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陆晚晴从来不知道,骄阳似火的盛夏,也能如此寒冷。她用力地摩擦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刺进骨髓。
父亲颤抖着把手中的登机牌塞到她的掌心时,陆家的牌匾正在身后轰然倒塌,像极了她此刻崩塌的世界。
晴晴,你先出国避避风头,我们陆家一定会东山再起。
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陆晚晴昂着头登上了飞机,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支离破碎的骄傲上。
空姐的微笑在眼前模糊成一片,陆晚晴闭上眼睛,让咸涩的泪水倒流回心底。
她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陆家千金的狼狈。
哥本哈根的雪覆在石板路上,像极了陆晚晴此刻的冰封的心境。
她的高跟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这个陌生世界的温度。她拽了拽祖母送给她的貂绒大衣,试图抵御寒意侵蚀,却在拐角处撞上一道清冷的视线。
武砚哥。
武砚,武氏集团太子爷,年仅23岁,商业天才。仅凭一己之力,创造了让人难以企及的商业神话。
他靠在古董咖啡馆的玻璃窗边,身穿藏青色大衣。
陆家的翡翠,在雪国似乎不太保暖。
他的声音比周围的雪还凉,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陆晚晴攥紧行李箱,却在抬头的时候撞见他眸子里的调侃:
我能请你吃顿饭吗,陆小姐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武砚哥。陆晚晴转身想离开,但又想到了武砚的身份。
你能帮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吗武砚哥,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
我在这有一个闲置的公寓,陆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在那里
麻烦武砚哥了。
现在可以请你吃饭了吗,陆小姐
我……
还没等她回答,肚子里传来了咕咕的声音,陆晚晴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武砚哥能不能听见。
来吧,吃完饭我带你去看公寓。
咖啡馆里暖黄的灯光柔和而静谧,映照着两个人错落的影子。短暂地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陆晚晴坐在餐桌前,白色的真丝衬衣,领口别着一朵素色的小花,深棕色长发披肩。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像是想起了过去的生活,目光随意地在四周扫视,落在武砚脸上时,似乎有些躲闪。
武砚安静地注视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露出浅浅的酒窝。
武砚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微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
想喝点什么
朗姆酒。
武砚叫来服务生,点了朗姆酒和牛排,还有一些甜点。
武砚哥,你请我吃饭,是想看我出丑陆晚晴低着头,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
陆家的千金,怎会出丑
你知道陆家破产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陆晚晴扯出一个淡漠的笑容,她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酒在杯中荡漾出浅浅的涟漪,折射出斑驳的光影。
她轻抿了一口酒,酒液在舌尖轻轻划过,留下一丝微凉的苦涩。
那真是巧,我呀,就只有钱。
武砚微笑地说。
我可以帮你还
你知道我爸欠下多少钱陆晚晴抬头看他。
愿闻其详。
三个亿。
我这里正好有三个亿,不多不少。武砚眼神紧盯着陆晚晴,嘴角微微上扬。
陆晚晴被武砚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牛排,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
武砚哥,你能先借我吗
借你多少三个亿
武砚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晚晴,你知道我是一个商人,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想要什么陆晚晴耳尖的红晕突然散开,她仿佛回到了谈判桌上,心中的旖旎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今年23岁,我爷爷总是催我找个女朋友。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你来当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你比我大5岁,武砚哥。
不多。武砚低头看了看手表,笃定地说。
你喜欢我
我们试试,晴晴。你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正好,我能帮你解决它。你就当帮我了一个忙,不好吗武砚轻轻地说,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陆晚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她下意识攥紧了餐巾,指节泛白。
餐厅的吊灯在她眼里碎成点点光斑,她的声音轻的像飘在空中的羽毛。
你……你是怎么想的呢
武砚突然俯身,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雪松的气味。
侍者推着甜点车经过,精致的草莓千层蛋糕在两人之间晃动,他却像没察觉到任何干扰。
陆小姐,你不会拒绝一个帮你解围的机会,对吗
陆晚晴猛地后仰,后背撞上餐椅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围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
陆晚晴缓慢地调整姿势,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
我……需要做些什么
陆晚晴的声音里掺进一丝颤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垂。
武砚直起身,重新露出那个云淡风轻的笑。
他抽出一张烫金支票,随手丢在她面前的酒杯旁。
支票上的数字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金光,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陆晚晴的心上。
他微微眯眼,目光扫过她慌乱的眼眸。
男女朋友间的那点儿事。
话音未落,陆晚晴的手就扬了起来。
你无耻!
