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武天下之睚眦 > 第296章  老师不见了

暮色像被顽童打翻的墨汁,顺着燕山山脉的山脊缓缓淌下来。
起初是浅灰的晕染,沿着嶙峋的峰峦沟壑漫延,渐渐变得浓稠,将青黑色的山壁浸成深黛,连岩缝里倔强探出的矮松都失了轮廓,只剩墨色的剪影在风里摇晃。
夕阳最后一缕金红的光还在挣扎,像匹被扯碎的绸缎,贴着参差的岩角掠过。
光粒坠在结冰的碎石上,闪了两闪便被呼啸的风卷走,随即被压得极低的铅灰色云团彻底吞没。
云团沉甸甸地压在谷顶,仿佛再往下沉几分,就能把这狭窄的支谷碾成齑粉。
二十三班的队伍在雪地里拖着疲惫的脚步,像串被冻住的墨点。
每个人的防寒服都结着层薄冰,帽檐下垂着晶莹的冰棱,随着动作轻轻磕碰着脸颊。
呼出的白气刚从唇间散开,就被卷着雪粒的寒风撕成细雾,扑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模糊了前面队员的背影。
有人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手套摩擦的“沙沙”声里,混着靴底碾过结冰碎石的“咯吱”响。
这细碎的声响在越来越沉的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耳边轻刮。
“天快黑透了。”杨新把防寒服领口又紧了紧,拉链头磕在下巴上,带来一丝尖锐的凉。
她抬眼望向谷顶,两侧的山壁像被巨斧劈开的高墙,此刻正将最后一点天光挤压成条窄窄的银线,像根快要绷断的琴弦。
阴影顺着岩壁爬下来,起初只是淡淡的痕,眨眼间就漫过了队伍最前面那人的脚踝,正顺着裤腿往上攀,仿佛要把整支队伍拖进深不见底的暗里。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战术表,屏幕蓝光映出时间——17:43。
按照拉练手册上红笔圈出的警告,这个时间必须搭好营地,否则夜间骤降的低温会冻裂水壶,而谷里那些被雪埋着的兽径,说不定正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黑熊老师?我们要不要……”前排的王磊抖落帽檐上的落雪,声音裹在围巾里闷闷的。
他刚要问要不要找个地方扎营,突然顿住了!
方才黑熊扛着背包大步流星的背影明明就在前方三米处,此刻却空落落的,只有一串被新雪填了一半的脚印。
王磊的喉结猛地滚了滚,急忙转身望向队伍后方。
风雪里,原本该跟在队尾的那道身影也没了踪迹。
岳若云调试战术表时,侧脸被屏幕蓝光映出的冷冽线条,还有她耳后那缕总也别不住的黑发,都像被暮色吞掉的墨点,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青、青蛇老师呢?”王磊的声音陡然拔高,却被迎面灌来的风雪劈成碎末。
他往前跑了两步,脚下在结冰的雪地上一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岩壁,岩石上结着层薄冰,凉得像块铁,硌得手心发麻。
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有人慌忙转头四顾,帽檐上的雪簌簌往下掉;有人伸手去摸腰间的信号弹,指尖却在颤抖中碰倒了背包侧袋里的军用水壶,“哐当”一声撞在岩石上,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刚才还在的吧?”队伍中段的女生往旁边同学身边缩了缩,防寒服的袖口蹭过同伴的胳膊,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的目光飞快扫过两侧黑漆漆的岩缝,那里的阴影深得像泼开的墨,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探出头来。“我五分钟前还看见青蛇老师站在那块突出的岩石边,手里拿着本子记什么……”
话音未落,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谷道,吹得队伍里的人都往中间挤了挤。
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冰凉的刀柄硌在掌心,却没带来半分踏实。
温磊的心猛地往下沉。
他拨开身边的同学快步走到队伍最后,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雪地上只有一串被新雪覆盖大半的脚印,是他们自己踩出来的,歪歪扭扭地伸向谷道深处。
岳若云那只总在调试的战术手表,表盘的蓝光哪怕在暗处也该闪一闪;
黑熊腰间别着的军用短刀鞘,金属边缘总会反射点微光。
可此刻,周围只有青黑色的岩壁和漫天风雪,连一丝多余的反光都没有。
“他们……走了?”温磊皱着眉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混着冰碴的冻土。
雪地上没有拖拽的痕迹,没有挣扎的印记,就像那两个人凭空融进了风雪里。
杨新站在原地没动,耳边突然响起上午出发时黑熊半眯着眼说的话,粗粝的声音裹着寒气:“山里头就算撞见融合体拆你们骨头,咱也只会站在远处看戏。”
当时只当是句狠话,带着导师特有的威慑。此刻才品出那话里的冰冷——所谓“带队”,从来就不是“护送”。
那些挂在嘴边的“打分”“考核”,原来藏着这样一层意思:他们不过是被扔进猎场的猎物,而那两位老师,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站在圈外的看客。
风越刮越凶,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杨新抬头望向谷顶,最后一点天光已经被墨色的云彻底吞没,两侧的岩壁像突然长高了许多,沉沉地压在头顶,让这狭窄的支谷更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别慌!”王磊突然提高声音,粗粝的嗓音撞在岩壁上弹回来,带着点回音。
