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恐婚之殇
林薇没来。
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在民政局这吵吵嚷嚷、挤满粉红泡泡的等候区里,像块烧红的烙铁,直直烫在我眼皮上。屏幕上就一行字,冷冰冰的,是林薇发的:陈默,对不起,我……我恐婚了。
恐婚我盯着那俩字,几乎要笑出来。扯淡吧你林薇!昨天试婚纱的时候,是谁穿着那身贵得要死的缎面鱼尾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又一圈,眼里的光都快把整个婚纱店给点着了是谁抱着我胳膊,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吹风,说老公,明天咱就是一家人了,这辈子都绑一块儿啦
现在跟我说恐婚放屁!这他妈就是临阵脱逃!
操!
胸口堵得慌,一股邪火蹭蹭地往上顶,烧得喉咙发干。我狠狠掐了下手心,疼,真他妈疼。可这点疼,比起被当猴耍的难堪,算个屁周围嗡嗡嗡的说话声,情侣们黏糊糊的笑声,还有那破喇叭机械地喊着请A102号到3号窗口办理的声音,全他妈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往我耳朵里扎,往我脸上扎。我能感觉到旁边几对小年轻偷偷瞟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明晃晃写着哎哟卧槽,被放鸽子了真惨快看快看……操他大爷的!
我猛地从硬邦邦的金属长椅上弹起来,椅子腿刮着地砖,发出嘎吱一声怪响,刺耳得很。周围瞬间安静了那么零点几秒,那些扎人的目光更密集了。脸上烧得厉害,估计红得能滴血。这地方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再多待一秒,我都怕自己把这破民政局给点了!
刚转过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冲出这扇门,找个没人的地方吼两嗓子。一股子甜腻腻的、带着热气的味道就霸道地撞了过来,差点糊我一脸。紧接着,一个温热的纸杯就硬生生塞进我手里,烫得我手指一缩。
哟!陈默真是你啊
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在我头顶上方炸开。
我抬起头。
苏晓。
我那个打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冤家对门小青梅,苏晓。
她就站我跟前,离得贼近。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灰色连帽卫衣,底下是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呃,人字拖头发随便抓了个揪揪顶在脑袋上,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毛毛躁躁地垂在额前,脸上干干净净,连口红都没抹。整个人透着一股老娘刚被窝里爬出来,啥也没收拾的懒散劲儿。跟周围那些妆容精致、穿着小裙子、紧张又兴奋等着领证的小姑娘们一比,她简直就是个误入片场的群众演员。
她歪着头看我,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没有半点别人那种看热闹的同情或者好奇。她眼神清亮,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还有点……嫌弃
瞅你这副鬼样子,她撇撇嘴,下巴朝我手里那杯热可可努了努,喏,趁热喝了,压压惊。跟个被霜打了的瘟鸡似的,杵这儿给谁看呢丢不丢人
她嗓门不小,周围刚安静下去的气氛,又被她这几句话给搅和活了。好几道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更浓的八卦意味。
我握着那杯滚烫的可可,指尖传来的热度让我稍微回了点神,但胸口那团憋屈的火,被她这没心没肺的语气一拱,烧得更旺了。
关你屁事!我嗓子眼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磨,少在这儿看笑话!
