皮一阵发麻,冷汗也顺着鬓角流下来。
家人们……好像有点不对劲……我下意识地对着镜头说。身体微微后倾。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
非常非常轻微。
从门缝底下飘进来,像一阵风。
但又带着模糊的音节。
……逸……
……林逸……
是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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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声音,气若游丝,贴地而行,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扭头看向房门!门下缝隙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但那低语声好像还在耳边萦绕,又像是直接响在我脑子里!
你们听到了吗我声音发颤地问观众有什么声音
弹幕一片茫然。
没有啊
啥声主播别演了。
收音设备啥也没收到啊麦克风没坏吧
他们没听到!只有我听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这不是剧本!这根本不是什么剧本!
昨晚的镜子!今天的低语!都是冲着我来的!
我手一抖,不小心让梳子掉在了地上,还发出突兀的响声。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再看向镜子里的假人。
它的嘴角……那抹鲜红的弧度……是不是比刚才……更弯了一点
像是在嘲笑我的恐惧。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好……好了!一百下到了!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也顾不上数到底有没有一百下。
任务完成!兄弟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明天见!
我手忙脚乱地关闭直播。画面黑掉的那一刻我转身就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外!
我不敢回头看,总觉得那个假人……
是不是已经转过了头……用它那双玻璃眼珠……看着我的背影。
我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直到冲回一楼客厅。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二楼那片黑暗,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
那低语声……好像还缠在耳边。
那个抽屉……里面到底是什么
那个假人……它真的只是假人吗
一百万。
这个数字再次浮现。
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死死抓住它,为了钱我必须坚持下去。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下一个任务……还会发生什么
第四章
第三天。我是被自己喉咙里的干呕感弄醒的。
确切地说我根本没睡只是闭着眼。
在黑暗里硬熬,耳朵竖着捕捉任何一丝声响。
但除了我自己的心跳什么也没有。
这种死寂比昨晚那低语声还吓人。
嗓子眼像被砂纸磨过又干又疼。
我看着手机屏幕亮起,那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任务来了。我知道,它从不迟到。
第三夜任务:前往地下室。在西北角诵读【安魂辞】七遍。
任务需全程直播,不得中断。
安魂辞……
又他妈是这玩意儿。
地下室。
我胃里一阵翻搅,那地方光是想到就让我头皮发麻。
比二楼那卧室还瘆人,下去过的都知道。
那感觉……
像钻进一个冰冷的、石头做的棺材。
开播!
人比昨天还多,弹幕滚得飞快。
来了来了!第三天!
主播还活着!命真硬!
今天下地府啦
安魂辞听起来就不吉利!
林狗这脸色……跟死人差不多了……
我舔了舔开裂的嘴唇,挤不出一点笑,脸是木的。
老铁们……声音哑得说不成话了。
今天……深入地心。这个玩笑冷得我自己都发抖。
地下室入口在那扇低矮的木门后面像怪兽的嘴。
我握住生锈的门把手,冰冷的触感顺着胳膊爬上来。
猛地一拉,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涌出来。
潮湿。
霉烂。
还混着一股……甜腻的、像是什么东西彻底腐烂后的味道,直冲脑门。
我差点吐出来,台阶又窄又陡,一阶阶向下延伸进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手电光打下去,像被黑暗吃掉了一样,只能照亮脚下几寸地方。
家人们……我下去了。我说得像赴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石头冰冷刺骨,空气越来越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到底了。手电光扫了一圈,地方不大,堆着些盖着帆布的杂物。
这些杂物的形状很诡异,墙壁是粗糙的石墙,布满了深色的霉斑。
那些霉斑的纹路……歪歪扭扭……看久了……
竟然有点像……某种看不懂的文字或者……图案
任务地点在西北角。我喃喃自语,给自己下指令。
光移过去,角落空着。只有墙上那片霉斑格外浓重。
黑乎乎一大片,像泼洒开的墨。又像……一个扭曲的人影
我站定,打开手机里那该死的安魂辞。看着那几行字,后颈窝一阵阵发凉。
【魂兮魄兮,归于永宁;】
【尘归尘兮,土归土兮;】
【旧日执念,于此散尽;】
【门扉已闭,勿复徘徊;】
【安息兮,安息兮。】
这根本不是在安抚!这像是在命令!在驱逐!