他抬手拍了拍背包,里面的金属水壶撞上打火石,发出“叮”的脆响,像根细针戳破了紧绷的气氛。
“老师出发前就说了这次拉练全得靠我们自己,来这儿前我们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他扫过一张张冻得发白的脸,突然扯开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下巴,“而且现在慌也没用,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地方扎营,天黑透前必须把帐篷支起来。”
温磊已经蹲下身,从背包侧袋掏出折叠地图。
他把战术表按亮,幽蓝的光打在落了细雪的纸页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等高线。
“支谷这里太窄,”他指尖划过标注着“缓坡区”的位置,纸页边缘被冻得发脆,“两边山壁悬着的雪块随时可能塌下来,不安全。往前一百米有块相对开阔的平台,背风,而且视野好,能看见谷口动静。”
“我去探路!”高个子男生张明扛起工兵铲,铲头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痕。
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你们先清点装备,帐篷、睡袋都看看够不够,特别是固体酒精,别到时候连口热水都烧不上。”
几个男生立刻跟了上去,靴底踩在积雪里发出“噗嗤”声,很快消失在前方的风雪里。
女生们则迅速围拢过来,有人解开背包翻出压缩饼干,铝箔包装在蓝光下泛着冷光,一块块分过去时,指尖的冻疮被蹭得发红也没人吭声;
有人蹲下身检查应急信号弹,把红色的保险栓一个个旋紧,动作麻利得不像第一次处理;
还有人捡来枯枝,在雪地上画出半米宽的警戒圈,树枝划过结冰的地面,留下歪歪扭扭的白痕。
杨新望着那几个男生踩着深雪往缓坡区走去的背影,他们的轮廓在暮色里越来越模糊,像被风揉散的墨点。
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同学,冻得发红的脸上都努力绷着镇定,有人呵着白气搓手,有人咬着饼干低头算数,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攥着根捡来的粗树枝,摆出防御的架势。
寒风顺着领口往里钻,杨新猛地握紧了腰间的军用匕首。
刀柄缠着的防滑胶带磨得手心发疼,冰冷的金属透过布料硌着肋骨,像在提醒她——从老师消失的那一刻起,所谓的“拉练”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生存考验。
她抬头望向缓坡区的方向,风雪正把那边的身影吞得更淡,只有工兵铲偶尔碰撞岩石的闷响,顺着风飘过来,像一串断断续续的鼓点。
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支谷上空。
风更烈了,卷着雪沫子斜斜地抽过来,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疼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有人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警惕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星子。
当第一顶墨绿色的帐篷在缓坡上支起来时,几双手冻得发僵的手还在拉扯防风绳。
战术表的蓝光映着每个人沾着雪粒的脸,鼻尖和睫毛上都凝着白霜,呼出的白气在光线下散开,像团转瞬即逝的雾。
有人突然“哎哟”一声,原来是冻硬的手指被帐篷杆硌出了红痕,他甩了甩手,没吭声,又低头去系地钉。
远处山坳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兽吼,闷闷的,像从地底滚出来的雷。
声音被风雪撕得断断续续,辨不清是真的野兽在徘徊,还是风雪钻过岩缝耍的把戏。
队伍里静了一瞬,有人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没有人再提“老师”,也没有人再说“害怕”。
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都化作了手里的动作——有人加固帐篷的边角,有人把备用睡袋塞进背包当坐垫,还有人用石块压住地图的边角,免得被风吹跑。
杨新站在帐篷旁,看着温磊和王磊用工兵铲在帐篷周围挖出半米宽的雪沟。
铁铲插进冻得硬邦邦的雪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带起的冰碴溅在他们裤腿上,很快结成了薄冰。
温磊的额角渗着汗,在寒风里凝成细珠,他抬手抹了把,手背立刻沾上了层白霜。
“这沟能挡挡小型野兽,”他喘着气说,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很稳,“要是真有大家伙,至少能给咱们争取点反应时间。”
王磊应了一声,把最后一铲雪堆在沟沿,拍实了。
他直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尽管防寒服上已经结了层冰壳,眼神却亮得很。
杨新望着那道蜿蜒的雪沟,又看了看周围同学忙碌的身影:
有人在调试取暖器,蓝色的火苗在风雪里跳了跳,映得脸膛发红;
有人在分发夜间值班表,指尖划过名单时,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没皱一下眉。
他们已经明白这场拉练的真正含义:所谓“生存”,从来就不是等着别人来救,而是哪怕只剩自己,也得在风雪里扎下根去,用手铲出防线,用帐篷撑起方寸温暖。
夜色像厚重的幕布彻底罩下,只有帐篷里透出的微光,在茫茫雪地里亮成一小团温暖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