嘿!我这暴脾气!苏晓眉毛一竖,非但没被我的火药味吓退,反而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要跟我鼻子贴鼻子,谁看笑话了老娘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陈默,你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在这儿当望妻石呢瞅瞅这队伍排的!她胳膊一挥,划拉过大半个等候区,人家都是成双成对来领爱的号码牌,你呢你一个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啊知不知道啥叫公共资源后面多少人等着呢!民政局是你家开的想占多久占多久
她声音又脆又亮,噼里啪啦跟放炮仗似的,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也格外清晰。周围隐隐传来几声没憋住的轻笑。我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火辣辣的。
我他妈乐意!你管得着吗我梗着脖子吼回去,试图用更大的音量盖过她的气势。
管不着苏晓嗤笑一声,那双杏眼眯起来,上下扫了我一圈,像是在看什么不可回收垃圾,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弧度,行啊陈默,翅膀硬了是吧小时候尿裤子是谁帮你瞒着你妈的小学考零蛋是谁模仿你爸签名帮你糊弄过去的高中跟隔壁班花写情书被老师截胡,又是谁翻墙进办公室帮你偷回来的现在跟老娘说管不着
她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落我的糗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对耳朵比较长的情侣听得一清二楚。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展览的傻逼,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掐死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祸害。
你闭嘴!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就不!苏晓下巴一扬,一副老娘怕你的混不吝表情,甚至还挑衅地又往前凑了半分,有本事你咬我啊陈默,不是我说你,瞅你这怂样儿!被个女人放鸽子就蔫儿了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不就是领个证吗跟谁领不是领能掉你块肉还是能少你根头发出息!
跟谁领不是领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钢针,猛地扎进我被愤怒和屈辱填满的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
对啊!跟谁领不是领林薇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让我在这儿像个傻逼一样被人围观凭什么!
一股极其冲动的、近乎毁灭的邪火轰地一下窜了上来,瞬间烧断了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我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来打我呀的嚣张小脸,看着她眼底那点若有似无的、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狼狈的亮光,一个极其荒诞又带着报复快感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狂滋生。
行啊!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等候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钉在我和苏晓身上。我一把抓住苏晓的手腕,那手腕细得惊人,皮肤温热。我不管不顾地拽着她,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一根同归于尽的导火索,转身就朝最近那个空着的办理窗口冲过去。
就你了!苏晓!你不是能吗咱俩领!
苏晓被我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哎哟一声,人字拖在地上拖出刺啦的声响。她似乎完全懵了,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瞪得老大,里面写满了卧槽你来真的,刚才那副指点江山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在脸上,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陈默!你他妈疯了吧!她试图挣扎,手腕在我手里扭动,声音都劈叉了,松手!你撒开我!神经病啊你!
少废话!我死死攥着她,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几步就跨到了窗口前,力气大得把她往前一搡。她半个身子扑在冰冷的金属柜台上,才勉强站稳。我把手里那杯几乎被我捏变形的热可可哐当一声砸在柜台上,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几滴,落在光洁的台面上。
窗口里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脸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淡定表情。她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明显处于狂暴状态的我,又看了看被我死死摁在柜台边、头发散乱、一脸懵逼加惊恐的苏晓,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要几根葱:
两位办理什么业务
结婚!我斩钉截铁,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但异常响亮,登记!领证!
大姐的目光在我俩脸上来回梭巡了一圈。我脸上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没散干净的愤怒。苏晓……她此刻的表情真是精彩纷呈。从最初的震惊慌乱,到被我吼得有点发蒙,再到听见我说结婚两个字时,那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是一锅沸腾的粥,惊讶、难以置信、一丝丝羞恼,甚至还有一点点……极其隐蔽的、被我那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带起来的、同样疯狂的火苗
她没再挣扎,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胸口微微起伏。然后,她突然扯了一下嘴角,那笑容有点古怪,像是认命,又像是被逼上梁山后反而豁出去了的狠劲儿。
对!领证!苏晓猛地吸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把旁边几道好奇的目光都震了回去。她甚至还主动把另一只没被我抓着的手,啪地一声拍在了柜台上,震得那杯可怜的热可可又晃了晃。赶紧的!大姐!别磨叽!后面还排着队呢!
