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被老公的青梅撞死。我的律师老公,连告青梅十次。
结果却是妈妈碰瓷,十次全部败诉。他抱着我说:念念,没证据了,我们放弃吧。
我哭了一夜,第二天绑架了他的青梅。我当着全网直播的面,笑着切掉她一根手指。
老公,真正的证据你再不交,就亲自来给你的小青梅拼尸块。
温热的液体溅在我手背上。
许娇娇的尖叫刺破了天台的风。我对着直播镜头,将那截断指展示给数百万观众。
然后,我笑了。手机屏幕瞬间被滚动的弹幕淹没。
【卧槽这是特效还是真的】【疯了吧!快报警!主播疯了!】
【我录屏了!地址在xx大厦楼顶!快去救人啊!】
【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个败诉了十次的苏念吗输不起就杀人太恶毒了!】
我无视那些喧嚣,将镜头对准自己。沈律,我的好老公,看见了吗
这是第一份礼物,庆祝我们第十次败诉。我把玩着手里那把小巧的手术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我给了你两年,十次机会,让你为我妈妈讨回公道。
你每一次都告诉我,再试一次,下一次一定可以。结果呢
我把镜头转向被绑在椅子上,堵着嘴,浑身发抖的许娇娇。她的小指断面,血还在往外冒。
结果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好好地坐在这里,而我的妈妈,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凑不齐。
所以,我们来玩个新游戏。
还是十次机会,对应你那十次伟大的败诉。
每一次,我都会从许娇娇身上,取下一个零件。
你可以继续选择不提交真正的证据,我不在乎。
反正,你有的是时间,来给你的小青梅拼尸块。
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很快,通往天台的门被撞开,一群特警冲了进来,将我团团包围。
人群分开,我的丈夫,金牌律师沈律,被推到阵前。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此刻却满是褶皱,头发凌乱,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接过一个扩音器,对着我。苏念!你冷静一点!不要做傻事!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失真,又带着一丝熟悉的、令我作呕的恳求。
你所谓的证据根本就不存在!妈的案子我已经尽力了!你不能因为败诉就迁怒娇娇!她是无辜的!
我听着,几乎要笑出声来。看啊,他还在保护她。
当着全网直播,当着警察的面,他第一反应是否认,是撇清,是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因败诉而发疯的头上。
他要保护许娇娇的名誉,保护他自己金牌律师的职业生涯。
而我,理所应当地,再次成为那个被牺牲的疯子。许娇娇呜咽着,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看向沈律。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在说:阿律,救我,这个疯女人要杀了我。真恶心。
我举起手术刀,对准了许娇娇的另一根手指。老公,你好像没听懂游戏规则。
我不要你劝我,我要你交出证据。你撒谎的样子,真让我看不起。
沈律往前冲了一步,被警察死死拉住。苏念!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样是犯罪!
犯罪我笑得更开心了。对啊,我犯罪了。可你呢,沈律
你毁灭证据,包庇罪犯,欺骗法庭,欺骗我。你又算什么
弹幕的风向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毁灭证据什么意思】
【难道真有内情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单纯的发疯啊。】
【沈大律师不会真的知法犯法吧】
沈律的脸白了。他对着扩音器大吼。你胡说八道!苏念,你已经被偏执和仇恨毁了!快把刀放下!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散尽了。我对着镜头,竖起一根手指。
一小时。
一个小时后,如果我没看到证据,你们就可以欣赏许小姐的第二个零件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任何人,安静地坐在许娇娇旁边,开始擦拭手术刀上的血迹。
沈律还在楼下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那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我和许娇娇之间,选择保护许娇娇了。
我母亲车祸前一年,我急性阑尾炎,半夜送进医院手术。麻药劲儿过去后,刀口疼得我浑身冷汗。
我给他打电话,声音都在抖。老公,我好疼,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他在电话那头答应得好好的。念念别怕,我处理完手头的事马上就到。
我信了。我攥着手机,在病床上从天黑等到天亮,他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他才和许娇娇一起,提着一个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许娇娇一脸歉意地对我笑。念念姐,对不起啊,都怪我。我昨晚被新搬来的房东骚扰,吓得不敢一个人待着,就给阿律打了电话。他怕我出事,就过来陪我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往沈律身后缩了缩,一副惊魂未定的柔弱模样。
沈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才转向我,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娇娇她胆子小,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我想着你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肯定比她安全。我就自己叫了个护工,在楼下候着了。
他甚至还带着点责备。你怎么不叫护工上来让你一个人疼了一晚上
我看着他们,看着许娇娇手里那个明显是她挑选的果篮,看着沈律那张写满我没错,我只是在帮助弱小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刀口的疼,远不及心里的冷。还有一次,是为我母亲打的第三场官司。
我费尽心力,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目击证人,一个在事故现场附近捡垃圾的老人。他亲眼看到,是许娇娇的车闯了红灯。
开庭前一晚,我满怀希望地告诉沈律,这次我们赢定了。结果,许娇娇又来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冲进我们家,把手机摔在沈律面前。阿律!你看!那个老头给我发短信,他勒索我!他说要是我不给他二十万,他就在法庭上乱说!