武砚握住了陆晚晴的手,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样。
比起你那些虚伪的追求者,我算是不错的,晴晴。
陆晚晴盯着那张支票。
她能感受到对面武砚的目光,像是利箭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陆晚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武砚:
你会后悔的。
武砚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晴晴。
他向前微倾,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侧,轻声道:
而且,我相信你会配合得很好。
看着陆晚晴突然黯淡的眼眸,武砚的声音低沉如夜: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陆晚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她勉强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心跳如擂鼓。
她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支票的边缘。
武砚,这个父母口中的优秀青年,商界的传奇,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成交。
陆晚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是对无奈现状的妥协,也是对未来可能的希望。
武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轻轻拍了拍手,侍者立刻会意,推着甜点车缓缓靠近。
武砚注视着陆晚晴,看着她从最初的慌乱不安,到眼底闪过的一丝倔强,再到最终的妥协和接受。
他突然伸出手,陆晚晴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陆晚晴抬头,想看看他眼中的笑意,却发现他的目光深邃得像是一片海,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帮我还清欠债你到底想要什么
武砚轻笑出声,声音如丝绒般柔软:
陆小姐,你太急了。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她的眼神,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有时候,目的比过程更有趣。
陆晚晴的心猛地一颤,像是无所遁形。
她不知道武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将彻底改变。
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陆晚晴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陌生而整洁的天花板,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得武砚要帮她还清欠债,给了她一张支票,还要求她扮演他的女朋友。
陆晚晴坐起身,环顾四周。
公寓的装修风格简约现代,以白色和浅木色为主色调。
客厅地摆放了一个米色的沙发。落地窗前是一张木质茶几,上面摆放着几本精装书籍和一盏设计感十足的台灯。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柔和的光斑。
公寓的旁边是图书馆,图书馆上面爬满了常青藤。
我想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看到武砚从主卧出来,陆晚晴有些尴尬地说道。
18岁的陆晚晴刚刚考上了国内的一流大学,专业是会计。
吃完饭我陪你一起去。武砚看了她一眼,
你在家就穿这个
陆晚晴穿了一套白色的睡衣,阳光下,身材被一览无遗。
我就带了这一套睡衣。你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意识到武砚的话,陆晚晴强装镇定地说道。
不用换也行,我们就这样吃早饭。
武砚笑了笑,调侃道。
陆晚晴没接话,飞快地闪进次卧,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这次,穿的是一个格子长裙,上衣是紫色的真丝衬衫。
陆小姐的品味一向很好。武砚赞美道。
你想吃什么
陆晚晴看了他一眼。
意面,你会做吗
会……
陆晚晴踩着拖鞋在狭小的厨房里打转,铸铁锅里的橄榄油滋滋作响。
她笨拙地挥舞木铲,却在翻面时让整盘意面糊成焦团。
正欲作罢,后颈突然泛起一阵温热。
原来陆小姐的骄傲,连意面都征服不了。
武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领口飘出雪松香与焦糊味混成奇怪的调子。
陆晚晴别过脸,耳尖染上粉色:
用得着你管
话音未落,锅铲已被他夺走。
火舌舔舐锅底的时候,他的指关节摩挲着木铲柄,声音低沉得像猫:
武家的规矩,做菜要先放盐。
武家少主亲自下厨
陆晚晴别开眼,却撞见他眼底流转的笑意。
陆晚晴后退半步,撞翻了调料罐。
透明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得她打了个寒颤——这是她第十七次被这双眼睛逮个正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晚晴有些局促地说。
我去外面等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逃一般地跑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弥漫了淡淡的食物香气,陆晚晴又来到了厨房,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做饭挺熟练的。陆晚晴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武砚把衬衫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小麦色的手臂。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少爷。