我轻喊了声音给自己壮胆,声音在地下室里撞出回音,嗡嗡的。
好像不止我一个人。
魂兮魄兮,归于永宁……
我开始念,声音小得可怜,被黑暗吸走了大半。
尘归尘兮,土归土兮……
得大声点,任务要求清晰。
我提高音量。
旧日执念,于此散尽……
声音在石壁间弹跳,产生重叠的回声。
一层叠一层。
好像有很多人……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念。
我顿住了,竖起耳朵听。
但我听到的只有我的心跳。
和……一种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
像是……啜泣女人的啜泣
声音不高,但尖,像根针直往我耳朵里钻!往我脑子里钻!
我汗毛倒竖!
门扉已闭,勿复徘徊……
我加快语速,几乎是在吼。
想用声音压过那诡异的哭泣声,但那声音好像更清晰了。
飘忽不定,就在我左边!又跑到我右边!围着我转!
我猛地将手机手电筒扫向四周!光柱像受惊的兔子乱蹦!照亮帆布下诡异的凸起!
照亮空荡的角落!什么都没有!但那啜泣声……它就在这儿!它贴着我!
你们听到没有!
我尖叫起来,带了哭腔。
有哭声!就在这儿!你们听啊!
弹幕疯狂滚动。
没啊
主播演技炸了!
只有你的声音和回声!
是不是吓疯了
等等……主播你背后墙上那霉斑……好像动了一下
我顾不上弹幕了,恐惧像冰水从头浇下,我必须念完!离开这!
安息兮……安息兮……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最后两遍完全是靠本能念完的,那啜泣声如影随形。
还有墙上那些像文字的霉斑……在手电光下……
它们的扭曲程度……是不是更……剧烈了
第七遍最后一个音节出口,那啜泣声……
戛然而止。
停得那么突然,仿佛被一刀切断,地下室陷入一种绝对的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可怕。
我大口喘着气,像离水的鱼。
冷汗湿透了衣服,粘在背上,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任务……完成了!我语无伦次。下了!明天见!
手指哆嗦着按错了两次才关掉直播。
转身!连滚带爬地扑向楼梯!逃离这个石头坟墓!
砰地一声甩上门!用整个身体死死抵住!
仿佛慢一点,就会有东西顺着我的脚后跟爬上来!
我顺着门滑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心脏快要撞碎胸骨,那不是幻觉,那哭声那么真切。
还有那些墙上的东西……那根本不是什么霉斑!
一百万……
这个数字又一次冒出来。
但这次却让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冰冷的、绝望的寒意。
为了这笔钱。念着这种邪门的玩意儿。
待在这种地方……我真的……能活着拿到钱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第五章
已经是第五天了。
我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那本日记。
不要相信镜子里的自己。
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子里。
外面天又黑了,这房子吞掉白天,只留下无边的夜和越来越浓的恐惧。
直播还开着,像个冰冷的旁观者。
弹幕还在调侃。
主播今天状态不佳啊。
颓废风也是演技的一部分吗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在演。
我是真的快要碎了。
一百万。这个数字曾经像太阳一样亮。
现在,像一块冰。坠在我的胃里。又冷又沉。
今晚的任务没有准时来,延迟了。
像刽子手在欣赏死囚最后的恐惧,每一秒都拉得很长,真是折磨人。
终于!手机亮了,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疼。
最终探索:宅邸之下另有空间。找到它。进入它。
它甚至不像个任务,而是像个启示。
或者说,像个早已写好的结局,就等着我翻到那一页。
宅邸之下地下室
不对,我下去过。
除了符号和那股子腐烂味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是……还有别的通道那个被石头堵住的通道!
