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睁眼时,人正躺在冰冷僵硬的黄花梨木床上。
耳边,是我那几个孝子贤孙压抑着兴奋的密谋声。
奶奶不行了,医生都说就这两天。后院那几箱大黄鱼,咱爸说了,我跟大哥一人一半。
那几件前朝的古董字画呢还有公司股份……
我,姜晚,叱咤商界五十年,身价千亿,临了临了,却要被这群废物像分猪肉一样瓜分。
怒火攻心,我猛地坐起,脑中却轰然炸开一个声音:【家族资产空间已激活,是否绑定】
我愣了一瞬,随即嘴角扯出一个刻薄至极的冷笑。
绑定!
孝子贤孙们是吧
等着继承我的千亿家产是吧
做梦!
我就是把这万贯家财全搬空带去乡下喂狗,也绝不留给你们这群白眼狼一分一毫!
1
……那套翡翠首饰,晶莹剔透,妈最喜欢,就留给大嫂吧。
门外,是我大儿子姜建国虚伪的声音。
凭什么我也是姜家的儿媳妇!
二儿媳王芳立刻尖叫起来,那首饰至少值一套四合院!大哥大嫂已经分了股份,怎么还贪心不足
行了都别吵了!
我的大孙子姜鹏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奶奶还没咽气呢,你们就不能小点声万一把她吵醒了,一个不高兴改了遗嘱怎么办
一时间,门外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才传来小孙女姜倩倩怯懦的声音:奶奶……真的不行了吗
闭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大儿媳李琴呵斥道,你奶奶这是要去享福了,我们这是提前帮她老人家打点好后事,免得她走得不安心。
好一个打点后事。
我坐在床上,浑身的血液都气得发冷。
我,姜晚,十六岁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二十岁接手家业,在男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用了五十年时间,将一个小小商行,打造成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我一辈子没对谁低过头,没让谁占过便宜,没想到老了老了,却要被自己亲手养大的豺狼虎咽了骨血。
回想上一世,我确实是在这个时间点,被这群孝子贤孙活活气死。
我死后,他们为了争家产,闹得不可开交,偌大的家业不到三年就被他们败了个精光,最后个个穷困潦倒,下场凄惨。
真是活该。
但现在,我重生了。
不仅重生了,脑子里还多了一个所谓的【家族资产空间】。
【空间已开启,可收纳宿主名下一切私有财产。目前空间为一级,容量1000立方米。】
我环顾这间我住了几十年的卧室。
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墙上挂着齐白石的虾趣图,梳妆台上放着一套帝王绿翡翠首饰,衣柜里是数不清的绫罗绸缎和几箱子金条。
这些,都是我姜晚一辈子的心血。
我冷笑一声。
想分我的家产
我慢慢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抚摸着那套冰凉的翡翠首饰。
心念一动。
收。
下一秒,桌上的首饰盒凭空消失。
【翡翠首饰已存入空间。】
真的可以!
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开始在这栋三进四合院里疯狂扫荡。
收。
书房里郑板桥的竹,唐伯虎的仕女图,消失。
收。
密室里一箱箱的大黄鱼、小黄鱼,消失。
收。
库房里成堆的古董瓷器、名人字画,消失。
收。
连我床底下藏着的几本银行存折和房产地契,也一并消失。
我甚至没放过厨房里那几袋没开封的东北大米和白面。
不到一个小时,这栋原本堆满了奇珍异宝的豪宅,就变得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老鼠进来都得含着泪走。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镜子里虽然苍老但眼神锐利依旧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现在是1975年春天,距离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只剩下不到两天。
上一世,他们就是算准了我活不过抄家,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这一世,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2
我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信纸,用我那手叱咤商界的瘦金体,写下了一份《自愿下乡申请书》。
内容言辞恳切,大意是我作为一名爱国资本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剥削阶级本质,决心深入基层,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伟大的乡村建设事业。
写完,我把申请书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八仙桌上,然后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家。
至于那群还在前院做着发财大梦的孝子贤孙
等着从天堂掉到地狱吧。
我按照记忆,去了街道办事处。
负责下乡工作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年轻,看到我这么大年纪还要下乡,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姜……姜老夫人,您这是……
我一脸肃穆,沉痛地说道:小同志,我意已决。我这辈子,脱离群众太久了,思想上犯了严重的错误。现在,我只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人民做点实事,洗刷我身上的资本家烙印。
我的态度太过诚恳,一番话说得小年轻热血沸腾,当场就给我盖了章。
目的地,黑省,红旗公社,一个我随手在地图上指的地儿。
听说那里天寒地冻,穷得叮当响,正合我意。
越是没人去的地方,越清净。
拿着盖了章的介绍信,我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前往东北的绿皮火车。
火车哐当哐当,载着我驶向一个全新的未知。
但我心里没有半分彷徨,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期待。
再见了,我那勾心斗角的后半生。
再见了,我那群不肖子孙。
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3
两天后,红旗公社。