小时候学的,习惯了。
武砚将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轻轻晃了晃:
要不要来点
陆晚晴摇了摇头:
我不太会喝酒。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眼神忍不住落在武砚身上。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厨房里的食物香气混在一起,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那喝点果汁吧。
武砚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倒了一杯橙汁给陆晚晴。
陆晚晴接过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眼里带着一丝感激。
你平时做饭多吗
陆晚晴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默。
武砚将红酒倒进高脚杯,轻轻晃了晃:
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总要吃点像样的东西。
武砚将酒杯放在餐桌上,转身继续准备晚餐。
陆晚晴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有些复杂。
她从未想过,武砚这样的人,会亲自下厨。
早餐很快就准备好了。
三明治、牛排、火腿。
武砚和陆晚晴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微妙。
尝尝这个。
武砚用叉子挑起一块牛排,送到陆晚晴面前。
陆晚晴有些犹豫地接过叉子,轻轻咬了一口。
牛排鲜嫩多汁,肉质鲜美,带着一丝淡淡的黑胡椒香气。
好吃吗
武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陆晚晴点点头:
很好吃。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感激:
谢谢你。
武砚微微一笑:
你喜欢就好。
武砚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其实,我一直觉得,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
陆晚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仪式感
武砚点了点头:
是啊。就像今天。我们坐在一起,吃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这种感觉,和平时随便吃点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武砚轻轻晃了晃酒杯,
有时候,生活需要一点这样的感受。
陆晚晴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你说得对,
陆晚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武砚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
以后还会有的。
两个人相对而坐,气氛渐渐变得温馨起来。
窗外的阳光洒在餐桌上,为这个小小的餐厅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
陆晚晴抬起头,看着武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武砚哥……
陆晚晴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嗯
武砚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关切。
陆晚晴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武砚笑了,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不用谢,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放下刀叉,轻轻握住陆晚晴的手:
以后,我会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心。
陆晚晴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武砚,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晚晴捧着橙汁,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不自主地飘向窗外。
明天晚上有个慈善晚宴。
武砚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嗯
陆晚晴转过头看他。
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做我的女伴。
武砚直视她的眼睛,语气认真。
陆晚晴愣住了:
我……我吗可是……
我知道你没参加过这种场合。武砚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
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
陆晚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要求我学习,说是没有到参加晚宴的年纪。等到了年纪,我
家又破产了。我怕……会给你丢脸,我什么都不懂。
傻瓜。
武砚的声音带着笑意,:
你不需要懂那些繁文缛节,做你自己就好。我相信你。
陆晚晴看着武砚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她咬了咬唇,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我去。
武砚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太好了,礼服我已经准备好了,在我房间的衣帽间,你要不要去试试