符号!那些该死的符号!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猛地爬起来,抓起手电和手机。就冲向一楼那个书架后的通道。
灰尘也被我惊扰,在光柱里疯狂舞动。
再次站在那块刻着符号的巨石前,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它不再是障碍,它是钥匙,是答案之门的锁孔。
我用手电仔细照着那些符号,对比手机里拍下的地下室墙壁的照片。
很像,但又有些微不同,像是一句话的不同部分。
我试着用手去触摸,去按压,这些冰冷的石头毫无反应。
绝望又开始上涌,难道我猜错了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电光无意中扫过巨石底部。
那里积着厚厚的灰,但似乎……有个不明显的凹槽
我蹲下身用手拂开灰尘,心脏猛地一跳!
凹槽的形状……和我在阁楼木箱里找到的一个奇怪的金属饰物……很像!
那个饰物我以为是个破烂,当时就顺手塞进了口袋!
我颤抖着手摸出来,冰凉的金属,形状诡异,像某种古老的钥匙。
我把它按进凹槽。严丝合缝!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通道里无比清晰。
然后是一阵低沉的摩擦声。
那块巨石!竟然缓缓地!向内滑开了!
露出一个向下的、更黝黑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涌出来。比地下室更浓烈的腐朽味。
还夹杂着……药水味
和一种……甜腻的、让人作呕的腥气。
我的胃一阵翻腾,手电光往下照,是粗糙的石阶。深不见底。
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密室!
真有隐藏地图!
高能高能!
主播小心啊!
我深吸一口气,那味道呛得我咳嗽。
money。为了
money。
我一步步走下去,石阶又陡又滑。我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底下是一个地窖。不大,但摆满了东西。
各种玻璃罐子,里面泡着扭曲的、难以名状的物体。
像是器官,又像是别的什么,在浑浊的液体里缓缓浮动。
还有架子,上面堆着文件、笔记本以及……一堆照片。
我拿起一叠照片,用手电光颤抖地照上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照片上的人……我认识几个!
都是曾经小有名气、然后突然消失的主播!
他们……他们都参加过各种极限挑战!
而照片的背景角落里……总有一个模糊但熟悉的身影!
沈见川!是他!我疯狂地翻看那些文件。
准确地说是实验记录!
冷冰冰的文字记载着……记载着如何利用人的恐惧……
制造意外!如何用债务逼迫人选……
如何用直播掩盖真相!这根本不是什么挑战!
这是一个……屠宰场!
而之前的挑战者……都是猎物!
上一任……那个失踪的男孩……他的记录就在最上面。
实验体第七号。恐惧阈值突破。处理完毕。
处理完毕……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眼睛!
所以……那件和我一样的衣服……
所以……那些镜子……
那些低语……都不是幻觉
是……是处理的一部分!
是为了让我成为下一个处理完毕的实验体!
巨大的愤怒和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沈见川!你这个疯子!我要把这些都拍下来!
直播出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我举起手机。对准那些文件和照片。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嘶哑变形。
兄弟们!看清楚!看看这都是什么!这不是剧本!这是……
我的话戛然而止。
直播信号……
突然中断了,屏幕一黑。
然后显示——网络连接失败。
地窖里,只剩下我手电筒的那一点光,和我粗重、惊恐的呼吸声。
他发现了,沈见川发现了,他切断了信号。
我……被困住了,在这个充满了罪恶和死亡气息的地窖里。
成了下一个……待处理的……实验体。
第六章
黑暗。
地窖里只剩下黑暗和我的心跳。
还有那些罐子里漂浮的东西,它们正无声地注视着我。
沈见川切断了信号,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发现了。
下一个处理完毕的——
就是我。
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在这里!像那些罐子里的东西一样!
我猛地转身!手电光胡乱扫过地窖墙壁。
除了来的那条石阶,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这种地方!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肯定有后路!
我像疯了一样摸索着,冰冷粗糙的石头划过手指。
留下几道血痕,感觉不到疼,我现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在一个堆满空箱子的角落,我的手按到了一块松动的砖!
用力一推!
咔!
一块墙壁竟然向内翻转!露出一个窄洞!
冷风瞬间灌进来!带着自由的味道!
我几乎要哭出来!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狭窄!
窒息!