大姐推了推眼镜,依旧面无表情:户口本,身份证。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脑子里的热血稍稍退下去一点,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户口本身份证操!我他妈来的时候是揣着,可那是准备跟林薇领证的!现在……跟苏晓我下意识地就去摸外套内袋。
给!旁边的苏晓动作比我还快。她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那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红本本,啪地甩在柜台上。一个深红色的户口簿,一个她的身份证。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仿佛早有准备。
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什么情况她出门遛弯儿还随身带着户口本和身份证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苏晓似乎看出了我的震惊,她斜睨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鄙夷,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气音哼了一句:看什么看老娘出门办事,带齐证件是基本素养!哪像你脑子一热就往前冲!傻缺!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手忙脚乱地从自己外套内袋里掏出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也啪地拍在柜台上,推到面无表情的大姐面前。
大姐拿起证件,慢条斯理地翻开,对照,眼神在我们俩那两张明显写满了冲动是魔鬼和老娘豁出去了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打印机预热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自愿结婚大姐的声音毫无波澜,公式化地问。
自愿!我梗着脖子,声音有点发虚,但还是吼了出来。
苏晓几乎是同时,用比我更大的嗓门,斩钉截铁地应和:必须自愿!大姐您看我们这迫不及待的样儿,像被强迫的吗赶紧的吧!钢印一盖,尘埃落定!
大姐没再说什么,低头开始操作电脑,录入信息。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每一下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苏晓。她侧脸对着我,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能看到紧抿着的嘴唇,唇线绷得有点直。刚才那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儿没了,整个人安静下来,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我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的。我下意识地想松开一点,她却突然反手,更用力地攥紧了我的手指。那力道,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狠劲儿,指甲甚至微微掐进了我的皮肉里。
嘶……有点疼。
我被她攥得一愣,转头看她。她没看我,眼睛死死盯着窗口里面,盯着那台正在嗡嗡运作的打印机。阳光从旁边的大玻璃窗斜射进来,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鼻尖上似乎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打印机终于停了。大姐从里面抽出两张崭新的、还带着点机器温度的表格。
签字。
两张《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被推了出来。我看着上面我和苏晓的名字并排着,旁边是空白的签名栏,那感觉……真是诡异他妈给诡异开门,诡异到家了。
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有点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真的要签签下去,法律上,苏晓就是我老婆了那个从小跟我抢零食、打架打到鼻青脸肿、互相拆台十几年的苏晓
磨蹭什么苏晓不耐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催促的意味,签啊!陈默!是男人就别怂!她说完,自己率先抓起笔,看都没看,刷刷刷就在她那栏签上了龙飞凤舞的苏晓两个字,力透纸背。
她的动作干脆得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反倒衬得我像个犹豫不决的懦夫。我被她那气势一激,心里那点犹豫瞬间被压了下去。妈的,签就签!怕个球!反正林薇都不要我了,跟谁结不是结就当气死她!
我眼一闭,心一横,抓起笔,也在那空白处,用力地、几乎要把纸戳破地签下了陈默。
两张签好名的声明书被收了回去。大姐拿起那两本暗红色的结婚证,翻到最后一页,拿起旁边那枚沉甸甸的钢印印章。
咔嚓!
一声清脆又带着金属质感的响声。
钢印落下,狠狠地压在两本崭新的结婚证照片页上。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紧接着又开始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撞。
结束了这就……成了
我和苏晓合法夫妻
巨大的不真实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甚至有点腿软,全靠撑在柜台上的手和旁边苏晓死死攥着我的手才没当场出溜下去。
就在这大脑宕机、灵魂出窍的当口。
一股温热的、带着淡淡甜香的气息,猝不及防地喷在了我的耳廓上。痒痒的,麻麻的。
是苏晓。
她不知何时凑得极近,柔软的发丝蹭着我的脸颊。然后,一个温热湿润的触感,带着点小小的、恶作剧般的力度,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浑身猛地一僵,像被高压电瞬间击中,血液轰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耳垂闪电般窜遍全身,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紧接着,她那带着笑意的、刻意压低的、却清晰无比的气音,像条狡猾的小蛇,钻进了我嗡嗡作响的耳朵眼里:
喂,木头!发什么呆给老娘装像点!嘴角咧开!笑!给我往死里笑!气死那个姓林的!