公社书记老王,叼着个旱烟杆,看着我这个从火车上下来的知识青年,腮帮子上的肉抖了三抖。
你……就是从京城来的……姜晚同志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我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脸上布满皱纹,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清亮,没有一丝老态。
王书记,你好。从今天起,我就是红旗公社的一份子了,还请多多指教。
我朝他伸出手。
老王愣了一下,显然没习惯我这套资本家的礼仪,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跟我握了一下。
指教不敢当……只是,姜老夫人,您这年纪……我们这儿的活计,可都是重体力活,您这身子骨……
我微微一笑:王书记放心,我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说了,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好使。或许,我能在别的地方,为公社发光发热。
老王将信将疑,但介绍信是真的,他也不能把人退回去。
他给我安排的住处,是知青点最角落的一间小土坯房。
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土炕,四面墙壁漏着风,屋顶上还有个大窟窿,抬头就能看见天。
同院的知青们看到我,都露出了同情又好奇的目光。
一个扎着麻花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凑过来,小声问我:奶奶,您……您怎么也来下乡了呀您家里人呢
我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唉,别提了。儿女不孝,想把我送去养老院,我一气之下,就响应国家号召,来为祖国做贡献了。
这番说辞,立刻引来了知青们的同情。
他们虽然生活艰苦,但心思单纯,很快就接纳了我这个被儿女抛弃的可怜老太太。
晚上,知青点开饭,一人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配一小块黑乎乎的窝窝头。
我看着碗里那清汤寡水,皱了皱眉。
我姜晚这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我悄悄锁上门,从空间里取东西。
一张厚实的羊毛褥子,一床柔软的鸭绒被,瞬间就把冰冷的土炕变成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床。
接着,我又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酒精炉,一个铜锅。
空间里,新鲜的肥牛卷、羊肉片、蔬菜、菌菇……应有尽有。
我甚至还有一瓶珍藏了三十年的茅台。
很快,小小的土坯房里,就飘出了浓郁的火锅香气。
我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茅台,夹起一片在秘制酱料里滚过的肥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呵,不孝子孙们。
你们现在,大概正对着空荡荡的豪宅,欲哭无泪吧
而我,却在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爽。
4
京城姜家,已经炸开了锅。
抄家队如期而至。
姜建国和姜建军两兄弟,带着老婆孩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准备配合调查。
他们早就盘算好了,让抄家队把明面上的东西拿走,等风头过去,他们再把藏在密室和后院的财宝拿出来瓜分。
然而,当抄家队踹开大门,所有人都傻眼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别说古董字画,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东西呢
抄家队的队长厉声问道。
姜建国腿一软,差点跪下:同……同志,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昨天还好好的!
搜!
一群人冲进宅子,翻箱倒柜,最后只在犄角旮旯里找出几件不值钱的破烂。
密室的门大开着,里面比脸还干净。
后院的地被挖开了,露出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坑。
人呢姜晚呢
队长揪住姜建国的衣领。
我……我妈她……她病重在床,可能……可能……
放屁!床上根本没人!
就在这时,一个队员在客厅的桌上,发现了我留下的那封《自愿下乡申请书》。
队长一把抢过去,看完后,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他盯着姜家一群人,冷笑道:好啊,真是思想觉悟高啊。你们的母亲,已经把所有家产上交国家,自己主动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
什么!
姜家所有人,如遭雷击。
大儿媳李琴第一个尖叫起来:不可能!那个老不死的怎么可能这么大方!她就是个守财奴!
啪!
队长一个耳光扇过去,嘴巴放干净点!姜晚同志是爱国资本家,思想进步,不像你们,满脑子都是剥削阶级思想!
说完,他把申请书往姜建国脸上一甩。
看看吧!这是你们母亲的亲笔信!现在,这栋宅子也要收归国有了。你们,马上给我滚出去!
姜家一群人,被赶出了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豪宅,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面面相觑,如丧家之犬。
大孙子姜鹏第一个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奶奶!肯定是奶奶干的!她把东西都卷跑了!
那个老不死的!她怎么敢!
王芳气得浑身发抖,她宁愿把东西给国家,也不留给我们
姜建国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那个女人,精明、刻薄、自私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这么高尚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阴谋。
找!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姜建国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去了乡下,肯定过得生不如死!等我们找到她,看我怎么收拾她!她藏起来的那些金条古董,一分一毫,都得给我吐出来!