沈律立刻把她护在身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苏念,这个证人,你确定可靠吗
短信是伪造的!许娇娇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我气得浑身发抖,想去抢那个手机,却被沈律一把推开。
够了!念念!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他安抚着怀里哭泣的许娇娇,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娇娇,别怕,有我。法庭上,我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伤害你。
第二天,在法庭上,他真的做到了。他用最专业的法律技巧,最尖锐的语言,把那个老人描绘成一个贪婪、卑劣、为了钱可以出卖良知的骗子。
他质疑证人的人品,攻击他的动机。那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老人,在金牌律师的言语攻击下,吓得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最终,证人证词被裁定可信度不足。我们又一次败诉。
事后,我抢过许娇娇的手机,查了那个发件号码,果然是一个刚注册不久的虚拟小号。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我把证据甩在沈律脸上时,他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念念,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这次是娇娇不对,可结果已经无法改变。我们再找别的证据,好吗
看,又是这样。他永远选择保护她,永远选择让我顾全大局。
我的牺牲,我的痛苦,在他眼里,都不及许娇娇的一滴眼泪重要。
这些被忽视的细节,这些被牺牲的真相,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慢慢溃烂流脓,直到把我的心,彻底腐蚀成一个空洞。
苏念!你听到了吗!回答我!楼下,沈律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
我从回忆里抽身,拿起直播的手机,镜头对准天台边缘那个巨大的时钟。然后,我对着镜头,冷冷地笑了。
老公,别急。
你的第一个小时,倒计时,现在开始。沈律安静了下来。他大概是接到了警方的指示,开始改变策略。
扩音器里,他的声音不再暴躁,反而充满了疲惫和痛楚。念念,我们别这样,好吗
你下来,我们回家。回家好好谈。
你忘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了吗你说要在院子里种满栀子花,因为我第一次见你,你穿的就是一条栀子花图案的裙子。
你忘了我们去旅行,你在雪山顶上冷得发抖,我把最厚的外套脱给你,抱着你等日出。
念念,我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都忘了吗为了一个已经无法挽回的悲剧,要把我们两个人都毁掉吗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用过去的美好来软化我。真是可笑。
他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只要他稍微给点温情,就会摇着尾巴扑上去的苏念吗
我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看着他把我们的过去,当成拖延时间的战术。
许娇娇似乎也看到了希望,她呜咽着,配合地做出痛苦的表情。
弹幕又开始动摇了。【唉,看起来沈律师也是爱他老婆的,可能真的有什么误会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帅又深情的老公,怎么下得去手啊。】
【女主快醒醒吧!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看着这些评论,胃里一阵翻搅。爱如果这也是爱,那真是对这个字最大的侮辱。
我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了一样东西。一支黑色的,毫不起眼的录音笔。
我将它举到镜头前,清晰地展示给每一个人看。老公,美好的回忆我没忘。
同样,痛苦的回忆,我也记得很清楚。比如,第八次败诉的那个晚上。
楼下,沈律的脸色,在我提到那个晚上的瞬间,变了。我按下播放键。
录音笔里,立刻传出了他喝得酩酊大醉后的哭喊和忏悔。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他如此崩溃的声音。
【念念……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妈……】【我不是人……我就是个懦夫……是个罪人……】
嘈杂的背景音里,是我当时冷静的问话。【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沈律】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接着,是他彻底崩溃的嚎啕大哭。
【卡……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我找到了……】【事故发生后,我第一个到的现场……比警察还早……我在驾驶座下面找到了那张卡……】
【我看过了……念念……我看了……撞人的就是娇娇……是她……她喝了酒,闯了红灯……】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害怕……我怕她这辈子就毁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坐牢……】
【所以我把卡藏起来了……我对警察撒了谎,说卡被撞坏了,找不到了……】
【我以为……我以为凭我的本事,就算没有这张卡,我也能打赢官司……我能证明她是无辜的……可我错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失败……那张卡……那张被我藏起来的卡,后来也因为保存不当,数据彻底损毁了……】