2
意外重逢
三个月,时间能干嘛
能把一家在破产边缘疯狂试探的小破公司,硬生生地、奇迹般地、推上纳斯达克的敲钟台。
磐石科技。
这名字是我当初穷得快当裤子时,咬着牙起的。磐石无转移,听着就靠谱,就硬气。谁能想到,当初那点微弱的火苗,真能烧成今天这场照亮半个科技圈的燎原大火
庆功酒会包下了本市最顶级的酒店整个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流光溢彩的璀璨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像一条条流动的光河。水晶吊灯的光芒亮得晃眼,把铺着厚厚地毯、摆满了精致点心和昂贵酒水的会场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甜腻、雪茄的醇厚,还有无数成功人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名为志得意满的气息。
西装革履,衣香鬓影。认识的,不认识的,带着各种目的的笑脸,端着酒杯,潮水般涌过来。
陈总!恭喜恭喜!年少有为啊!
陈董,磐石这一上市,可是给我们本土科技企业大大长脸了!
陈总,我是XX资本的,我们非常看好磐石未来的发展,希望有机会深入合作……
陈总,这位是……
我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提线木偶,脸上挂着标准的、略显僵硬的微笑,机械地举杯,点头,握手,说着千篇一律的谢谢过奖有机会详谈。手心里全是汗,昂贵的定制西装包裹下的身体绷得像块石头。这种场合,这种被无数目光聚焦、被无数奉承包围的感觉,说实话,比连续熬三个通宵写代码还累。
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找到了。
苏晓。
她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正被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富太围着。她今天穿了条剪裁极好的酒红色丝绒长裙,衬得皮肤白得发光。头发精心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没戴什么夸张的珠宝,只在耳垂上缀了两颗小小的珍珠,低调又温润。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认真听旁边一位珠光宝气的太太说话,偶尔轻点一下头,姿态优雅得体,挑不出一丝错。
这副样子,跟三个月前民政局那个穿着卫衣人字拖、骂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疯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可只有我知道,在那副优雅端庄的壳子底下,藏着个多能折腾的灵魂。我甚至能想象,此刻她那被精致妆容覆盖下的脑子里,可能正在疯狂吐槽:这裙子勒死老娘了!这高跟鞋反人类!这群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是想熏死谁……
正想着,她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
隔着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灯光,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冲我极快地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的弧度似乎也往上扬了那么零点几公分,带着点只有我能懂的、促狭的笑意。然后,她极其自然地转回头,继续跟那几位太太谈笑风生。
这女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心里那点因为应酬而绷紧的弦,莫名地就松了那么一丝。刚想端起酒杯抿一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会场入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人群像被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一个身影,裹着一身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像枚失控的炮弹,直直地冲了进来。
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瞬间撕裂了会场原本和谐的旋律。
是林薇。
她来了。
3
酒会风波
林薇。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紧身的黑色亮片短裙,勾勒出火辣的身材曲线,脸上的妆容浓艳,眼线飞挑,红唇似火。头发烫成了夸张的大波浪,随着她疾走的动作剧烈地晃动着。她手里没拿包,就那么直挺挺地冲过来,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愤怒、不甘、委屈和疯狂的火焰,亮得吓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交谈声、碰杯声都消失了,无数道目光带着惊讶、探究、看好戏的意味,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然后又顺着她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她高跟鞋那哒、哒、哒的声音,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保安想上前阻拦,被她粗暴地一把推开。她目标明确,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那股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她急促呼吸带出的热气,扑面而来,呛得我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陈默!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带着哭腔,又带着歇斯底里的控诉。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你娶她!娶那个苏晓!就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我那天没去领证!是不是!