现在陆晚晴有些惊讶。
当然武砚站起身,
早点试,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能改。
陆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武砚走进了他的卧室。
深蓝的床品,黑色的床头柜,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整体风格低调又奢华。
衣帽间在卧室的另一侧,武砚推开门,里面整齐地挂着各种西装和衬衫。
武砚走到最里面,拿出两件精美的礼服:
这两件都是为你准备的,你看看喜欢哪一件
武砚说道。
陆晚晴惊讶地看着这两件精美的礼服。
第一件是淡蓝色的长裙,颜色澄澈而宁静。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仿佛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字肩的设计优雅大方,裙摆自然垂坠。腰间点缀着细小的珍珠与银色刺绣,低调却精致,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第二件是粉色的礼服,颜色柔和甜美,带着少女的娇羞与浪漫。
这件衣服采用了轻纱与绸缎的拼接设计,上半身是贴身的绸缎,勾勒出优美的身形曲线,下半身则是层层叠叠的轻纱裙摆,蓬松而梦幻,仿佛一朵盛开的樱花。
两件礼服都精美昂贵,细节之处尽显匠心,无论哪一件,都足以让任何女孩在重要场合中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最终,陆晚晴还是选择了那条淡蓝色的长裙。
换好了吗
武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了……
陆晚晴有些紧张地回答。
武砚推门而入,在看到陆晚晴的瞬间,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
他上下打量着陆晚晴,嘴角缓缓上扬。
很美。武砚由衷地赞叹;
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陆晚晴脸颊染上绯红,轻声道:
谢谢……
武砚走到陆晚晴的身后,看着镜中的两个人,他伸手轻轻调整了一下她的头发,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后颈,带来细微的电流。
项链在这里。
武砚取出一条钻石项链,走到陆晚晴的面前。
陆晚晴感觉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陆晚晴屏住呼吸,心跳不自主地加快。
武砚的动作很轻柔。
好了。
武砚放下陆晚晴的头发,走到她面前赞美到:
完美。
陆晚晴看着镜中的自己,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与淡蓝色的礼服相得益彰。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如此光彩照人的时刻。
高跟鞋在这里。
武砚又拿出一个鞋盒,里面是一双与礼服同色系的高跟鞋。
陆晚晴换上鞋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
鞋跟不算太高,她还能适应。
会不会太高
武砚问。
不会,刚刚好。陆晚晴微笑着回答。
武砚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六点,我来接你。
好的,我去换一下衣服……
武砚看着陆晚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武砚转身走出卧室,回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陆晚晴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英俊挺拔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哥本哈根璀璨的夜景。
这一幕莫名地让她感到心动。
那个……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这些。
不用谢,你值得。
武砚这个简单的回答让陆晚晴心中一震。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波动。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武砚说道明天会很忙。
嗯,你也是。
陆晚晴轻声回答。
两人互道晚安后,陆晚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陆晚晴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三章
慈善晚宴在哥本哈根最古老的水晶宫酒店举行。穹顶挑高十五米,一盏由两千片手工切割水晶拼成的巨型吊灯,将淡金色的光撒向每个角落。长桌上铺着象牙白绸缎,银质烛台列成蜿蜒星河。陆婉晴挽着王少爷的手臂走进大厅时,只觉得呼吸都被镀上了一层香槟的甜汽。
陆晚晴穿的是那件淡蓝色长裙。丝绸如水,沿着锁骨、腰线、膝弯静静流淌,裙摆处绣着极浅的银色云纹,行走间像把夜空披在了身上。
你是今晚最亮的星星。
武砚低声对陆婉晴说道。
侍者托着黑丝绒托盘穿梭,香槟杯口浮着细碎的珍珠气泡。
武砚被几位北欧银行家绊住,陆婉晴便独自沿着长桌看那些静卧的拍卖品——一条十九世纪的祖母绿项链、毕加索的素描、还有一只被玻璃罩小心呵护的宋代汝窑小杯。
那杯子口径不到两寸,天青色釉面,开片如鱼子,口沿一圈淡淡的赭色沁痕,像夕阳落在雪上。
卡片上只写了一行小字:北宋·汝窑天青釉茶盏,估价待询。
陆婉晴俯身,指尖隔着玻璃描摹那道沁线,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温热——祖母从前也有只相似的杯子,说是祖上传下,后来抵债时被抱走。
陆晚晴怔怔看了许久,直到灯光在杯底凝成一颗小小的光斑,像一滴不肯坠的泪。
喜欢武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点刚结束应酬的低哑。