【念念……我对不起你……我亲手毁掉了唯一的证据……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罪人……】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天台,乃至整个直播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关掉录音笔,重新看向楼下的沈律。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风化的石像,脸色惨白如纸。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在他抱着我痛哭忏悔,以为终于可以卸下伪装的时候,我冷静地,按下了录音键。
我对着镜头,也对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沈律,我给了你两年,十次开庭的机会。
我不是在给你机会为我妈翻案。
我是在给你机会,去自首,去坦白。但是你没有。
你选择用‘没有证据’,来掩盖你‘毁灭了证据’的真相。
你以为,这件事会永远烂在你的肚子里,成为我们夫妻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你以为,我会为了爱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就咽下这口血,算了
我举起录音笔,轻轻晃了晃。抱歉,老公。
你的职业生涯,你的人生,你的青梅竹马。今天,我全都要了。
死寂之后,是网络和现实世界里同步的、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卧槽!卧槽!卧槽!惊天大反转!】
【金牌律师毁灭证据包庇青梅竹马这比电视剧还敢编啊!】
【呕!刚才还心疼沈律的我现在像吃了屎一样难受!渣男!骗子!】
【许娇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撞死人还心安理得地让别人顶罪!恶心!】
舆论彻底倒向了我。我成了全网最值得同情的复仇者。
而沈律,从一个为爱奔走的悲情丈夫,瞬间沦为了一个欺骗妻子、践踏法律的伪君子。
楼下,他站在人群中,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鄙夷和愤怒的目光。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刺得他体无完肤。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完了。他的职业生涯,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这支录音笔前,被碾得粉碎。
警方的谈判专家换了好几个,但都无法靠近我。我只认沈律。我只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一名看起来是警方高层的男人走到沈律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看到沈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拿起扩音器。这一次,他没有再看我,而是对着天空,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审判者忏悔。
……是。录音笔里的,都是真的。他终于承认了。
念念,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
是我混蛋,是我懦弱,是我毁了你,也毁了我们。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去自首,去坐牢。我只求你,别再伤害自己,也别再伤害别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天台边缘走来。警察没有拦他。
他张开双臂,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悔恨。那张我曾爱到骨子里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
念念,下来吧。
我们一起去自首,一起去赎罪。结束吧,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吧。
他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能看清他通红的眼眶,和他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我爱你。他说。他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我早已尘封的心脏,狠狠一拧。
我最重要的东西——为母亲讨回公道的信念,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被他亲手毁灭。
而此刻,他又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承认了一切。他认错了。他终于,认错了。
我紧绷了两年多的神经,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松懈。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晃动的水光。就是这一瞬间。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我的脖颈处传来。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那根细小的针头,瞬间抽空。
我最重要的东西——为母亲讨回公道的信念,在被他承认的瞬间,又被他亲手利用。
是他,配合警方,用他声泪俱下的忏悔,为狙击手创造了这绝佳的机会。
我最后看到的,是他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如释重负。
我彻底失望,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绑在椅子上的许娇娇,在看到我中针倒下的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欲。
她疯狂地挣扎,椅子向一旁倾倒。在她惊慌的挣扎中,那把倾倒的椅子,重重地撞在了我的身上。
将我绵软的身体,顺势一推。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从天台坠落。
我死了。在我身体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化作一滩模糊血肉的同一时间。我的直播账号,自动发布了最后一条动态。