会场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在我和林薇之间来回扫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指责,胸口那点三个月前被她放鸽子时积压的憋闷和怒火,非但没有被重新点燃,反而奇异地沉淀了下去,变成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报复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这三个月的起早贪黑、殚精竭虑、在无数个深夜盯着电脑屏幕熬红了眼、在一次次融资谈判中被刁难被质疑……磐石能走到今天,是我和团队用命拼出来的。在她眼里,就只是为了报复她那天的缺席
真是……荒谬又可笑。
林小姐,我开口,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客气,像是在应对一个不请自来的、胡搅蛮缠的客户,今天是磐石科技的上市庆功酒会。如果你是来祝贺的,我欢迎。如果是来讨论我的私事……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后蠢蠢欲动的保安,恐怕不太合适。
不合适!林薇像是被我的话彻底点燃了,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带着破音,你跟我谈合适!陈默!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就因为一次……一次我害怕了!退缩了!你就这么对我!转头就娶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还搞这么大阵仗来羞辱我!你告诉我,这不是报复是什么!你说啊!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前倾,泪水冲花了浓重的眼妆,黑色的痕迹蜿蜒而下,在她白皙的脸上画出狼狈的沟壑。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的胳膊摇晃。
就在这时。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甜香,像一阵温柔却不容忽视的风,悄然靠近,稳稳地插入了我和林薇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几乎要爆炸的空气里。
是苏晓。
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姿态从容,步履优雅,那身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她手里甚至还稳稳地端着那杯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她站定在我身侧,身体微微向我这边倾斜,形成了一个自然而然的、带着保护意味的姿态。然后,她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看向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薇。
姐姐,苏晓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林薇失控的哭喊,也吸引了全场所有的注意力。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浅浅的、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的笑意。
您这话说的,可就有点伤人了。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里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林薇的逻辑,领证这事儿吧,讲究个你情我愿。三个月前,民政局门口,是陈默拉着我进去的没错,可那大红本本上,也是我苏晓自己签的名儿呀。这怎么能叫‘报复’您呢她顿了顿,目光在林薇脸上那狼狈的泪痕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了些,带着点洞悉一切的玩味,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将全场的胃口吊到了最高点。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晓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无害,她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极其轻柔地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也带着一种宣告主权的意味。
然后,她抬起眼,迎上林薇那双被愤怒和嫉妒烧红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带着点小困惑的语气,轻轻柔柔地,抛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精子存活率低这事儿……没告诉过你吧
轰——!
这句话,不亚于在会场中心引爆了一颗炸弹!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破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幸灾乐祸……无数种情绪在那一张张精心修饰的脸上飞速变幻,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齐刷刷地钉在林薇身上。
林薇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纸。她那双原本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茫然,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死死地盯着苏晓那只轻轻放在小腹上的手。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晃了晃,像狂风中被吹折的芦苇,全靠那恨天高的鞋跟勉强支撑着才没立刻倒下。
她看看苏晓,又猛地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混乱、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和绝望。
精子存活率低
我
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毛病!
我下意识地看向苏晓。这女人!她疯了吧!这种谎也敢撒!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苏晓根本没看我。她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婉无害、带着点小羞涩的表情,甚至还微微红了脸,仿佛刚才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出自她口。她只是看着林薇,眼神清澈无辜得像只刚出生的小鹿。
所以呀,姐姐,苏晓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林薇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真不是报复。纯粹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得晃眼,老天爷可怜我们陈默,看我心地善良,才给了我这份运气吧
噗……不知道是谁没憋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这声嗤笑像是一个开关,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会场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的议论声。那些目光,从纯粹的震惊,迅速转化为了对林薇赤裸裸的嘲讽、同情和看戏的兴奋。
林薇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她猛地抬手,似乎想去抓苏晓,或者想给我一个耳光但手臂刚抬起来,就因为极度的羞愤和虚弱而无力地垂落。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牙齿几乎要陷进肉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你……你们……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巨大的难堪和绝望彻底将她淹没。她再也承受不住那些针扎一样的目光和嗡嗡的议论,猛地一跺脚(虽然穿着高跟鞋跺脚毫无气势),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呜咽,然后捂着脸,像只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受惊兔子,跌跌撞撞地转身,朝着入口的方向狼狈不堪地冲了出去。
高跟鞋慌乱地敲打着地面,声音凌乱而仓皇,很快就消失在会场外。
会场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更不加掩饰的议论声浪。所有人都兴奋地交流着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正宫手撕前女友大戏,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我和苏晓。
我站在原地,感觉像是刚被一场十二级台风扫过,脑子还在嗡嗡作响。看着林薇消失的方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解气吗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诞感,还有一种……被身边这只小狐狸精拖下水的无奈和哭笑不得。
我转过头,看向始作俑者。
苏晓正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香槟,姿态优雅得像只刚舔完爪子的猫。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起眼,冲我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无辜和羞涩只剩下明晃晃的、狡黠得意的光芒,还有一丝怎么样老娘干得漂亮吧的邀功意味。
她甚至冲我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搞定!