一群人,怀着对我的滔天恨意,开始了漫长的寻人之旅。
他们以为我会在某个角落里凄惨地等待救援。
却不知道,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5
在红旗公社的日子,远比我想象的要惬意。
白天,我跟着大部队去上工。
我年纪大,又是思想进步的典型,王书记给我安排的都是些轻省活儿,比如给菜地拔拔草,或者在打谷场上晒晒谷子。
我一边慢悠悠地干活,一边听着村里的妇女们唠家常,顺便收集各种有用的信息。
晚上,我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空间里的物资取之不尽,我每天换着花样给自己做好吃的。
今天红烧肉,明天炖乳鸽,后天再来个佛跳墙。
吃不完的,我就用油纸包好,趁着夜色,悄悄送给院子里那几个心善的知青。
尤其是那个叫林晓燕的麻花辫姑娘,她家境贫寒,人却很善良,总是有意无意地帮我干活。
我便时不时塞给她一些肉干、糕点,或者一块新布料。
小姑娘感激得不行,总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
我只是笑笑。
我姜晚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点小恩小惠,是投资。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当然,我的奢侈生活也并非无人察觉。
红旗公社有个猎户,叫贺山。
三十岁上下,长得高大壮实,沉默寡言,一个人住在村子西头的山脚下。
据说他打猎技术一流,是公社里唯一一个敢独自进深山的人。
这人眼神跟鹰一样毒。
好几次,我清晨起来倒洗锅水,都能碰到他扛着猎物从山里回来,与我打个照面。
他什么也不说,就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秘密。
我心里有些发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一个乡下猎户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直到有一天,我开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鸡。
我正在纳闷,就看到贺山从不远处走过,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门口是一只野兔。
第三天,是一块新鲜的鹿肉。
我明白了。
这个男人,是在向我示好。
或者说,是在试探我。
他大概是闻到了我屋子里传出的肉香,又看到我一个孤老婆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完全不像个吃糠咽菜的样子,所以起了疑心。
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选择了这种方式来投喂我。
有点意思。
我收下了他的猎物,作为回报,我会在晚上,在他家门口放上两个刚出锅的大肉包子,或者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谁也不点破,谁也不多问。
只是用食物,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我能感觉到,这个叫贺山的男人,不简单。
他的沉默背后,藏着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6
转眼入冬,东北的天气,冷得能把人骨头冻裂。
知青点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冻得缩手缩脚,生了冻疮。
我却过得舒舒服服。
空间里有上好的貂皮大衣,暖和的羊绒衫,我甚至还有一个小太阳取暖器。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能拿出来见人。
我只是在衣服里面多穿了几层,在炕底下多烧了些柴火。
即便如此,我那红光满面的样子,也成了知青点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天,公社开大会,说是要选举先进个人。
我本来没当回事,只想当个透明人。
没想到,林晓燕那个小丫头,居然在大会上提名了我。
我推荐姜奶奶!
小姑娘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姜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她时刻关心我们年轻人。前几天张强发高烧,就是姜奶奶拿出自己藏的药,才让他退了烧!李丽的棉衣破了,也是姜奶奶熬夜帮她补好的!姜奶奶还经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我们……
我坐在下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给张强的是空间里备用的特效退烧药。
我给李丽补衣服用的是上好的天蚕丝线。
我省下来的口粮
我那玉米糊糊都拿去喂鸡了!
这丫头,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有感激,有敬佩,但更多的是怀疑和嫉妒。
尤其是几个平时就爱嚼舌根的妇女,眼神跟刀子似的。
王书记也有些意外,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姜晚同志,是这样吗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站起来,露出一副慈祥又谦卑的笑容。
都是我应该做的。孩子们离家在外不容易,我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重活,只能在生活上,多照顾他们一点。
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事实,又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无私奉献的高尚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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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立刻响起了一片掌声。
最后,我毫无悬念地当选了先进个人,还奖励了十斤白面和二斤猪肉。
我拿着奖励,心里却在冷笑。
这个林晓燕,看着单纯,心眼却不少。
她这是在用我,来给自己铺路。
不过,也无所谓。
对我来说,这点名声,有时候反而是个保护伞。
至少,以后再有人怀疑我,就会有人主动站出来替我说话。
姜奶奶可是先进个人,她怎么可能会有资本主义的歪心思
看,这就是投资的回报。
7
大会结束后,我提着猪肉和白面往回走。
路上,被几个妇女拦住了。
为首的,是村里的长舌妇刘翠花。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哎呦,姜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啊。一来就当上了先进,这又是猪肉又是白面的,我们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呢。
另一个妇女阴阳怪气地附和: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城里来的老太太,使了什么狐媚法子,把那群小知青哄得团团转。
我站住脚,冷冷地看着她们。
你们有事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是我执掌姜家五十年,养成的气场。
刘翠花被我看得心里一哆嗦,但仗着人多,还是壮着胆子说: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一个孤老婆子,哪来那么多好东西接济那些知青别是……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吧
不干净的东西
我挑了挑眉,比如呢
比如……金条啊,银元啊,那些四旧的东西!