那是一封早就设置好的定时邮件。标题是:【给沈律,以及所有关心真相的人】。
邮件内容很简单。第一部分,是那段完整、清晰、未经剪辑的录音文件,可供任何人下载、鉴定。
第二部分,是一篇长文。那是我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蘸着血和泪写下的控诉。
从我阑尾炎手术被他抛在医院,到他为了许娇娇在法庭上亲手毁掉关键证人。
从他一次次用再等等、快了来敷衍我的追问,到他抱着我忏悔时那虚伪的眼泪。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忽略的,被他用爱情和大局掩盖的,每一次偏袒,每一次牺牲,都在这篇长文里,被清晰地记录下来,成为他罪行的铁证。
我将自己这两年的绝望、痛苦、挣扎,毫无保留地剖开,展示给全世界看。
最后,是第三部分。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由我亲笔签名并经过公证的声明。
我自愿放弃我与沈律婚内所有共同财产中,属于我的那一半份额。我只有一个要求。
将我的那一份额,全部捐出,成立一个名为被隐藏的真相的受害者法律援助基金会。
专门为那些像我母亲一样,因证据被强权、金钱或人情所掩盖,而无法沉冤得雪的受害者,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
我的死,加上这份遗书,像一颗引爆舆论场的核弹。
如果说,之前的录音笔只是撕开了沈律伪善的面具。那么这份遗书,就是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那场为救人而欺骗的深情表演,在我的死亡面前,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他不是在救我。他是在用我最后的信任,逼我走上绝路。
他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了害死妻子的伪君子,被千夫所指。
而许娇娇,那个从头到尾扮演着无辜受害者的女人,也迎来了她的清算。
她虽然获救,但她在我坠楼前,间接推我下楼的那个动作,被数百万人的直播镜头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那个充满惊慌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动作,结合录音笔里她肇事逃逸的实锤,让她再也无法辩驳。
她不再是受害者。她是一个撞死人后让闺蜜丈夫顶罪,又在最后关头失手将闺蜜推下高楼的,铁证如山的肇事者和教唆者。
我用我的死亡,完成了对他们最彻底的反击。
沈律,许娇娇。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火葬场,现在,才刚刚点燃。
好好享受吧。这是我送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
章节名称:第6章:他的火葬场,我的墓志铭
我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都是真心爱我的亲戚。
天下着雨,和那年我母亲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律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殡仪馆门口。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皮鞋,他像是没有感觉。他想进来。
我的表哥,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直接拦在了门口。你滚。
表哥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苏念不想看见你,她妈也不想。
让我进去,求你。沈律的声音很轻,被雨声一打就散了。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金牌律师,像一条被雨淋透的狗。我只想……再看她一眼。
看什么看她被你害成什么样了吗我舅舅从里面走出来,把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表哥。
把这个给他。那是我的骨灰盒。
表哥接过,一步步走到沈律面前,然后,重重地将骨灰盒塞进他怀里。滚吧。这是你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了。
沈律抱着那个冰冷的盒子,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方盒,仿佛想透过那层木质,看到我的脸。
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所有宾客都散尽,直到雨停了,他才抱着我的骨灰,一步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佝偻。万念俱灰。这个词,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他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那个我精心布置,如今却充满死寂的房子。
他将我的骨灰盒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开始整理我的遗物。
他大概是想从这些东西里,找到一丝我曾经爱过他的证据,来支撑他那可笑的悔恨。
他打开了我的衣柜,里面挂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穿的栀子花连衣裙。
他打开了我的首饰盒,里面放着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一对廉价的耳钉。
最后,他打开了我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一本厚厚的日记。
他坐到地毯上,翻开了第一页。
【X年X月X日,晴。】【今天做了阑尾炎手术,刀口好疼。沈律说会来陪我,我等了他一夜。】
【第二天他带着许娇娇来了,提着她买的果篮。他说许娇娇被房东骚扰,他去陪她了。】
【他说医院里有医生护士,比她安全。】【他问我为什么不叫护工。】
【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脸,忽然觉得,刀口好像不那么疼了。】【心里的窟窿,比刀口疼多了。】