陆婉晴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像小时候见过的那只。
武砚没再问,只抬手示意远处的拍卖师。
那穿燕尾服的老者快步而来,武砚低声说了两句,老者点头,在小本子上记下一串数字。
拍卖开始,宋代杯子排在第七件。
起拍价二十万克朗,举牌声此起彼伏。
陆婉晴坐在武砚身边,背脊挺直,手指却紧张地攥着裙裾。
价格很快飙到五十万,举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一位德国收藏家与武砚对望。
七十万。王少爷举牌,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
德国收藏家犹豫片刻,最终摇头放弃。锤音落下,杯子被装入一只黑色漆盒,盒角烫着金色雪松纹。
武砚接过来,随手递给陆婉晴:你的了。
陆婉晴指尖微颤,掀开盒盖,天青色在灯光下像一汪凝固的湖水。
陆晚晴想开口,却先红了眼眶,只能把盒子抱在怀里,像抱住一段失而复得的旧时光。
晚宴后半段,武砚被主办方请去致辞。
陆婉晴抱着漆盒站在甜品台旁,一勺覆盆子慕斯刚送到唇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婉晴真的是你。
她转身,看见沈知行——那个曾在家族未破产时,追着她送了三个月白玫瑰的沈家公子。他比记忆里更挺拔,西装袖口别着祖母绿袖扣,眼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沈……沈先生。陆婉晴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长桌,银叉与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
沈知行恍若未觉,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漆盒,又扫过她耳垂上武砚刚替她戴好的钻石:你今晚很美。我找了你好久,听说陆家……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一直在等你。
陆婉晴攥紧盒子,指节泛白。
陆晚晴想走,沈知行却伸手想替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指尖还未碰到,一道阴影已挡在她面前。
武砚不知何时回来了,手里还握着半杯没喝完的香槟。
武砚比沈知行高半个头,此刻垂眸望来,唇角带着笑,眼底却结着冰:沈先生,我的女朋友怕生,还请保持距离。
沈知行愣住,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定格在陆婉晴被武砚扣住的手腕上。
沈知行勉强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回程的车里,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空无一人的长街,轮胎碾过水洼,溅起细碎的声响,像某种隐秘的鼓点。
车厢里却安静得令人发怵——静到能听见香槟残余的气泡破裂的声音,静到能听见两颗心脏隔着胸腔,各自撞击出不同的节奏。
陆婉晴抱着那只宋代小杯,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漆盒的棱角硌着她的手臂,她却不敢松手,仿佛那是唯一能将她与今晚那场喧嚣隔开的锚。
陆晚晴侧头,看见车窗上倒映的武砚——下颌线绷得锋利,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那双惯常含笑的眸子此刻沉得像深井,井底燃着幽暗的火。
他生气了。
不,比生气更复杂——是嫉妒,是占有欲,是被触碰逆鳞后的暴戾与焦躁。
沈知行那只几乎碰到她肩头的手,像一根刺,在他心口反复碾磨,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公寓的门被推开时,走廊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又熄灭。
武砚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像潮水般涌进来,吞没两人的轮廓。
陆婉晴刚想伸手去摸开关,手腕却被扣住——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却带着冰凉的湿意,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刀刃。
哥本哈根也能找到你的追求者
武——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他低头吻她,带着酒气的唇舌蛮横地撬开她的齿关,掠夺她口腔里最后一丝空气。
这不是平日里那个克制的、绅士的吻,而是撕咬,是宣告,是野兽在领地上留下齿痕。
陆婉晴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疼得倒抽一口气,他却像听不见,手掌沿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上,隔着丝绸的布料揉捏她颤抖的肩胛。
宋代小杯从她怀里滑落,滚到地毯上,发出闷钝的声响。
陆晚晴下意识去捡,却被他掐着腰抱起来,双腿悬空,裙摆堆叠在腰间。他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哑得不像话:看着我,婉晴。
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簇幽蓝的磷火。
陆婉晴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心脏跳得几乎要挣断肋骨。
她想说点什么——解释、安抚、求饶。
我没有……啊!
卧室的门被踹开,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银色的线。
武砚将她放在床沿,他的膝盖顶开她的腿,西装裤的布料摩擦着她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你是我的。他的声音贴在她的锁骨上,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从今晚开始,从第一眼开始,从你对我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