刘翠花压低了声音,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我明白了。
她们这是眼红了,想来敲诈我。
我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几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来的时候,可是两手空空,所有家产都上交国家了,街道办和公社都能作证。你们要是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跟王书记举报我。不过……要是查出来是你们无中生有,恶意诽谤先进个人,这后果嘛……
我故意拉长了声音,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
她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个年代,给人扣帽子的事可大可小。
要是真闹到王书记那里,不管我有没有问题,她们几个肯定讨不了好。
我们……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刘翠花讪讪地笑着,想把这事揭过去。
玩笑
我冷哼一声,我这人,最开不起玩笑。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如果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直接把事情捅到公社去!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们,提着东西,径直离开。
身后,是她们又怕又恨的目光。
我知道,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我不在乎。
在这世上,善良只会被人欺负。
唯有露出你的爪牙,才能让那些豺狼虎豹,不敢轻易靠近。
8
回到知青点,我把猪肉和白面分了一半给林晓燕她们。
剩下的,我准备晚上做一顿猪肉白菜炖粉条,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我正在院子里洗白菜,贺山来了。
他今天没带猎物,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布。
他走到我面前,把篮子递给我,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是什么
我问。
他掀开布,里面是满满一篮子野鸡蛋,还有几颗已经洗干净的野山参。
野山参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能换不少钱。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无功不受禄。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闷闷地吐出两个字:给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
我叫住他。
我走进屋,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搪瓷缸,装了半缸我之前泡的药酒。
这酒,是用几十种珍贵药材泡的,对活血化瘀,强身健体有奇效。
我把搪瓷缸递给他:这个,你拿去。每天喝一小口,对你的腿好。
我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左腿有点轻微的跛。
贺山接过搪瓷缸,打开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香和药香扑鼻而来。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看了我很久,才沉声说:谢谢。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长的一个词。
不用客气。
我淡淡地说,我们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笑容。
是。
说完,他提着搪瓷缸,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高大壮硕的背影,我若有所思。
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一个庞大的商业计划。
而贺山,将是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9
我用那些野山参,和公社卫生所的老中医,换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票证。
老中医是个识货的人,看到那几颗品相极佳的野山参,眼睛都直了。
我们一个需要药材,一个需要补品,一拍即合。
有了票证,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不用再偷偷摸摸地从空间里取了。
我还用一些空间里不起眼的布料和针线,跟村里的妇女们换了不少山货和土特产。
比如干蘑菇、木耳、榛子、松子……
这些东西在村里不值钱,但要是运到城里,价格至少能翻十倍。
我把这些山货都收进空间,准备等时机成熟,大干一场。
贺山依旧每天给我送来各种猎物,野鸡、野兔、狍子、野猪……
我的小厨房,成了整个红旗公社最奢侈的地方。
作为回报,我每天都会给他准备好丰盛的饭菜。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腿脚也利索了不少,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多了一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但我没心思去理会这些。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我手里的资源,变现成未来商业帝国的基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976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但对偏远的红旗公社来说,生活依旧平静如水。
直到夏天,我的那群孝子贤孙们,终于找来了。
10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晾晒刚采的草药。
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公社大院门口。
这在当时,可是个稀罕物。
车上下来几个人,穿着城里人的衣服,一脸的傲慢和不耐。
为首的,正是我的大儿子,姜建国。
他身后跟着他的老婆李琴,还有我的大孙子姜鹏。
一年不见,他们都憔悴了不少,脸上写满了风霜和怨气。
看来,没有了我这个提款机,他们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找到了王书记,拿出我的照片,打听我的下落。
王书记一看照片,立刻就想到了我。
你们是……姜晚同志的家人
是啊是啊!
李琴立刻挤出一脸假笑,我们是她儿子儿媳!我们可算是找到她了!这一路上,可把我们给找苦了!
姜鹏更是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对王书记说:书记同志,我奶奶年纪大了,脑子有点糊涂,才一个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我们做儿孙的,不放心,特地来接她回家。
王书记信以为真,热情地带着他们,朝知青点走来。
我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林晓燕等几个知青,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好奇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妈!
姜建国一眼就看到了我,激动地喊了一声,朝我冲了过来。
他想抓住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了。
你来干什么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姜建国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是来接您回家的啊!您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了多少苦啊!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太婆。
却没想到,我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比在京城时,看起来还要健康。
再看看我身后的院子,虽然简陋,但打理得井井有条。
窗台上还摆着两盆盛开的野花。
这哪里像是在受苦的样子
李琴和姜鹏也愣住了。
奶奶,您……您怎么……
姜鹏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冷笑一声:怎么是不是很失望看到我没像你们想象中那样,饿死或者病死在这个山沟里
妈,您……您误会了!
姜建国急忙解释,我们是真的担心您啊!
担心我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们是担心我藏起来的那些金条古董吧是担心找不到我这个摇钱树,你们在京城活不下去了吧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11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琴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们好心好意来接你,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你这个老不死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了整个院子。
出手的,不是我。
是林晓燕。
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前,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子,怒视着李琴。
不许你骂姜奶奶!