沈律的手开始发抖。他继续往下翻。
【X年X月X日,阴。】【为妈妈的案子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太好了,这次一定能赢。】
【许娇娇又来了,哭着说证人勒索她。】【沈律信了。他竟然信了。】
【他在法庭上,用最专业的姿态,把那个可怜的老人,驳斥得体无完肤。】【我们又输了。】
【事后我查到短信是许娇娇用小号发的,我把证据给他看。】【他只是说,事情过去了,别闹了。】
【我没有闹。】【我只是觉得,我的世界,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光了。】
一页,又一页。那些他忽略的细节,那些他不以为然的小事,那些被他定义为无理取闹的时刻。
每一次失望,每一次自我安慰,每一次在深夜里的痛哭。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这本日记,不是写给他的,是写给我自己的。是我在提醒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是我在累积压垮我自己的,最后一根根稻草。他终于明白了。
我绑架许娇娇,不是一时的冲动。我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不是因为败诉而发疯。
那是长达数年,无数次失望和背叛累积之后,必然的爆发。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狠狠地将日记砸在墙上。书页散落一地,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每一只都写满了对他的控诉。
他冲到酒柜前,抓起一瓶威士忌,不要命地往嘴里灌。他打开电视,开始不眠不休地看我们过去的录像。
屏幕上,我笑得灿烂,依偎在他身边。屏幕外,他抱着我的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
无尽的悔恨,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这个他亲手搭建的地狱,他将永世沉沦。
章节名称:第7章:迟来的正义
悔恨不能让死人复生。但可以让活人,比死人更痛苦。
沈律在酒精和回忆的泥沼里挣扎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他从一堆空酒瓶中站了起来。
镜子里的男人,头发花白,胡子拉碴,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浑浊不堪。
他看着自己,看了很久。然后,他走进浴室,打开了冷水。
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浇下,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他不是要寻死。死,太便宜他了。
他要活着,去完成我未竟的遗愿。不是为了我。我不需要了。
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在那无边无际的悔恨中,获得一丝喘息的救赎。
他换上衣服,走出了那个如同坟墓的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了一家他曾经最不屑的私家侦探社。
我要查两年前一起交通肇事案的所有细节,无论花多少钱。他对那个叼着烟的侦探说。
特别是肇事车辆,许娇娇名下的那辆红色跑车,案发后的所有维修和保养记录。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重新启动对我母亲案的调查。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偏袒和侥幸。
他像一个疯子,把自己当成对手,去预判两年前的自己,会如何为了保护许娇娇而掩盖证据。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当年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许娇娇在案发后第三天,就立刻更换了全车的轮胎。理由是磨损严重。
一个开了不到一年的新车,轮胎怎么会磨损严重他还找到了许娇娇的一个闺蜜。
那个女人一开始还想替许娇娇遮掩。娇娇那天心情不好,我们是喝了点酒,但她开车的时候肯定已经醒酒了。
沈律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你当晚在酒吧的消费记录,以及你和许娇娇离开时,停车场监控拍下的视频。
视频里,她走路都在晃。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沈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作为证人,说出实话。
二,作为共犯,跟她一起进去。
那个女人脸色煞白,当场就崩溃了。是她!是她求我别说的!她说你会摆平一切!她说苏念那个女人斗不过你们的!
她说只要你爱她,什么法律都拿她没办法!她说……
沈律打断了她。把这些话,留到法庭上说。
他拿到了所有的新证据。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这些,都是他当年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轻易找到的东西。
可他没有。他被猪油蒙了心,被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分蒙蔽了双眼。
他亲手将我和我母亲,推进了深渊。现在,他要亲手把另一个人,也送进去。
他将所有新证据整理成册,装在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里。最后,他拨通了许娇娇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许娇娇,正在接受心理治疗,声音听起来虚弱又委屈。阿律你终于联系我了!我好害怕,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苏念那个疯女人……
娇娇。沈律打断她。我问你最后一件事。
两年前,撞死念念妈妈的人,是不是你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许娇娇才用一种怨毒的,被戳穿了伪装的尖利声音说。是又怎么样沈律,你别忘了,是你帮我把证据藏起来的!