只能匍匐前进!手掌膝盖磨得生疼!但我不敢停!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面出现微弱的光。是月光!
我拼命爬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草地上!
到外面了!是老宅的后院!这里可以远离大门!
我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肺部像烧起来一样疼。
我逃出来了!我真的逃出来了!
但没时间庆祝,老宅像个巨大的黑色怪物蹲在身后,随时会再次把我吞进去。
跑!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沿着记忆中来时路的反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不敢走大路,专挑阴暗的小巷。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却照不亮我脚下的路,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好几次,我好像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看,只有被风吹动的垃圾袋和摇晃的树影。
是我的幻觉吗还是他们真的已经追来了
我不敢赌。
赶快找到一个废弃的旧工厂,锈蚀的大门虚掩着。
我闪身钻了进去,里面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材料。
灰尘弥漫,空气中是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但至少,暂时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我缩在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机器后面,浑身抖得厉害。
冷。
饿。
害怕。
手机还有一点点电,但没有信号。
沈见川的能量太大了,他可能连附近的信号塔都能影响。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那些证据……那些照片和文件……我还来得及备份吗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检查文件管理。
万幸!
万幸!
之前直播时为了稳定,我习惯性把重要素材实时上传到云盘!
虽然直播断了!但最后那一刻拍到的几张关键照片和一段视频!可能已经传上去了!
希望!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微弱但存在!
我必须联系外界!必须让人知道真相!
可是找谁警察沈见川那种人……警察里会不会有他的人我不敢想。
媒体对!媒体!
那些一直追逐流量的媒体!他们一定对这个感兴趣!
我借着手机最后百分之五的电。连上工厂里一个极其微弱、未经加密的公共WiFi。
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快速注册了一个新的邮箱,找到几家以调查报道出名的媒体邮箱地址。
将云盘链接和密码,还有一句简短的、颤抖着打出的求救信。
我是凶宅直播的林逸。我发现了沈见川的犯罪证据。他要杀我灭口。求求你们,调查真相!
点了发送,电量图标瞬间变红。
1%。
屏幕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彻底黑了。
世界重归黑暗和寂静,我抱着膝盖躲在冰冷的机器后面。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和工厂里老鼠跑过的悉索声。
我不知道邮件有没有成功发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不知道沈见川的人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
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就好比是火柴已经划亮。
剩下的。
就是等待——是燃烧。还是熄灭。
夜还很长,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我。
但我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因为那封发送出去的邮件。
因为那些可能已被看到的证据,顽强地没有熄灭。
第七章
天终于亮了。
光线从工厂破旧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缓慢飘动,像时间的尘埃。
我一夜没怎么合眼,每一点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
手机一直黑屏,我不敢开机。
我怕一打开就看到沈见川发来的嘲讽信息。
或者……定位追踪。
饥饿和寒冷折磨着我,但比这些更折磨人的是等待。
那封邮件像扔进深海的石子。
能激起一点涟漪吗还是无声无息地沉没
快到中午,我实在熬不住了。
鼓起全部勇气,找了个街边便宜的充电宝租赁点。
戴着兜帽低着头。快速给手机充上百分之十的电。
开机。
心脏跳得像擂鼓。
嗡嗡嗡——一连串的提示音疯狂响起!
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了!好多未读邮件!好多陌生号码的短信!
还有社交媒体上无数的@和私信!
我的手抖得厉害。点开最早的一封邮件。
是深度调查网回复的!
林先生,邮件已收到,内容令人震惊。我们正在核实。请务必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有回复!他们收到了!他们在核实!
我又点开其他几封,有的是小媒体询问详情。
有的是自称律师的人表示可以提供帮助。还有无数陌生人的私信。
林逸!挺住!
我们相信你!
看到了你云盘的东西!太可怕了!
已经转发给更多人了!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模糊了屏幕。
我赶紧擦掉,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有希望了,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了!
我快速浏览着新闻推送。
果然!
知名主播林逸惊爆黑幕,指控商业巨头沈见川涉嫌犯罪!
凶宅直播背后疑云重重,昔日网红死里逃生揭露真相!