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当儿女的把老人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不管不问,现在还有脸上门来骂人!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李琴捂着脸,被打懵了。
她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居然敢对她动手。
你……你敢打我!
她尖叫着,就要扑上去跟林晓燕撕打。
院子里的其他知青,也纷纷围了上来,把我和林晓燕护在身后,对姜家人怒目而视。
就是!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儿女!
快滚!我们知青点不欢迎你们!
姜建国和姜鹏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
他们本以为,我在这里无依无靠,他们一来,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拿捏住。
却没想到,我在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群拥护者。
王书记也看出了不对劲,皱着眉头问姜建国:姜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晚同志在我们公社,可是先进个人,人人都敬重她。你们……
姜建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告诉王书记,他们是来逼问财产的吧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院外走了进来。
是贺山。
他手里提着一把猎枪,肩上扛着一头刚打死的野猪,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他走到我身边,放下野猪,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姜家三人。
他们是谁
他问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
我还没说话,姜鹏那个蠢货,就指着贺山,嚣张地喊道:你是什么人敢拿枪指着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爸可是京城的干部!
贺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看着我,等我的回答。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淡淡地说:没什么,几只乱叫的苍蝇而已。
然后,我转向姜建国,下了逐客令。
你们走吧。我跟你们,早就恩断义绝了。从我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姜晚,就再也没有你们这群儿子孙子。
我的财产,一分一毫,你们也别想得到。
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否则……
我看了看贺山手里的猎枪,没有把话说完。
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12
姜建国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又看了看我身旁像座山一样沉默的贺山,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妈,你真的要这么绝情
他咬着牙问。
绝情
我笑了,跟你们比起来,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当初你们在门外,商量着怎么分我的家产,等我咽气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绝情’两个字
姜建国瞳孔一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你……你听到了
我不仅听到了,我还看得清清楚楚。
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每一个人的嘴脸,我都刻在脑子里了。
姜家人的脸色,彻底白了。
他们最大的秘密,被我当众戳穿,让他们所有的伪装,都变得可笑至极。
李琴还想撒泼,被姜建国一把拉住。
他知道,今天,他们是讨不到任何好处了。
再闹下去,只会更丢人。
好……好……
姜建国连说了两个好字,眼神阴鸷得可怕,姜晚,你够狠!你别后悔!
说完,他拉着老婆孩子,灰溜溜地钻进了吉普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知青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敬佩。
王书记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姜老夫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想开点。
我对他笑了笑:王书记,放心吧,我没事。这种不孝子,不要也罢。
说完,我转向贺山,指着地上的野猪,语气轻松地说道:今天托你的福,大家有口福了。晚上,我请大家吃杀猪菜!
好耶!
知青们立刻欢呼起来,刚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只有贺山,依旧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姜建国临走时那句话,不是简单的气话。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但我不在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姜晚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还想跟我斗
太嫩了。
13
姜建国一行人,并没有回京城。
他们住进了镇上的招待所。
爸,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个老不死的,油盐不进!
招待所里,姜鹏气急败坏地摔着杯子。
那个老虔婆,也不知道给那些乡下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护着她!还有那个猎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琴也恨恨地骂道。
姜建国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脸色阴沉。
她不是一般的硬气。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们都小看她了。她在这里,过得比我们还好。
这才是最让他憋屈的地方。
他们本以为是来拯救一个落魄的老人,结果却发现,对方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拯救,甚至活得比他们滋润百倍。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无法接受。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白跑一趟
姜鹏不甘心地问。
算了
姜建国冷笑一声,怎么可能算了!她藏起来的那些东西,足够我们姜家再富贵三代!我怎么可能放过!
那我们该怎么办硬抢是肯定不行了。
姜建国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阴的。
他掐灭烟头,对姜鹏说:你明天去县里一趟,想办法发一封匿名举报信。
举报信举报谁
举报红旗公社的那个猎户,贺山。
姜建国阴险地笑道,就说他私藏枪支,投机倒把,还跟一个来历不明的资本家老太婆勾结,企图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再找几个人,去镇上散播谣言,就说那个老太婆,其实是个潜伏的特务,她藏起来的那些金条,都是她的活动经费。
李琴和姜鹏听得眼睛一亮。
爸,这招高啊!
姜鹏兴奋地说,这个年代,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旦帽子扣上了,谁也别想摘下来!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
到时候,那个老太……哦不,姜晚,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贺山被抓起来,我看谁还护着她!
李琴也得意地笑起来。
等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再出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姜建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就不信,到了那个时候,她还不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一场针对我和贺山的阴谋,就这样在小小的招待所里,悄然展开。
14
很快,关于我的谣言,就在红旗公社传开了。
一开始,大家还都不信。
毕竟,我是公社的先进个人,平时待人接物也算和善。
但谣言这种东西,说的人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听说了吗那个姜老太,以前在京城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资本家!