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现在想反悔晚了!
你想为了一个死人,毁了我吗
沈律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了。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走进了市检察院的大门。
接待他的,是当年负责我母亲案子的检察官。检察官看到他,有些意外。沈律师你来是……
沈律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我不是律师。
他解开西装的扣子,扯下领带,扔在一旁。我叫沈律。
我来坦白,两年前,我如何包庇交通肇事案的真凶许娇娇,并亲手毁灭了关键证据。
同时,我申请作为本案的污点证人。他看着检察官震惊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要,告发我自己。
章节名称:第8章:法庭上的对峙
新的庭审,在万众瞩目下开始。
这一次,被告席上站着的人,是许娇娇。而我曾经的丈夫,沈律,坐在了证人席上。
整个法庭座无虚席,闪光灯像星辰一样闪烁。
所有人都想见证,这场由我的死亡引发的,迟来的审判。
许娇娇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枯黄,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她死死地盯着沈律,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吞下去。
沈律!你这个骗子!伪君子!庭审一开始,她就失控地尖叫起来。
你答应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过你爱我!你现在做这些给谁看给那个已经死了的苏念看吗
法官敲响了法槌。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许娇娇被法警按住,但嘴里还在疯狂地咒骂。你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她恨你!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为了一个死人,真的要毁了我吗她终于问出了那句,和天台上如出一辙的话。
阿律,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
沈律终于抬起头,看向她。他的脸上,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我不是为了她。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法庭,也传遍了网络直播的每一个角落。我是为了被我们一起毁掉的公正。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你毁了苏念的母亲。
我毁了苏念。我们,都该付出代价。
许娇娇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接下来的庭审,变成了一场沈律对自己的公开处刑。
他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地,陈述了许娇娇当年酒后驾驶,闯红灯肇事的全部经过。
然后,他开始陈述自己的罪行。事故发生后,我第一个赶到现场。
我在肇事车辆的驾驶座下,找到了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
我查看了内容,确认了肇事者是许娇娇。
出于对她的保护欲,和我对自身法律技巧的盲目自信,我选择了隐瞒和毁灭证据。
我对警方谎称存储卡被撞毁,无法修复。
那张卡,后来因为我保存不当,数据确实损毁了。
我亲手,毁掉了唯一的,可以直接定罪的证据。
他每说一句,许娇娇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每坦白一桩罪行,就等于在许娇娇的罪证上,再添上一块沉重的砝码。
他把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都用在了如何给自己定罪上。
他把自己变成了刺向许娇娇,也刺向自己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许娇娇的辩护律师,试图从他们的感情入手,来为许娇娇开脱。证人,你和被告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对她产生保护欲,是人之常情,对吗
沈律看着那个律师,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人之常情,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曾经是一名律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但我知法犯法。
律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他又转向许娇娇。许娇娇,你还记得苏念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她被你的车撞出十几米远,在地上拖行,全身多处骨折,颅骨碎裂。
法医报告说,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而你,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给我打了电话,哭着说你害怕。
你害怕的,不是一条人命的逝去,而是你自己的前途。
你利用了我对你的情分,我利用了苏念对我的信任。我们两个,手上都沾着血。
许娇娇彻底崩溃了。她像个疯子一样在被告席上挣扎,嘶吼。不是我!是你!都是你害的!
沈律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苏念那个贱人!