陆婉晴的眼泪涌出来,滚烫地滑过太阳穴,没入鬓角。
陆晚晴伸手推他的肩,她的抗拒在他眼里成了另一种邀请,他的动作愈发急切。
不要...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武砚,我不要这样...
武砚的动作骤然停滞,手指还停在她裙侧的拉链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头,看见她满脸泪痕,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缕一缕,嘴唇因过度亲吻而红肿,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瓣。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不像话,我...我失控了。
陆婉晴蜷缩在床角,眼泪无声地滚落。她不敢看他。
婉晴,我嫉妒得发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沈知行看你的时候,我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我知道这很可怕...但我控制不住。
陆婉晴沉默了好久,最后,她轻声说:
杯子...还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武砚愣了一下,随即弯腰捡起漆盒,打开——天青色的釉面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一汪凝固的湖水。
武砚把盒子递给陆晚晴,却在她伸手来接时突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陆婉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渐渐平复。
他的衬衫被她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带着咸涩的温度。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手指揪住他后背的布料,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困了。她声音很小,却很清晰,我想静一静。
好的……晚安。
窗外,天快亮了。
宋代小杯静静躺在茶几上,天青色釉面映着微光,像一场未醒的梦。
第四章
哥本哈根的清晨来得格外缓慢。
天光像一层被水晕开的淡墨,从窗帘缝隙里慢慢渗进来。
那只北宋汝窑小杯仍停在原处,天青釉面映着黎明时分的微光,像一小片凝固的湖面,
湖面下还藏着未醒的梦。
陆晚晴睁眼时,屋里只剩她一人。
主卧的门敞着,陆晚晴光着脚走到客厅,才发现武砚在厨房的背影。
武砚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肘弯,正用一把细口铜壶煮咖啡。
蒸汽在晨光里升腾,武砚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柔金。
醒了
武砚回头,声音低沉,似乎晚上也没有睡好。
今天没有安排,想再睡一会儿也行。
陆晚晴摇头,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小杯。
我想出去走走。
用不用我陪你武砚问。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武砚看了她两秒,然后点头:
好,钥匙在玄关,冷的话穿我的外套。
武砚没有再说话,仿佛昨晚那场失控从未发生。
陆晚晴去了公寓旁边的图书馆。
那是一座十八世纪的红砖建筑,穹顶绘着希腊神话的壁画,阳光透过彩色玻璃落在橡木长桌上,像一块块碎裂的彩虹。
陆家破产前,陆晚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经常到图书馆读书。
陆晚晴轻车熟路地在图书馆里穿梭,不一会儿,就找到一本《宋代茶器考》。
陆晚晴看着面前的开篇纹路,思绪却不由得想到了昨夜……
她想起武砚失控的吻,和他眼里的血丝与懊悔。
陆晚晴合上书,额头抵着桌沿,轻轻叹了口气。
九点半,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进来,落在陆晚晴的手臂上,碎成一块块菱形的光斑。
陆晚晴起身,去自助咖啡机买了一杯拿铁。
她想起几天前,眼眶不禁有些发涩。
十点整,管理员推着移动书架经过,车轮碾过地毯,发出闷墩的声响。
陆晚晴强迫自己读下去,却在一页插图前停住--那是一只汝窑杯,杯底刻着奉华二字。陆晚晴赶紧取出手机拍照,屏幕里却跳出一条未读短信:
【武砚:吃饭了吗中午我请你吃饭】
陆晚晴咬了咬唇,回复:
【陆晚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对方再没有回。
下午一点,图书馆的钟声敲过,阳光斜照进阅览室,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陆晚晴合上书本,决定去三楼古籍区透口气。
木质螺旋楼梯狭窄,陆晚晴拾级而上,却在转角处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雪松味混着极淡的烟草味,是她熟悉的气息。
武砚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白色纸袋,袋口露出半截三明治。
武砚今天穿的深灰高领毛衣,领口有一圈细密的羊毛绒,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
鳕鱼三明治,
武砚举了举袋子,还有热姜茶。
陆晚晴下意识后退半步,背抵扶手,
我不是说了要一个人
我给了你一个上午。
武砚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现在轮到我的时间了。
周围有学生经过,好奇地侧目。陆晚晴垂眼,让开一步:
去露台吧。
三楼露台铺着老旧的木板,风从运河方向吹来,带着水汽与咸腥。
武砚把三明治递给她:
鳕鱼肉是早上空运的,没加洋葱。
陆晚晴咬了一小口,鱼肉鲜嫩,酱汁微酸。她突然想起昨夜的吻。这个男人将道歉藏在了食物里。
武砚,她轻声道,我想弹钢琴。
武砚挑眉,显然没料到话题的跳跃。
我在附近有一个练琴室,我带你去。
灰色的门面离图书馆步行五分钟,门楣上挂着铜制名牌:朝阳琴行。