何止啊!我听说她是特务,专门来我们这搞破坏的!
怪不得她一个老婆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原来是花的特务经费啊!
还有那个贺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跟那个老妖婆混在一起,肯定是一伙的!
村民们看我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以前的敬重,变成了怀疑,躲闪,甚至敌视。
就连知青点里,也有人开始疏远我。
只有林晓燕,还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奶奶,您别听他们胡说!他们就是嫉妒您!
小姑娘气得眼圈都红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心里一片平静。
这点小场面,对我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真正让我担心的,是贺山。
这天,王书记黑着脸找到了我。
姜晚同志,县里来了调查组,要调查你和贺山同志的事情。
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愁眉不展。
信,我已经看过了。写信的人,把你们说得很难听啊。
我没接烟,只是淡淡地问:王书记,你信吗
王书记猛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我……我当然不信。你是什么样的人,贺山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但是……县里的人不这么想啊。现在风声这么紧,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贺山的猎枪,已经被收上去了。调查组的人,明天就要找你们谈话。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书记,谢谢你来告诉我。
唉,你……你好自为之吧。
王书记叹着气,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冷。
姜建国,你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打倒我吗
你太小看我姜晚了。
也太小看,资本的力量了。
15
当天晚上,我去了贺山的家。
他的小木屋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擦拭着一把匕首,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到我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他们找你了
他问。
嗯。
我坐到他对面,王书记说,调查组明天要找我们谈话。
嗯。
他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擦着匕首。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我开口道:贺山,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你……
不关你的事。
他打断我,声音低沉而坚定,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迟早会找上我。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他抬起头,煤油灯的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浅影。
我不是这里的人。
他缓缓说道,我爹,以前是东北军的。后来……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了。
他的身份,比我这个资本家还要敏感。
这些年,他一个人躲在这深山里,打猎为生,不与人争,就是为了避开这些是非。
但麻烦,还是找上了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说的,竟然和我想的一样。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贺山,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他抬起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笃定,最多再过一两年,靠天吃饭,靠工分过活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有胆识,有头脑,有资本的人,才能站上时代的浪潮之巅。
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而我,有头脑,也有资本。
你,有胆识,也有能力。
我们合作,将来,这片天地,都是我们的。
贺山被我的话,镇住了。
他活了三十年,从没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但不知为何,看着我那双仿佛能燃起火焰的眼睛,他竟然觉得,我说的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我凭什么信你
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走到他面前,从空间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纯金打造的,刻着姜字的令牌。
是我姜家的传家宝,也是我身份的象征。
在昏暗的灯光下,金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贺山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这……
这,就是我的资本。
我把金牌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这只是冰山一角。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跟我合作,不出十年,我能让你成为这黑省,乃至整个东北的首富。
而你要做的,很简单。
帮我,度过眼前的难关。
16
第二天,调查组的人来了。
带队的,是一个姓李的科长,一脸的严肃和不苟言笑。
他们先是分别找我和贺山谈话,问的都是一些捕风捉影,引导性的问题。
比如我的家庭成分,我的过往经历,我来东北的目的,我和贺山的关系,我们之间的经济往来……
我回答得滴水不漏,把我的《自愿下乡申请书》和先进个人的奖状都拿了出来。
我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改造思想,服务人民。
我和贺山同志,是纯洁的革命互助关系。
我用我的粮食,换他的猎物,完全是等价交换,不存在任何投机倒把的行为。
贺山那边,也和我对了口供。
调查组的人,虽然心有怀疑,但一时也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谈话结束后,李科长又带着人,搜查了我的屋子和贺山的家。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我那间小土坯房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连根肉骨头都找不到。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好好地待在我的空间里。
李科长不死心,又在村里走访了一圈。
大部分村民,因为之前的谣言,都说了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话。
但林晓燕等几个知青,却坚定地为我们辩护。
王书记也顶着压力,说了不少好话。
调查陷入了僵局。
姜建国在镇上等了两天,没等到我和贺山被抓起来的消息,有些坐不住了。
他托人打听,才知道调查组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找到任何证据。
一群废物!
他气得在招待所里大发雷霆。
爸,现在怎么办
姜鹏也急了。
姜建国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他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更加狠毒的决定。
找不到证据,我们就给他们制造证据!
他让姜鹏去黑市,买了一包炸药。
17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知青点的粮仓,突然起火了。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啦!粮仓走水啦!
整个红旗公社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提着水桶,拿着脸盆,冲向粮仓救火。
但火势太大,等大家把火扑灭时,粮仓已经被烧掉了大半。
里面存放的,是整个公社过冬的口粮。
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大半年,大家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是谁干的!是谁这么丧尽天良!
王书记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有人在粮仓的废墟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被烧得只剩下半截的匕首。
匕首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字——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转向了人群中的贺山。
贺山!是你干的!
