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落针可闻,只有顾伟粗重的喘息和顾振雄压抑的咳嗽声。
最终,王济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带着一种属于御医的骄傲和不容置疑:“老夫行医,自有章法!岂能被三言两语所慑?顾老之症,诡异难辨,唯有用金针探其究竟,方能对症下药!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凶险…老夫自认,尚有一手‘回阳九针’可保顾老一时性命无虞!”
他不再看陈默,对顾清颜沉声道:“顾小姐,请命人准备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老夫即刻为顾老施针!闲杂人等,请退避!”最后四个字,目光如电,直指陈默。
“王老!”顾清颜急了。
“清颜!”顾伟立刻抓住机会,厉声道,“你还犹豫什么?难道真信这个骗子,要眼睁睁看着你爷爷被耽误致死吗?快按王神医说的做!”
顾清颜内心剧烈挣扎,看看爷爷痛苦喘息的样子,又看看王济世那不容置疑的权威姿态,最后目光落在陈默脸上。陈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选择权在你。
巨大的压力几乎让顾清颜窒息。
一边是享誉全国的御医,一边是刚刚创造奇迹却身份成谜的神秘青年……
最终,对爷爷病情的极度担忧,以及对王济世那“回阳九针”的一丝渺茫希望,压倒了心中那点对陈默的信任。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声音干涩:“……好。请王神医移步隔壁静室。陈先生,请…请随我暂时回避。”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他没再说话,转身径直走出了病房。
顾清颜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心头猛地一空,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隔壁特设的静室内,灯光柔和。
顾振雄被安置在一张特制的诊疗床上,只穿着单衣。
王济世神色肃穆,净手焚香,动作一丝不苟,充满了仪式感。
他打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针盒,里面静静躺着数十枚长短不一、金光流转的细针。
他取出一枚长约三寸的金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寒星。
“顾老,放松,莫要紧张。”王济世声音沉稳,手指在顾振雄背部几处穴位轻轻按压定位,“老夫先刺‘心俞穴’,探明心脉气血。”
金针落下,手法精准而稳定,带着几十年浸淫此道的自信。
针入一寸,顾振雄身体微颤。
针入两寸,老人呼吸骤然急促,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王济世全神贯注,手指捻动针尾,感受着针下的气机变化。脉象依旧混乱,但似乎……并无陈默所言的那种凶险?他心中稍定,看来那小子果然是危言耸听!
“爸,感觉怎么样?”一直守在旁边的顾伟紧张又期待地问。
“还…还好…”顾振雄的声音有些虚弱。
王济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取出了第二枚金针,目标是“肺俞穴”。
针落,捻转。顾振雄的呼吸变得更加粗重,脸色开始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当王济世取出第三枚金针,对准“厥阴俞”的位置时,顾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清颜在门外透过观察窗看着,双手死死攥紧,指甲嵌进了掌心。
王济世屏息凝神,针尖缓缓刺破皮肤。
一毫,两毫……金针沉稳地深入。
就在针尖刺入约莫三寸深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呃啊——!”
病床上的顾振雄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身体剧烈地向上弓起!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下,一条条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地凸起、扭动!
从背部“厥阴俞”的位置开始,那些暴凸的血管如同蛛网般急速蔓延,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并向胸口和脖颈疯狂侵袭!
他的脸色由潮红瞬间转为可怕的青紫色,眼珠暴突,充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爸!”顾伟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
“爷爷!”门外的顾清颜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王济世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握针的手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针下的触感告诉他,一股狂暴、阴冷、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正顺着金针疯狂反噬!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病理反应!
陈默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炸响:“针入三寸,毒必反噬,逆冲心脉!血管寸寸爆裂!”
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位大国手的心神!他猛地就想抽针!
“别拔针!”一声冷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陈默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双手依旧插在兜里,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死死盯着王济世那只颤抖着想拔针的手。
“现在拔针,毒气瞬间逆冲心脉,他立刻毙命!”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威严。
王济世的手僵在半空,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滚落,瞬间浸湿了唐装的领口。他行医一生,从未遭遇如此诡异恐怖的境地,更从未被一个年轻人如此呵斥,巨大的屈辱感和对眼前惨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
“你…你……”他看着陈默,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判官。
“快!快想办法救我爷爷!”顾清颜扑到床边,看着爷爷痛苦扭曲、血管暴突的恐怖模样,眼泪汹涌而出,她猛地转头看向陈默,眼中是彻底的绝望和最后一丝疯狂的祈求,“陈默!陈先生!求你!救救我爷爷!无论什么条件!顾家倾家荡产也答应你!求你救他!”
顾伟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大脑一片空白,连求饶都忘了。
陈默的目光扫过床上濒死的顾振雄,扫过崩溃的御医,扫过绝望的顾清颜,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顾伟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从那个旧布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陈旧的牛皮小针包。展开,里面一排长短不一、色泽暗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银针静静躺着。
“诊金,”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顾振雄痛苦的嘶吼,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翻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