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
二楼是练琴室,一排黑色的钢琴,最里面是一架贝森多夫。
早就听说陆家千金钢琴造诣很深,今天,我有幸可以听到了。武砚淡淡地笑了,
请吧。
陆晚晴坐在贝森多夫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今天,她穿了一条极简单的墨绿长裙,腰线收得纤细,裙摆垂到脚踝,像一泓静止的湖水。
武砚斜倚在窗边,袖口挽了两折,露出线条明晰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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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和弦落下,D大调,轻而透明,像云层里酝酿已久的那粒水珠终于挣脱束缚。
陆婉晴的指法极干净,指尖带一点薄茧,击键干脆却不失柔软。左手八度低音稳稳托住,右手旋律线像一条银线,在幽暗中闪着微光。
武砚不自觉地直起身。
武砚听过无数次专业演奏,却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呼吸,带着心跳。
第二小节,右手在高音区轻轻跌落,像雨点落在琉璃瓦,溅起细碎的回响。
他忽然想起他们初遇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声——哥本哈根的雪刚化,他隔着图书馆玻璃看她,她低头在账簿上写数字,睫毛上沾着未融的雪。
那时的雨声是背景,如今的雨声是她亲手种下的。
进入中段,左手分解和弦开始密集,像雨脚由远及近,由疏到密。
陆婉晴的肩微微前倾,手腕放松,指尖却带着克制的力量。每一次触键都像在与琴键交换秘密。
武砚走到琴侧,目光落在她手指——
骨节纤长,中指侧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昨夜不小心留下的。
那道划痕在黑白键之间时隐时现,像雨幕里偶尔划过的闪电。
他喉结动了动,没出声。
右手旋律忽然抬高,一连串颤音,雨点骤然加急,敲打天窗,敲打树叶,敲打他胸腔。
乐曲进入高潮,左手低音轰鸣,像远处滚雷;右手八度跳跃,像雨线被风撕成斜帘。
陆婉晴的背脊绷成一张弓,裙摆随踏板起伏而轻晃。
她阖着眼,睫毛在灯影里投下细碎的翅影。
那一刻,武砚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失了节拍——
它不再像沉稳的鼓,而像被雨浸透的鼓皮,每一下都沉重、潮湿、带着无法言说的回响。
他想起昨夜她哭过的眼尾,想起自己失控的吻,想起她在他怀里发抖的样子。
如今她坐在琴前,指尖却如此笃定,仿佛所有破碎都能被旋律重新拼合。
那种笃定,让他胸口发紧。
最后一个延长音,陆婉晴踩下弱音踏板,声音像被云层吸收。
雷止,风停,只剩屋檐滴水。
陆晚晴缓缓抬手,指尖悬在空中,像怕惊扰尚未散尽的回声。
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武砚走到她身后,掌心覆上她发顶,声音哑得不像话:……好听。
武砚单膝蹲下,与她平视。
再弹一遍,好不好
陆婉晴摇头,指尖点了点他胸口:轮到你弹。
男人低笑,
你怎么知道我会
他的手指落在低音区,随意敲出几个和弦,像雨后残留的水珠。
我猜的。
无所不能的武公子。
武砚把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挽至肘弯。陆婉晴坐在琴凳右侧,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他抬手,指尖悬在黑白键上方,像悬在一条分水岭。
片刻停顿后,左手低音区落下第一个D,轻得像羽毛,却稳稳托住整片雨云。
右手跟进时,旋律线被拉长,像一条银线穿过暮色。
陆婉晴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他的指节——骨节分明,却带着克制的温柔。
低音区开始分解和弦,雨点由远及近,由疏到密。他踩下弱音踏板,音色瞬间蒙上一层雾,仿佛雨幕被风吹斜,落在琴盖上,落在她的睫毛。
中段,右手八度跳跃,左手低音轰鸣,像雷雨交加。
武砚的肩背绷成一张弓,却不见慌乱,每一次触键都精准,仿佛把失控的心跳锁在节拍里。
高潮处,他忽然松开踏板,让琴声在空荡的琴房炸开,像闪电劈开夜色。
陆婉晴屏住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攥住琴凳边缘。
尾声,延长音落下,他踩下弱音踏板,声音被云层吸收。
最后一个和弦消散时,他侧头看她,眼底映着未散的雨光:弹完了,怎么样
很好,弱音和强音处理得很好。
没有你弹得好,晴晴。
陆婉晴低下头,有一瞬间的脸红。
我喜欢弹钢琴,每天都练很久。武砚哥心思都在经商上,自然是没时间练的。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武砚问。
就这些了,我就会这些……
我知道,你数学很好
我学习很好,武砚哥。
那就是数语外都很好武砚轻笑出来。
还有什么是我们陆大小姐不会的呢
不要叫我陆大小姐了,武砚哥,我家破产了。
我不是说我可以帮你还上亏空吗
武砚哥,可是我不想那样……
你不想什么武砚眼睛突然变得锐利,他冷冷地看着陆婉晴。
武砚把陆婉晴堵在图书馆转角,声音压得极低:你说不演就不演
陆婉晴攥紧帆布包带,语气平静却坚决:本来就是协议,我不想再骗大家。
骗武砚冷笑,眼底血丝浮动你现在一句‘结束’就想抽身
协议里没写‘终身有效’。她抬眼,没有退让,谢谢你帮陆家,但我不能拿感情当筹码。
武砚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泛白:陆婉晴,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深吸气,声音轻却清晰:有,只是我不想这样。
空气瞬间凝固。武砚怒极反笑,转身就走,背影在长廊尽头消失,像一场暴雨骤停,只剩满地碎叶。
陆婉晴靠着书架缓缓滑坐,影印本散落一地。
灯光下,她看见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方才武砚转身时,风衣纽扣不小心划伤的。
血珠渗出,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抱歉。
第五章
晴晴,爸爸做到了!