刘翠花第一个跳出来,指着贺山尖叫道。
肯定是他!前几天调查组刚来查过他,他这是怀恨在心,报复我们整个公社!
烧死他!这个阶级敌人!
群情激奋,几十个村民,举着锄头和铁锹,就要朝贺山冲过来。
贺山站在那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陷害了。
这把匕首,是他前几天打猎时,不小心弄丢的。
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挡在了贺山面前。
大家冷静一下!
我大声喊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能凭一把匕首,就断定是贺山干的!
姜老太!你还护着他!你们就是一伙的!
刘翠花不依不饶。
没错!肯定是你这个老特务在背后指使的!
村民们的情绪,再次被煽动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调查组的李科长,带着两个人,赶到了。
都住手!
他厉声喝道。
看到穿制服的干部来了,村民们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李科长走到废墟前,捡起那把匕首,又看了看被烧毁的粮仓,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贺山,姜晚,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
他冷冷地说道。
我和贺山,被带走了。
在村民们幸灾乐祸和仇恨的目光中,我们被押上了那辆吉普车。
镇上的招待所里,姜建国听到消息,得意地笑了起来。
姜晚啊姜晚,这次,我看你还怎么翻身!
18
我和贺山,被关在了公社的一间空屋子里,由两个民兵看守。
李科长连夜对我们进行了审讯。
说!为什么要烧粮仓
他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不是我。
贺山的声音,冷硬如铁。
不是你是谁现场发现了你的匕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贺山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
李科长又转向我:姜晚,你呢是不是你在背后策划的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在我们内部制造混乱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李科长,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是我策划的,请问,证据呢
贺山的匕首,就是证据!
那只能证明,匕首是贺山的。但不能证明,火是他放的。更不能证明,是我策划的。
我慢条斯理地说,万一,是有人偷了贺山的匕首,故意陷害他呢又或者,是真正的纵火犯,捡到了贺山的匕首,故意留在现场,嫁祸于人呢
我的话,让李科长噎了一下。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只是在进行合理的推断。
我淡淡地说,李科长,我相信,你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干部,一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给我们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李科长被我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呼呼地让人把我们先关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贺山。
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他突然问。
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
我看着他,笑了笑,而且,我相信你。
他的身体,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不再看我,但耳朵,却微微有些发红。
我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想要洗清嫌疑,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纵火犯。
而真正的纵火犯,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得意地看着这一切。
我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复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姜建国的目的,是逼我就范,交出财产。
那么,烧粮仓这件事,一定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他想通过这件事,把我逼上绝路。
但是,他又是怎么做到,让贺山的匕首,恰好出现在现场的呢
这说明,他一定在公社里,有内应。
这个内应,是谁
是刘翠花那种见钱眼开的长舌妇
还是……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
姜鹏。
那个看似冲动无脑,实则心机深沉的孙子。
如果是他,亲自来做的这件事呢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有作案的时间,也有作案的动机。
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证据。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
19
接下来两天,李科长加大了审讯力度,但我和贺山,始终守口如瓶。
另一边,公社因为没了口粮,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所有人都把这笔账,算在了我和贺山的头上。
王书记顶不住压力,也来劝了我几次,让我坦白从宽。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知道,时机,还未到。
第三天,姜建国终于出现了。
他一副救世主的姿态,来到了关押我的地方。
妈,您受苦了。
他看着我,一脸的痛心疾首,您看看,您这又是何必呢当初要是跟我回家,哪会受这种罪
我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见我开门见山,也不再伪装,搓着手笑道:妈,您看,只要您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立刻让您出去。不仅如此,我还能帮那个贺山洗清嫌疑。怎么样

我挑了挑眉,这么说,你知道真正的纵火犯是谁了
这个……您就别管了。
他含糊其辞,您只要点头,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我要是不点头呢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妈,您可要想清楚了。烧毁公社粮仓,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一旦定罪,你们两个,都得去北大荒啃窝窝头!您这把年纪,只怕……
你在威胁我
我这是在给您指一条明路。
我笑了。
姜建国,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你儿子姜鹏,左手手腕上,是不是有一块被火燎过的疤
姜建国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那包炸药,是他从镇上的一个叫‘黑三’的人手里买的。
我还知道,他现在,就藏在镇上招待所对面的那家大车店里。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姜建国的心上。
他的脸,变得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涔涔地流了下来。
你……你……
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筛糠。
我什么
我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是不是在想,我一个被关起来的老婆子,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我可以告诉你。
因为,我的人,已经把他抓住了。
人证,物证,俱在。
现在,是你该考虑一下,是让你宝贝儿子去蹲大狱,还是……
跪下来,求我。
20
姜建国,彻底崩溃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知道,就在他洋洋得意,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贺山,已经带着我给他的金牌,悄悄地离开了公社。