几条显眼的标题已经冒了出来!
虽然很快……有些链接点进去就显示内容不存在或正在审核。
沈见川开始行动了,他在删帖。他在压新闻。
我的手机突然卡顿了一下,然后不断弹出账号异地登录的提示!
接着!云盘APP自动退出!
再登录!显示密码错误!
他雇佣的黑客!在攻击我的账号!想删除证据!
幸好!幸好我早有准备!我用另一个新注册的邮箱。
立刻给所有联系我的媒体和那几个表示愿意帮忙的律师。
发送了新的云盘链接和密码。
并附言:旧账号被黑!这是新的!证据都在里面!求扩散!
做完这一切,我像虚脱了一样。靠在冰冷的墙上。
冷汗湿透了内衣,真的是太险了。
还没等我喘口气,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没有显示归属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万一……是媒体或者律师呢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然后——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电子音。
林先生。游戏该结束了,你玩不起的。
你以为在网上发点东西。就能扳倒一座山吗天真!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停止。公开发布道歉声明。
说一切都是你的诽谤和炒作。
否则……
电子音顿了一下。透出一股残忍的意味。
你老家县城的母亲。她今天早上是不是去了菜市场
穿蓝色碎花上衣那个。还有你那个最好的朋友,阿杰。
他儿子好像刚上幼儿园吧真可爱啊。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他们竟然查得这么清楚!还用了这种手段!
畜生!你们敢动他们试试!我对着电话低吼!
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试试电子音冷冰冰地重复。
我们从不试试。只做选择。你的选择,决定他们的结局。
记住。你只有24小时。
咔哒。
电话挂断了,忙音像冰冷的水滴,砸在我心上。
我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
刚才那点希望的火苗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恐惧。
他们不跟我正面斗,他们戳我的软肋,用我最亲的人来威胁我。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我妈怎么办阿杰的儿子怎么办
放弃那之前所有的努力算什么那些被处理掉的人又算什么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撕扯着我。
比在老宅里面对那些诡异现象时更甚,那时的恐惧来自未知。
现在的绝望,来自无比清晰的、人性的恶。
我看着地上屏幕再次变黑的手机。它现在像个烫手的山芋。又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24小时!我只有24小时!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工厂里的阴影越来越浓。像沈见川不断收紧的包围圈。
我抱紧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沉重。
但心底某个角落。那点不甘的火星。似乎还没有完全熄灭。
第八章
最后的夜晚。
工厂像一座冰冷的钢铁坟墓把我困在其中。
那24小时的倒计时像套在脖子上的绞索一点点收紧。
现在的我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我不能等死。
更不能让我妈和阿杰他们替我受罪。
沈见川想要我闭嘴,我偏要让全世界都听见!
我用最后一点电量躲在一台巨大的旧机床后面。
颤抖着手指,打开了手机直播。
信号格微弱地跳动,像风中残烛。
大家好……我是林逸。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镜头对着我苍白恐惧的脸。
背景是昏暗废弃的工厂。
如果你们还能看到……听我说……
我没有撒谎……沈见川的罪证都是真的……
他现在派人围住了我……威胁我的家人……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是他干的!
求求你们……帮帮我……
弹幕瞬间爆炸!像决堤的洪水!
定位到了!城西废弃振兴机械厂!
已经有人报警了!
坚持住林逸!
我们正在赶过来!
顶上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几乎就在同时!工厂外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好几辆车!车门砰砰开关!杂乱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在里面!找到他!
他们来了!比想象的更快!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直播手机差点脱手!
他们到了!我对着镜头嘶声喊道,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很多人!