陆晚晴收到爸爸的打来的电话时正是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犹豫着不肯出去吃饭。
陆致远资金链断裂的死局,是在三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里被同时撬动的:
海藻纤维订单
2025年5月,KRIEG追加2200万美元试单,30%预付款660万美元直接打进监管账户——这是陆氏账面上第一次出现正向现金流。银行嗅到了风向,主动将抽贷改为展期一年。
可转债暗线
同月,武砚以个人名义认购3000万美元可转债,期限五年,利率0%,唯一附加条款:资金只能用于海藻纤维二期产线。这笔钱到账当天,陆氏质押股权的平仓线被瞬间抬高40%,债务危机解除。
政府纾困基金
6月,北欧绿色复苏计划落地,海藻纤维被认定为可降解新材料示范项目,陆氏拿到8000万丹麦克朗无息贷款,用于改造污水零排放系统——环保指标一步登顶,银行追加授信2亿人民币。
三件事像三把钥匙,同时插进了资金链的锁孔。
2025年8月,陆氏账面现金1.9亿美元,停产57天的生产线全线重启。
陆致远站在老厂房屋顶,看着第一批海藻纤维面料下线,只说了一句话:
晴晴,爸爸做到了!
武砚的动作和陆致远的动作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这一场商战。
顶层公寓的门在初雪夜里开了又合。
暖气掀出一阵雪松香,像提前备好的欢迎。
陆婉晴站在玄关,奶白色立领大衣的纽扣一路扣到下巴,手腕戴着那个翠绿的翡翠手镯。
陆晚晴摘了手套,指尖掠过鞋柜上的钥匙盘,动作优雅得像在清点自己的领地。
武砚从厨房出来,袖口挽至肘弯,面粉沾了一点在他的腕表盘上,像雪粒落在黑曜石里。
他倚在料理台边,没有急着迎上去,而是远远看了她几秒,像在确认一场久违的幻景。
陆大小姐。
男人声音低,带着点笑,却先行低头,
欢迎回家。
陆婉晴把大衣脱下,搭在椅背,露出里头墨绿绸裙——剪裁极简单,只在腰线收得凌厉,像一笔重新描金的落款。
她抬眼,目光掠过客厅:
沙发换了与她同色系羊绒毯,茶几上摆着一只汝窑小杯,杯里新斟了半盏温热的陈皮普洱。武砚,
陆晚晴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生的笃定,
我来拿回我的身份,也拿回我的位置。
男人慢条斯理擦手,把毛巾扔回料理台,一步步走近。
每一声脚步都像踩在节拍器上,准确、克制,却掩不住胸腔里的共振。
身份、位置,都在。
武砚停在陆晚晴面前半步,垂眸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
只是协议那一页,我想撕掉。
陆婉晴挑眉,尾音微扬:
撕掉条件呢
武砚低笑,掌心向上,露出一张对折的支票——金额空白,签名已落。
武砚指尖一转,又亮出另一份文件——远晟资本股权转让书,受益人处写着她的名字。
或者,他声音压得更低,
用我的余生做抵押。
陆婉晴没接文件,只抬手,指尖点在他胸口,像在评估一件昂贵拍品。
余生太长,我要分期付款。
男人握住她手腕,指节收紧,却留着力道。
期限随你,利息是我每天一句真话。
他顿了顿,目光笔直望进她眼底:第一句: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你十六岁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爱你。
客厅灯光暖黄,映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陆婉晴掌心翻转,与他十指相扣。
成交。
陆晚晴转身走向落地窗,雪片扑在玻璃上,瞬间融化。
武砚跟在她身后半步,像一道无声的影。
窗外雪声寂静。窗内,一盏灯,两把椅,一份刚刚生效的、以余生为期的合同。