我看着她那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小模样,再看看周围那些还在兴奋八卦的人群,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这女人……胆子也太肥了!这种弥天大谎都敢撒还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就不怕穿帮
还没等我想好是该掐死她灭口还是先把她拖走审问,苏晓却主动靠了过来。她放下香槟杯,温热柔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甜香,极其自然地贴住了我的手臂。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恩爱夫妻的亲密依偎。
只有我知道,她贴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气音,咬牙切齿地低语,带着点恶狠狠的警告:
陈木头!看什么看赶紧给老娘笑!嘴角咧开!笑得甜蜜点!深情点!懂不懂什么叫做戏做全套再敢板着张死人脸,信不信老娘今晚让你睡书房!
我:……
行吧。
我认命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喜当爹(虽然是假的)和娇妻在怀人设的、幸福洋溢的笑容。这他妈比敲一万行代码还难!
苏晓似乎对我的表演还算满意,她哼了一声,重新挂上那副温婉得体的面具,挽着我的手臂,转向旁边一位刚刚凑过来、脸上写满了我想八卦的投资人,声音甜美:
王总您好,感谢您今天能来……
4
真相大白
酒会终于散场。
送走最后一位打着酒嗝、拍着胸脯保证磐石未来不可限量的宾客,厚重的宴会厅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喧嚣。
世界瞬间清静下来。
奢华空旷的会场里,只剩下杯盘狼藉,空气里还漂浮着未散的酒气和香水味。高强度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我扯了扯勒得脖子发紧的领带,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呼……累死老娘了!旁边立刻响起一声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的哀嚎。刚才那个在宾客间游刃有余、优雅从容的苏晓瞬间消失不见。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下来,腰也塌了,极其粗鲁地甩掉了脚上那双折磨了她一晚上的恨天高细跟鞋。
啪嗒、啪嗒两声,鞋子被她踢出去老远,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叉腰,毫无形象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骨节响声。
这破裙子!勒得我快断气了!她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够背后的拉链,动作幅度之大,完全不顾及走光的风险。
我看着她这判若两人的变脸速度,哭笑不得,刚才被林薇搅乱的那点复杂情绪也消散了不少。我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把卡在背脊中间的拉链小心地往下拉了一段。
丝绒面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后背雪白的肌肤露出来一小片,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喂,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刚才……精子存活率低那事儿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事儿像根刺,不拔出来不行。
苏晓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她依旧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肩膀似乎微微绷紧了些。
哦,那个啊,她的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随意,随口编的呗。不然怎么震住场子你看效果多好!林薇那脸,啧啧,白得跟刷了墙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她说着,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随口编的我手上拉链的动作没停,声音沉了点,苏晓,你知道这种话传出去……
传出去怎么了她猛地转过身,打断我,脸上那点刻意装出来的随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豁出去的理直气壮。她仰着脸,那双漂亮的杏眼瞪得圆圆的,毫不退缩地迎上我的视线,里面跳动着火焰。传出去丢的是你陈大老板的人还是我苏晓的人反正现在全城都知道我是你老婆!我肚子里揣着你老陈家的‘独苗’!谁敢乱嚼舌根试试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
她气势汹汹,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再说了!她往前逼近一步,温热的气息带着点香槟的微醺喷在我下巴上,老娘牺牲多大啊黄花大闺女的名声都不要了!陪你在这儿演‘奉子成婚’!你还想怎么样嗯陈木头!