手电光柱像冰冷的刀剑,在巨大的厂房里胡乱扫射,切割开黑暗。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放大,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
林逸!出来吧!躲不掉的!一个粗嘎的声音喊着,带着戏谑的残忍。
老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缩在机床后面,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冷汗像虫子一样爬满我的脊背,直播还在继续。
弹幕疯狂刷新,出着主意,喊着加油,也有人绝望地说完了。
不能完。绝对不能完。
我环顾四周——
黑暗。
废料。
巨大的阴影。
这是我唯一的屏障。
我猫着腰,借着废弃设备和堆叠箱子的掩护。
像老鼠一样在巨大的厂房里移动,尽量避开那些光柱。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好几次,光柱几乎擦着我的身体扫过。
我紧贴着冰冷锈蚀的机器表面。
大气不敢出,能听到外面搜寻者不耐烦的咒骂和沟通。
分头找!那小子跑不了!
妈的,这鬼地方真大。
机会!他们分散了!
我看到一个落单的家伙正拿着根钢管。
骂骂咧咧地朝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的恐惧还在,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抓住他!问出我妈和阿杰的情况!
等他走近。背对着我的那一刻。
我猛地从阴影里扑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撞向一堆软化的废料袋!
他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和钢管一起陷了进去!
我趁机抢过钢管!死死抵住他的喉咙!手机镜头对准他惊恐扭曲的脸!
说!沈见川把我妈和阿杰他们怎么了!
我的眼睛肯定是红的。声音嘶哑凶狠得像野兽。
弹幕彻底疯了。
那家伙吓得尿了裤子,结结巴巴地说。
没、没真动……吓唬你的……老板说……说等你这边处理完再……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差点让我瘫倒。
还好……还好只是威胁……
但愤怒紧接着涌上来!只是为了吓唬我!就用我最亲的人来玩弄我!
外面的同伙听到动静围了过来。
在那边!抓住他!
我踢开那个废物,举起钢管和手机。对着围上来的人影,也对着镜头。
大声吼出来,每一个字都用尽全力:
都听到了吗!沈见川!你用这种下作手段!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那些打手有些迟疑地看着我直播的手机。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疯。
就在这时!工厂外面由远及近响起了更多的车声!喇叭声!
甚至还有媒体的采访车急促的刹车声!在里面!林逸在里面!
有陌生人的喊声从外面传来!
我直播间的观众!他们真的有人找过来了!还有闻讯赶来的媒体!
围攻我的那些人明显慌了,互相看着,开始后退。
撤!有人低吼一声。老板没说会闹这么大!
像潮水一样他们来得快,退得也快。
迅速消失在厂房的阴影和出口处。
我举着钢管僵在原地,浑身还在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退了。
直到确认外面只剩下赶来帮我的人的声音。
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钢管哐当一声掉在身边。
手机直播还开着。
弹幕已经在欢呼。
赢了!
吓跑了!
正义必胜!
我看着那些滚动的字幕。
看着远处跑进来的人影。
手电光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只有巨大的疲惫和麻木感席卷了我。
我对着镜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谢谢……谢谢你们……结束了……终于……
后来的事情,像一场模糊的梦。
赶来的网友和媒体把我护送出工厂。
无数的镜头对着我。无数的问题涌过来。
我什么都答不上来。只是紧紧攥着那部发烫的手机。像攥着唯一的浮木。
再后来。沈见川的名字彻底占据了所有新闻头条。
不再是光鲜的商业巨子。而是伴随着犯罪、阴谋、黑幕的字眼。
他的商业帝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那些被他威胁或收买过的人。
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
我没有要那一百万,那笔钱沾着血和恐惧,太脏了。
我把所有已知的证据都提交了下去。
然后。
买了张车票,回了老家。
我妈抱着我哭了很久,什么也没问,只是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阳光很好,洒在院子里。
没有诡异的低语,没有冰冷的镜子,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我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很久。
那段经历像一道深深的伤疤。
留在了身上,也留在了心里。
贪婪和恐惧,我都体会到了极致。
一个把我推入深渊。
一个差点把我撕碎。
我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偶尔发些日常。
天空。
云朵。
妈妈种的花。
不再追求刺激和流量。
有时候还会看到关于沈见川庭审的新闻,我会默默地划过去。
都过去了。
直播的最后。
我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其实。
或许。
我也救了自己。
在最后选择面对,而不是屈服的那一刻。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但我知道。
有些黑暗。
已经被照亮了。
而我的生活。
终于。
真正回到了正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