贺山拿着金牌,去了县城,找到了一个我早就布局好的老朋友。
那是我父亲当年资助过的一个年轻人,如今,已经是县里不大不小的一个领导。
凭借这层关系,和金牌所代表的财力,贺山很快就调动了资源,查到了姜鹏的踪迹,并且将他秘密控制了起来。
现在,轮到我,跟姜建国摊牌了。
你……你想要我怎么做
姜建国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很简单。
我坐回椅子上,慢悠悠地端起茶杯,第一,让你的宝贝儿子,去跟调查组自首,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
第二,写一份声明,昭告天下,从此与我姜晚,断绝母子关系。你们姜家日后的荣辱兴衰,都与我无关。
第三……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滚出东北,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姜建国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21
姜鹏自首了。
他不仅交代了自己纵火嫁祸的罪行,还把姜建国散播谣言,写匿名信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真相大白,整个红旗公社都震惊了。
谁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是一场如此丑陋的家庭闹剧。
我和贺山,被无罪释放。
当我们走出公社大院时,迎接我们的,是村民们愧疚和敬畏的目光。
刘翠花等人,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建国父子,因为情节恶劣,造成了巨大的公共财产损失,被判了十年。
李琴得知消息后,大闹了一场,最后也灰溜溜地回了京城。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我站在知青点的院子里,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贺山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水壶。
谢谢。
他说。
应该我谢谢你。
我说。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合作伙伴了。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也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22
经历了这场风波,我在红旗公社的地位,变得超然起来。
再也没人敢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王书记更是对我敬佩有加,公社里有什么大事,都愿意来听听我的意见。
我利用这个机会,开始实施我的商业计划。
第一步,就是整合资源。
我让贺山组织村里的青壮年,成立了一个狩猎队。
由他传授打猎技巧,并且统一管理,统一分配猎物。
一部分猎物,用来改善公社社员的生活。
另一部分,则由我通过特殊渠道,卖到县城乃至省城,换取资金和物资。
我还承包了公社后面的那片荒山,带着知青和村民们,开垦出来,种上了我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改良过的药材和菌菇种子。
这些东西,生长周期短,产量高,经济价值也远超普通的农作物。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理解,觉得我是在瞎折腾。
但当第一批药材和菌菇,换回了大量的白面、大米、棉布和崭新的拖拉机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看着社员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就连王书记,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姜老夫人,您……您真是我们公社的财神爷啊!
我只是笑了笑。
这才哪到哪
我的商业版图,才刚刚拉开序幕。
23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
我也迎来了事业的黄金时期。
我用积累的第一桶金,在红旗公社,成立了全省第一家乡镇企业——长白山珍品加工厂。
我们收购附近山民的山货,进行深加工,制作成包装精美的土特产,销往全国各地。
贺山,成了我的厂长兼保镖。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做事雷厉风行,把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还利用当地的自然风光,开发了旅游项目。
建了度假村,搞起了农家乐。
一时间,红旗公社,从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一跃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我的名字,姜晚,也再次响彻了商界。
无数的记者,从全国各地涌来,想要采访我这个从资本家到人民企业家的传奇女性。
我站在我亲手打造的商业帝国前,接受着众人的瞩目和赞美,心中却一片平静。
对我来说,这一切,不过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24
几年后,我在一本财经杂志上,看到了关于京城姜家的报道。
我那两个儿子,在我走后,彻底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没有了我的资金和人脉支持,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
最后,为了争夺剩下的一点家产,兄弟反目,闹上了法庭,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姜建国出狱后,也一蹶不振,整日酗酒,最后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而我的那些孙子孙女,也都过得不尽如人意。
他们习惯了伸手要钱的日子,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最终都沦为了社会的最底层。
报道的最后,附上了一张他们的照片。
照片上,他们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悔恨。
我看着那张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贺山从身后,给我披上了一件大衣。
天凉了。
他说。
我转过头,看着他那张被岁月雕刻得更加硬朗的脸,笑了笑。
是啊,天凉了。
该破产的,都破产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温暖而粗糙的大手。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25
我最终还是没有回京城。
东北的这片黑土地,已经成了我的第二故乡。
我在这里,重新找回了创业的激情,也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伴余生的人。
我和贺山没有领证,也没有举办任何仪式。
但整个红旗公社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他依旧不爱说话,但看我的眼神,却总是充满了温柔和暖意。
他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会在我工作疲惫时,给我端上一碗热汤,会在我失眠的夜里,默默地陪我坐到天亮。
我活了快一百年,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
直到最后,才明白,千亿家产,万贯财富,都抵不过,深夜里的一盏灯,寒冬里的一碗汤。
有记者问我,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是打造了一个商业帝国
还是再次成为全国首富
我摇了摇头。
我指着身边,那个正在给我削苹果的,沉默如山的男人,笑着说:
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是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
而我那些所谓的孝子贤孙们,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只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着我的传奇,悔不当初。
这,或许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