她越说越激动,脸颊因为情绪高涨而染上一层薄红,眼睛亮得惊人。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卸去了酒会上精致的妆容,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干净通透,鼻尖上还有几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雀斑。此刻因为气恼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还有那双燃烧着火焰的、毫不掩饰自己恶行的眼睛……竟比酒会上那个完美无瑕的陈太太,生动鲜活了一万倍。
三个月前民政局门口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动劲头,似乎又回来了。
我盯着她,没说话。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我们两人之间细微的呼吸声。
苏晓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那点凶巴巴的气势似乎弱了点,眼神开始飘忽。她下意识地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刚想开口说什么。
我却突然动了。
没有预兆。
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
另一只手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
然后,在她骤然瞪大的、写满了卧槽你要干嘛的惊恐眼神中,我低下头,精准地、狠狠地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能颠倒黑白、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
唔——!
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她自己吞了回去。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放大的、带着点报复意味的脸。她的手下意识地抵在我胸口,似乎想推开,但力道软绵绵的,更像是无措的挣扎。
这个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有点粗暴,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凭着本能,碾磨着她柔软的唇瓣。她唇上残留的一点香槟的甜味和口红的淡淡香气,混合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一股脑地涌进我的感官。
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唇齿间笨拙而激烈的纠缠,还有彼此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在空旷寂静的会场里擂鼓般回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怀里僵硬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
抵在我胸口的手,不知何时悄悄环上了我的脖子。
那双原本瞪得溜圆、写满震惊的眼睛,也缓缓地、柔顺地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扫过我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开始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回应我。那回应生涩得可爱,像只初尝甘霖的小兽,试探着,舔舐着。
惩罚的意味消失了。
空气里的火药味和剑拔弩张,被一种奇异的、黏稠的、带着甜味的暖流所取代。
我的手从捏着她下巴的位置滑下,转而捧住了她的脸,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细腻温热的皮肤。这个吻,也从最初的狂风骤雨,渐渐变得绵长、深入、温柔。
我们像两个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终于找到绿洲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温度和气息。会场里残留的喧嚣、刚才那场闹剧带来的烦躁、甚至这三个月来所有压在肩上的沉重……都在这个吻里,一点点融化,蒸发。
直到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榨干,我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彼此的呼吸都灼热而急促,喷在对方脸上。
苏晓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她微微喘息着,眼睛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汽的琉璃,带着点被吻懵了的茫然和羞涩。刚才那股子张牙舞爪的气势荡然无存。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带着点刚被狠狠欺负过的软糯,你……你属狗的啊咬我她下意识地舔了下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这个动作,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我看着她的样子,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痒。三个月前那个荒诞的冲动决定,在这一刻,忽然有了点宿命般的、让人心悸的回响。
扯平了。我声音也有点哑,带着点笑意,拇指蹭过她微肿的下唇,你造我谣,我收点利息,很公平。
公平个屁!苏晓反应过来,羞恼地捶了我胸口一拳,力道不大,更像撒娇,流氓!
她嘴上骂着,身体却依旧软软地靠在我怀里,没有半分要推开的意思,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我胸口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会场顶灯的光线柔和地洒落,将我们相拥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海。
很安静。
很……好。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温暖的疲惫感包裹着我们。
就在这静谧而暧昧的氛围里,靠在我怀里的苏晓,突然动了动。
她的小脑袋从我胸口抬起,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然后,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悄悄地、慢慢地……滑了下去。
最终,那只小手,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她自己的小腹上。
隔着那层柔软的酒红色丝绒布料。
掌心温热,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和保护意味。
我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那只小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骤然停跳了一拍。
她……
下一秒,苏晓那带着点慵懒、又带着点小小得意和狡黠的声音,伴随着她温热的气息,软软地钻进我的耳朵眼里,像羽毛搔刮着心尖:
喂,陈木头。
现在……三缺一了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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