沈律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完成了他的陈述,也完成了他对她,对自己,最后的审判。
他亲手,将他的青梅竹马,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他自己,也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准备纵身一跃。
章节名称:第9章:尘埃落定,双重毁灭
最终判决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法庭高大的窗户,照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法庭内外,挤满了记者和旁观者。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许娇娇和沈律,被一左一右带上了法庭。
许娇娇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像是已经被抽走了灵魂。
沈律则异常平静,他甚至挺直了背脊,像是在等待一场迟来的加冕。
法官拿起判决书,开始宣读。那声音庄严,肃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所有人的心里。
被告人,许娇娇。
犯交通肇事罪,情节特别恶劣,致一人死亡,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犯妨碍司法公正罪,伙同他人毁灭证据,误导司法调查,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综合其在苏念坠楼事件中的间接责任与恶劣影响,数罪并罚。
法官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许娇娇。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无期徒刑。当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许娇娇的身体软了下去,若不是身后的法警架着,她会直接瘫倒在地。
她完了。她的人生,将在高墙之内,彻底腐烂。
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是许娇娇的父母。而我的亲人们,只是沉默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仇得报,并没有带来喜悦,只有一片空茫。然后,轮到了沈律。
被告人,沈律。
身为法律工作者,知法犯法,犯包庇罪,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犯伪证罪、毁灭证据罪,严重干扰司法秩序,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数罪并罚。
法官看着这个曾经的律政精英,如今的阶下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七年,并处吊销律师执业证书,终身不得从事法律行业。
七年。他将用七年的自由,来偿还他欠下的罪。他将永远失去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和事业。
宣判结束,沈律闭上了眼睛。他没有上诉。他全盘接受。
这个结果,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曾经的金牌律师和他的青梅竹马。一个身败名裂,锒铛入狱。一个永陷囹圄,不见天日。
我飘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我用我的死亡,换来了两个人的毁灭。这场交易,很公平。
法警上前,给他们戴上了冰冷的手铐。许娇娇还在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这样的……
而沈律,在被带离法庭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他穿过人群,看向了我的家人。
我的舅舅,我的表哥,他们都站在那里,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沈律对着他们,深深地,弯下了腰。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没有人回应他。没有人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他,投向了他身后那片空无一人的地方。
仿佛在看我。沈律直起身,脸上滑过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
他被法警带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法庭的门后,也消失在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光明里。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沈律,你的火葬场,烧得很旺。
现在,轮到你进去,慢慢品尝骨头被烧成灰的滋味了。这滋味,我懂。我希望你,永生难忘。
章节名称:第10章:他的余生,我的墓碑
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七年,弹指一挥间。
沈律出狱那天,没有人去接他。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独自一人走出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手背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
他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再也看不出当年半分金牌律师的影子。
七年的牢狱生活,彻底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和骄傲。
他没有回到那个城市。他去了南方的一个小镇,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他没有再从事任何与法律相关的工作。
他用我留下的那个基金会的名义,四处奔走。被隐藏的真相受害者法律援助基金会。
在我死后,因为巨大的社会关注度,收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无数捐款。
如今,它已经成为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公益法律援助组织之一。
而沈律,是这个基金会里,最普通,也最拼命的一名志愿者。
他不要任何报酬,只负责整理卷宗,联系受害者家属,为他们提供最基础的帮助。
他见过太多像我母亲一样无助的家庭。他听过太多像我一样绝望的哭诉。
每一次,他都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对方。
别怕。他总是这样说。我们会找到真相,无论多难。
他终身未再娶。也没有任何朋友。这个基金会,成了他余生唯一的精神寄托。
他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也救赎自己。但他心里清楚,他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又是一年清明。小镇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沈律撑着一把旧伞,提着一篮白菊,坐了很久的长途车,回到了他逃离了七年的城市。
他来到了郊区的墓园。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和我母亲的墓前。
两块冰冷的墓碑,并排立在一起。墓碑上,我的照片笑得灿烂。
我母亲的照片,温和慈祥。墓碑前很干净,显然时常有人来打扫。
还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是我表哥他们刚来过。
沈律把那篮白菊,轻轻地放在两块墓碑的中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风吹过,墓园里松涛阵阵,像亡魂的呜咽。
许久,他才终于俯下身,用手轻轻拂去我墓碑上沾染的雨水。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怕惊扰了我的长眠。念念。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来了。
基金会……上个月又帮一个案子翻案了,一个被冤枉了十年的年轻人,回家了。
他妈妈,等了他十年。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向我汇报工作。
可我知道,他只是想和我说说话。哪怕,永远不会有回应。
雨,越下越大。他全身都湿透了,却浑然不觉。他看着我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念念,这一次,没有谎言了。
所有的证据,都提交了。但他面前,只有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